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下却同时有倪老三在嗷嗷叫痛。连护法未及全身陷地,半个身子在塌陷处挣扎,连连惊叫。
那大汉轻轻跃窗入屋,冷冷向我看来一眼,喝道:“闭嘴!”
一刀刀向附近的地面搜寻劈落。
我这才发觉大腿完好如初,适才那一刀气势凌厉,将木chuáng砍翻,我的腿侧戳在硬处,吃痛中却以为自己大腿被切,故此胡乱喊叫,不由一阵羞愧,随即发现自己一急之下竟然气破xué关,能够动弹了,不由又是一阵窃喜。
突然,听得连护法哀声痛呼,我歪身一看,见中年妇人唇角含笑,正从她身旁缓缓退开,连护法整个身子歪趴在地面,胸前衣裳殷了一大片血,软条身子不住抽搐,回首向中年妇人狠狠盯视。
中年妇人柔声相问:“哟,很疼是么?”
猛地又扑前一掌,击在连护法后腰,连护法被掌力一激,仰头喷血,吁吁嘶喘:“你……好狠的心!竟破了……破了我的练门。”
中年妇人甚是关切:“是吗?真对不住……我可一点也不知道。”
缓步近前,凝掌又将扑击。
我不忍看连护法这般惨状,明知中年妇人势若癫狂,不会轻易听人相劝,还是忍不住出言喝止:“喂!……”
刚叫得半声,中年妇人脚下乱摇,立不定身子,那大汉向地面喝道:“好呀!原来你躲在这里……”
说着,将阔刀高举,便要劈下。
我心中一动,忽往大汉腰间一掌,将他推出半步,身子一跃,扑着连护法没入了地面。中年妇人与那大汉同声惊喝,随即听得“啵”的一声,刀破地面,刀劲在我身后如惊蛇乱钻,我后背吃痛,咬牙遁地平走,一股股刀劲又贴身追来,我耳边听得一声:“嘿,臭小子,让我助你一程!”
前方土质松软,我游水似的毫不费劲地迅疾前行。
行不过百米,我停身喘息,附体后我仅剩的几成功力本就不能长距离的地游,加之适才一番运功耗气,牵动了体内毒力,此时咬心撕肺地疼,我恨恨道:“解药呢?快拿出来!”
连护法气若游丝:“在……我怀里。”
我摸进她怀中,贴ròu处掏出一包零零碎碎的物事,运功目视,却没见那个红色小瓶。心下着急:“到底在哪儿?”
“黑色的蜡丸,给我……快!”
我陡然明白,原来这是解她自己毒掌的药,匆匆捏碎了塞入她口中,喝道:“我的解药呢?”
“……”
她丸药入口,娇躯顿然松软,神志迷糊,似要闭目晕去,压根没听到我说话。
我拿她没法,只得运气助她疗伤化药。她稍好一些,频频大口喘息。我知她不懂地底呼吸之法,却又不敢就此跃出地面,生怕刚才怨憎会那些人还留在附近搜索,无奈之下,只得又低头渡气给她,她唇角口中俱是鲜血,搞得我一阵胸闷恶心,骂道:“天下再也没有人像老子对你这么好了!”
“谁说的?”
身旁疾游过倪老三,远远过去了依旧在嚷嚷:“老子对她最好了,你小子算个屁!”
他游身过处,将地底掀得天翻地覆,声势惊人。我心下一喜,知道他在故意引开敌人,于是回游连护法居处,破土而出,发觉怨憎会一众果然已不在。
连护法出了地面,便大口呼吸,她的脑袋还枕在我臂弯,痴痴地仰头冲着我呆看。
我道:“看什么看,后悔适才走眼了是吧?”
将她放落地上,在她身上掏摸一阵,毫无所获,便在屋内四下里搜寻解药。
适才屋里被怨憎会那些人一搅,屋里chuáng塌地裂,桌凳倾倒,破瓶乱屑,丢了一地,所幸烛火未灭。我忍着腹痛,一一将师门秘笈和神龙珠找回了,却没找着那个红色小瓶,毒力攻心,忍不住坐倒在地,却一眼瞥见破chuáng底下滚着那个小瓶,长臂摸出,在连护法眼前晃了一晃,一阵得意忍不住打心眼里冒出。
连护法一只胳膊撑在地上,眼儿无力张望,喘息道:“你……”
我理也不理,将瓶盖拔开:“吃几粒?”
“你……先助我疗伤……我……再告诉你……”
“什么?你别忘了,方才是我救了你!竟敢要挟于我?”
我勃然大怒。
“是……我很谢谢你,”
连护法低下头,黯然道:“不过,我不骗你,那解药……是不能乱吃的。”
我腹间疼痛,心下一阵烦躁,却又不敢贸然用药。狠狠盯了连护法半晌,涩声道:“好,要我怎样帮你?”
连护法见我脸色难看,忙解释道:“我不是要挟你……”
我没好气道:“不要说了!”
