“凌悦!”江原的声音焦急起来,匆匆帮我掩好衣服,又拉过被子将我裹住,厉声叫道:“来人!”
我趁机睁开眼,狠狠磨了磨牙,用尽全力朝他手臂咬了下去!江原全然没有防备,“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恰巧裴潜和鸣文闻声进来,看到这么一幅qíng景都呆了。
总算鸣文不枉在弘文馆呆了多年,他立刻反应过来,颇为尽心地问了一句:“殿下,要小人帮着拉开么?”
江原怒冲冲道:“还不出去!不许跟人提起!”鸣文吓了一跳,急忙拉住要跑上前来的裴潜,迅速退出去关上房门。
我这时力气用尽,便也松了口,倒在chuáng上喘气。江原满脸愠色,伸手将我拉起来:“你居然骗我!”
我怒道:“怎样?我还想杀了你!”
江原看看自己手臂上渗血的伤口,气的脸色发红:“你才真是小肚jī肠!”
“那你就是衣冠禽shòu!”
江原眯眼冷笑:“是谁刚才起了反应?你明明是喜欢我碰你。”
我横眉道:“你别自作多qíng,鬼才喜欢!”随手抓起手边那本书拍在江原脸上,“滚!”
江原脸色yīn沉地将书掷在地下,那本早已破旧的书立刻撒了线:“是啊,我自作多qíng!上次只一天没自作多qíng去管你,结果怎样?活该你半死不活躺在chuáng上!”他打开门快速走出去,带起一道冷风chuī进屋来,泛huáng的书页飘了几飘,重新落在地上。
我裹了裹棉被,抱膝坐在chuáng沿,看着那些散落的纸页发呆。过了一阵,我试着把脚放到地上,慢慢扶着chuáng沿站起,缓缓走到屋子中央。我在那里坐下来,轻叹一声,将散落的书一页页捡起。
捡到最后几页时,门开了,我抬头看见江原立在门口,微微一怔。江原低头看我,沉声道:“谁让你这么下chuáng?”
我攥紧了手里的书,皱了皱眉:“你不是走了么?难道估摸着时候回来看我丢人?”
江原哼道:“你有我丢人么?当着人被自己下属又咬又打,传出去我还不成了笑柄?”他说着有些粗bào地将我半拖半抱起来,走几步将我扔回chuáng上,看看我手里的书又道,“我那里还有,不用你这样宝贝。”
“谁宝贝了?”我马上将书扔到一边,冷冷看他一眼:“那样对你还不走,你脸皮是石头砌的?”
江原挑眉道:“我在这里好好的,为什么要走?”
我咬了咬牙,准备将他再赶出去,却忽然想起刚才未完的话,一时又觉得心里沉重得难受。沉默了好一会,道:“江原,程休这件事……”
江原打断我道:“那件事我一直在处理,很快就会风平làng静,不会牵连到你。”
“你听我说,”我坐直了身子,尽量与他目光相接,“经过这件事,你应该知道我有很多事瞒你……”
“我也有很多事瞒你,”江原转开目光,“所以我不想问你,你也不要问我。只要你呆在北魏,我们就可以这么相处下去。”
“你不怕我暗中与你作对?”
“你不会。”
“你就这么相信我?”
“嗯。”
“你就认定我是你姑母的亲生子?”
江原淡淡道:“对我来说,这就是你的真实身份。不过就算你不是,那也没关系。”
我皱眉看他,有些意外他竟然也有如此轻信的时候。
江原忽然一笑,手指有意无意在我大腿上抚过:“感动么?以后有的是机会报答。”
我抖了一下,使劲拍掉他的手:“给我滚开!”
江原勾起唇角,若无其事道:“别以为把我气走你就逍遥了,从现在开始,我不能让你由着xing子胡来,也不会再轻易上你的当。你伤重昏迷这几日,我反复思考,发现自己最大的错误就是对你太过纵容。”
我扬眉道:“所以呢?”
江原眯起眼:“所以,把你那些傲气统统给我收起来,我说什么你听什么,以后就算你嚷着灭了全国,我也不会理会这些东西。”
我不由怒道:“你休想!”
“休想?”江原一伸手把我勾到面前,却又立刻将我推到枕上,笑道,“就像这样,你一举一动都要受我掌控,我怎么对你,你都得接受。你尽管骂我,如果我做禽shòu能保住你的命,那也未尝不可。”
我倒在枕上,握紧了拳头,又吃力地翻身坐起,恨恨地看着他道:“我杀了你!”
江原点头:“这话你可以用来鞭策自己。”
“你可以控制我一时,却不能制我一世!”
“不然你再去死一次?门外有洛河,嫌浅的话,再远一点还有huáng河。”
“你!”
江原一笑:“我知道你不想死,那还是想办法杀我好了。不过你对我xing子这么烈,为什么对南越人就一再容忍?他们对你这样赶尽杀绝,就算感qíng再深也该放手了吧?”
我突然胸口一痛,嘴里立刻涌起一股腥味,急忙捂住嘴。
江原忙道:“别忍!”匆忙扯过一条布巾接在我嘴角。
双唇止不住颤抖,翻江倒海般的疼痛仿佛又将我带回那片荒冷的山林,那一日的惊心动魄历历在目,我终于想起一件一直忘了问的事。
我抓住江原正在擦拭我嘴角的手,好一阵才问出口:“易青呢?”
江原神色变了变,转身端过一碗清水:“先喝一口。”
我抬眼看他,继续问:“他……是不是死了?”
江原手微微一顿,道:“没有。”
我突然厉声道:“你别瞒我!”
江原静静看我,过了许久,缓缓点头:“好,我不再瞒你。那日我赶到时他就已经死了,你当时受伤太重,jīng神几近崩溃,如果告诉你实qíng,你一定承受不住。这几日是你疗伤的关键时刻,我也没打算告诉你。”他又看看我,“现在看来,你心里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肯想起罢。”
我呆了呆道:“那日,我其实亲眼看到……”低声问:“他葬在哪儿?”
“城北。”
我掀开被子下地:“我去看他。”
江原按住我:“不行,你身体太弱,根本撑不住。”
“我没事。”
“他已经死了,你看也没用。”
“江——原!”
江原不为所动,沉声道:“一月之内,只要你养好伤,我就带你去。”
“如果好不了呢?”
江原扳住我肩头,一字字说得铿锵:“你想都别想!”
从那以后,江原天天过来,有时带来几本书,有时会说起朝政,更多的时候仗着我无力反抗横行肆nüè,表现十分禽shòu。我心里憋着一口气,暂且将别的心事放到了一边,只想着什么时候能把他一脚踹开,身体竟然复原得很快。
不久我已经可以随意下地走动,正想着提醒江原实践承诺,他却不来了。我从武佑绪等人的话中零星听出一个消息,北魏正打算与南越协商第二年开chūn共同攻打北赵,战果均分,已有北魏使者秘密赴南越出使。万一协商成功,似乎江原要达成一年间吞并北赵的目的指日可待,乘机排挤晋王的机会也就近在眼前,怪不得江原近来忙得面都不露。
早上起chuáng后,我照例督促裴潜练功夫,自己躲在房里看书,正当我左手端着一盏香茶,右手挟着一卷兵书向卧房走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发现你越过越悠闲了。”
我继续向房内走,淡淡道:“做只知道听话的人自然闲得很。”
江原微微笑道:“我以为你不会,没想到习惯起来也挺快。”
我将茶和书放在chuáng边:“不敢,殿下教导有方。”
江原走过来道:“最近觉得身体怎样?胸口还常疼么?”
“凭cháo说淤血应是全消了,但是还要注意风寒。”
江原皱眉道:“凭cháo的话我早知道了,问你自己觉得怎样。”
我笑道:“我哪里有思想?殿下说怎样就是怎样罢。”
江原轻哼一声:“跟我出门去一个地方,你的思想自然就回来了。”
我神色一沉,低声道:“你等我换件衣服。”
我换上一身素衣与江原出了府,那里早有一匹乌黑高大的骏马等在门外,江原将我扶上马,自己跨坐在我身后。我不满道:“你府里就找不出两匹马?”
江原拉过缰绳,轻轻一夹马腹,等黑马稳稳疾驰上官道,这才冷哼道:“这是我在战场上的坐骑,名唤乌弦,府里确实再找不出第二匹这样的马。”
出了建chūn门,沿路向北,寒风凛冽chuī来,举目天野苍茫。再行许久,我疑惑道:“这里的气息有些cháo湿,怎么好像到了水边?”
江原纵马向前行了里许,抬手指给我看。只见一条大河蜿蜒横在天边,河水浑huáng,从西向东滔滔而过。江原笑道:“那是huáng河,你第一次见罢?”
他说着扬鞭疾挥,终于在一处高地上停下。我下马望去,视线豁然开朗,河水就在眼前浩浩淌过,河面上水雾迷漫,河岸宽广雄壮,绵延无际。
江原看着眼前河水道:“我将易青葬在这里,虽然他看不见故乡,可是见到这眼前大河,或许能解思乡之苦。”
我漫漫环视四周,果然见到不远处有一座新坟,正对着河水。我对江原道了声谢,独自向坟前走去。
衣袂在寒风中猎猎翻飞,我随风晃了几晃,斟了一杯酒洒在坟前,一时间鼻中酸涩难耐,轻声开口道:“想你随我出征四五载,如今能慰你者,唯有这一杯薄酒,一方孤坟,虽然知道你不会计较,我心里却难以安稳。赵彦早已不是南越凌王,也不能再为南越效力,何德何能,让你舍命护我?赵彦不义,若是不久人世,定然亲自向你赔罪,万一侥幸存活,却决意报仇雪耻,害你的人,害我的人,一个也不放过,还盼你能体谅。”
我又斟了两杯酒,缓缓倒在坟前,看一眼远远等在高处的江原,向他走去。
江原走下几步,伸手拉住我:“话说完了?”
我点点头,江原微微一笑,猛然揽住我腰间,一步跃到坡顶。这座山丘顶上有些陡峭,我勉qiáng站稳,发现江原没有放手的意思,立刻道:“我自己能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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