走过去将她扶起,坐到倾斜的木榻上。她的身子半点力气也没有,软软地靠在我身上,脸颊苍白,鼻息微喘,娇柔无助的样子让人陡生怜意。说实在,她现下这副模样,比起她luǒ身挑逗的时候,更让我心动。
我放软了肩骨,让她靠的舒服一些。探过一只手助她运气,她冰凉无力的小手将我紧紧握住,从她指掌上传来轻微的颤抖,她牙齿也咯咯打颤,好一会儿,她掌心回暖,颊边泛起一片娇红,道:“好险……适才若是真被她破了练门,那就万劫不复了。”
“咦,你不是说……”
“我骗她的。”
她不好意思地仰起脸儿看了我一眼。
“你……”
我一阵气结,在那样的qíng形下还想着骗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由打量了她一下,红红的唇,纤巧的下巴,整张脸儿的轮廓十分俏丽,肌肤却不再细嫩,稍现油光,尤其眼角处有细微的爬纹,离得这般近,一种十分陌生的成熟妇人的气韵bī人而来,让我既感吸引,又深怀戒备。
“你中毒多久了?”
她运功数周,缓过气后,开始讨好我。
“不知道!”
我余怒未熄,口气很硬。
“不知道?”
她诧异地问。
“我知道还会中毒么?”
“那倒也是,”
她叹了口气,随即道:“适才我没骗你,本门的‘长相思’,说起来,本来并非毒药……”
“不是毒药?”
我腹中隐隐作痛,几乎是愤慨地叫。
“是的。‘长相思’选用的药材十分珍贵,制作工序又繁,本门哪有许多心思来制作一剂毒药?”
她见我不信,便耐心解释:“‘长相思’,原是本门修炼采补术时必备的丹药,用在……用在炉鼎上──就是捉来的男子身上,可激发男子体内潜藏的阳气,便于长期采练使用。但服用‘长相思’后,若未经采练引导,就会变成一剂十分厉害的毒药了!”
“你是说……”
我听了她一番话,隐隐感觉有些头大。
“嗯,所谓‘长相思’的解药,也只是用以采练引导的辅助药物,并非真正的解药。”
她转动身子,笑望着我,道:“真正的解药……是我!”
我望着她杏面生chūn的娇靥,心间一dàng,一时无言以对。
她软软地缩进我怀中:“咱俩是拴在一块了,你要好好助我疗伤,而我,则帮你解开噬体阳毒,从今往后,你到哪,我便跟你到哪……”
我吓了一跳:“不可以!”
她笑靥娇仰:“怎么?你不愿意?”
她的笑有些僵硬,让我很不自在,我避开她双眼,道:“难道你同门不能助你疗伤么?为何须是我?”
心想,自己乃附体之身,在贾府支应起来已是十分为难,岂能再带上身份不明的她?
连护法脸色微黯,道:“我便说了,你也未必相信。”
我道:“你不说,我怎么信你?”
心中暗道;信你胡扯才怪。
连护法一阵沉默之后,升起一丝自嘲的诮意:“我为甚不找同门?嘿,人人都道是同门qíng深,本门中人却互相嫉恨,要找个不乘机落井下石的都难。再说,本门近来图谋大事,哪顾得上理会我?不要说为我得罪那天下最难缠的怨憎会,只怕怨憎会找上来,二话不说便将我卖了也不定,哈!我只想找个地方独自养伤避仇而已,只是没想到……连你也不肯帮我!哈哈,哈哈!”
说到后来,她自说自笑,笑声听来十分凄惨。
我皱眉不语,悄悄打量于她,这女子太会骗人!谁也不知她哪句是真的。
连护法笑了一会儿,拭去眼角泪迹:“好了,让你看了笑话。我可以不缠着你!只是……你既救了我,我却须助你将体内的阳毒解了。”
说着,qiáng撑伤体,发颤的手来解我衣袍。
“你gān什么?”
“帮你解毒呀!”
“好吧……”
被她的手儿一阵拨弄,弄得我喉gān舌燥,虽明知她做作卖好,却也不由心软:“你要跟着我,我不拦你……只是我尚未娶妻,丫鬟尽有,你凭什么身份进贾府?”
“你莫忘了,我现下是天下最好的良医呀!至于进贾府,不劳你费心,我自有法子。”
王八蛋!我陡然想起齐管家。随即恍然,她刻意要进贾府,莫非是对那渡劫石念念不忘?不由冷笑:“你还想找那渡劫石是吧?”
连护法一愣,定定看我片刻:“原来你知道得真不少!”
我凝神戒备,点头道:“我劝你莫耍花招!”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一时凝滞。我知道她不少秘密,而她也知道许多我不yù为人知的东西,不如乘她虚弱……一时间,我杀心顿起!
“你想杀我?”
她紧盯着我:“谁帮你解毒?”
说完,她噗哧一笑,又道:“你的样子好生吓人。”
我也笑:“进贾府不准害人。”
“知道啦~!”
她娇痴无限:“我最听相公的话了。”
她竟连称呼都变了。
我心底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天地风云变幻,我在意念间只不过轻轻一跃,从此进入纷乱而危险的棋局之中。而我也在刹那之中,下定了决心,要凭藉自己,游刃其中,笑到最后。
我一振身上衣袍,全新的我立了起来,以天下独为我用的目光俯视着她:“那便好,我在贾府等你来。”
“等一等!”
地底一个声音传来:“大家都去贾府,为何不带上我?”
“什么?”
我和连护法异口同声。
倪老三跳出地面:“怨憎会毁了我的五通庙,我自然要找个地方吃饭,喂!臭小子,你不会很小气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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