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体记_古镛【完结】(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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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婢叱喝一声,挥杆作鞭,呼呼有声,威力不减拂尘。白面妇人应接不耐,身姿忽然变幻不定,蓦地右掌前突,喝道:“去罢!”

只听一声惨嘶,青衣小婢身子远远飞出,仰跌在地,挣扎难起。山头众白衣少年此时注意力转了过来,几人齐叫:“师娘!打得好呀!”

我诧异地望向秃鹰,秃鹰冷声道:“有什么奇怪的,那娘们正是他们师娘么!”

白面妇人不在,他便立即改了称呼。

憋了许久,此时我忍不住道:“秃鹰前辈,刚才那阵鼓声煞是惊人,耳鼓都险些被它震破了,令人好生不甘,此时潜将过去,吓一吓那击鼓之人,倒也有趣。”

此言似乎颇合秃鹰心意,他低声道:“先瞧一阵子再说。”

我只得再朝白面妇人看去,却见她并未理会众白衣少年,挥出白绸一道,向青布小轿飘去,道:“云英姐姐,你再不现身,休怪我无礼了!”

轿旁另一紫衣小婢喝道:“竟敢冲撞娘娘,你寻死!”

拂尘一撩,将白绸拨回,身子随即飞出,足尖在绸带上一点,凌空扑击。

“住手!”

突听轿中一道清音,严厉而不失温婉,随即声音放得更缓,竟似懒洋洋的,道:“是纪红书么?适才我打了一会儿盹,不知妹妹你却来了。”

原来那白面妇人叫纪红书!名字倒新奇,只听她咯咯笑道:“果然是云英姐姐!姐姐在惊魂之声中犹能神游,莫非寒玉神功,已练成了?”

神游?战事正酣,作什么神游?环顾当场,或许也只有她有足够的道力修为,莫非读灵者是她?我心上一紧,随即屏却了这一念头。在道门中,东华派向来以源流正宗、门第清华为傲,除信徒外,教中执事者,多出身高门大族,居上位者,更非帝王之胄莫属。教中日用香资,皆由豪门巨富请捐,奉行“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寒门布衣徒众,不仅拒收供献,且时有接济,故此世人常有东华派“劫富济贫”之说。因出身非同寻常,东华一派,最忌偷盗屑小之举,每每行事,总是张皇其帜。帝君夫人更是持身尊贵,像读灵术这种小派旁门的惑众之法,她万万不会施用的,更何况以之对我这微小之辈?

我一边寻思,一边留意她们说话,只听帝君夫人道:“寒玉神功么……我不过略窥皮毛而已,好妹妹,你怎会来此?”

随着清音传出,朝向这边的轿窗布帘撩动,帝君夫人要露面了!我心中一阵急跳,心道:传闻这一代的东华帝君夫人风华绝代,不知是什么模样?

果然,布帘揭开了半边,帝君夫人微露其面,却不似我想象中的艳色惊人,倒略带憔悴之色,面容凄清幽淡,只那眼眸极亮,却是夜色也不能遮其波光之美。我微觉失望,闭目片刻,却是奇怪,那帝君夫人容色深留脑中,挥之不去,细思之下,顿觉那模样独具其媚,那惑力似幽深的暗火,烧撩人心。

“喂,口水流下来啦,麻烦检点一下!”

秃鹰搡了搡我肩侧。

不好!莫非我失态了?我忙吸了一口气,哪有口水呀?侧首一望,见秃鹰脸上飘过一丝惯有的yīn冷笑意,心知被他作弄了。

只听那边纪红书道:“……我恰巧路过,姐姐为何在此大动gān戈?”

帝君夫人却避而不答,微笑道:“一别数年,妹妹这阵子在忙些什么?”

纪红书道:“不过是些俗事,难道我还能像姐姐那般逍遥自在,居山潜修么──姐姐,你还没答我话呢!”

帝君夫人不紧不慢道:“瞧你着急的,与你并不相gān,你也吃过那魔头的亏,岂不知那魔头发疯时害了多少世人?我夫君昔日也遭他暗算,以至道心有损,难修正果,郁郁而终,今日此来,既为世人除害,也为夫君报仇!”

纪红书道:“帝君何时仙去的?我竟不知!”

帝君夫人叹道:“历代帝君,盛年早逝、寿年不永者,便只夫君一人,又不是什么荣光之事,本派自然没有大肆宣张。”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偶尔也朝山坡对战处望去一眼,纪红书道:“东华三贤为何没来?只城隍庙这帮人,恐怕过不了将军庙小鬼这一关呢。”

帝君夫人道:“是吗?只要妹妹不来捣乱,我倒自有安排。”

纪红书笑道:“捣不捣乱,你也知道我的xing子,哪可十分拿不准!”

帝君夫人也笑道:“莫非妹妹对那魔头尚有余qíng?”

纪红书摇头道:“不相gān!只是若瞧得手痒,不免要活动活动筋骨。”

帝君夫人怫然道:“妹妹若是不讲理,我也只好勉为其难,领教你几招凤凰大法了。”

纪红书却噙笑道:“不急,不急,先瞧够热闹再说。”

“妹妹果然有趣,好罢,既然有暇,我让你先见过一人,”

帝君夫人语气也见缓,拍了拍掌,叫道:“雷儿!”

“娘!”

轿后一丛矮树里踩风火轮似的窜上一名垂髫童子。

帝君夫人温言道:“先见过你红书姨。”

垂髫童子合掌一拜,道:“红书姨!”

两只大眼睛,盯着纪红书深望。

“哎哟!”

纪红书咯咯笑:“哪里的小道士,竟长这么大了,小雷,还记得我吗?”

帝君夫人笑道:“他离家北上习剑那年,才不过四岁,要让他记得你,也太为难他了。”

纪红书道:“我也听说是送出去了,只是一向不明白,东华派道法武艺高深广博,还不够他学的?倒累他离家受苦,你们也真够狠心!──却是师从哪位高人?”

“一会儿你瞧着便明白了。”

帝君夫人转头又向童子道:“雷儿!你也看半天了,将军庙弟子的枪法如何?”

垂髫童子童音朗朗道:“孩儿曾见过明教张右使运枪,游龙在侧,气贯枪体,枪中真劲与体内经脉呼吸合一,长枪舞动,生生不息,山川水脉,元气入体,是修道者之枪;而将军庙的枪术,多用阵法,以气御外,搅动八方惊雷,似乎更适群战,是入世者之枪。”

帝君夫人道:“哦?你能见到这些,很不错了。哼,将军庙枪法全由军战演化而来,最重阵势。双人成阵,是为‘两仪’,三人合力,则变‘三才’,而后有‘四象’‘六合’‘北斗七星’‘八卦’之化,‘八卦’又可衍生为‘六十四路’。敌弱,则以少敌众,敌qiáng,则以众击寡,于乱军之中,诚然是得心应手,无往不利了,不过,对付修道高手,一旦呼应不灵,便如孤庙小舟,可一一击破。”

垂髫童子道:“孩儿不敢称高手,但孩儿剑术,虽寡而众,虽众却由乎一心,孩儿想试试!”

帝君夫人点头道:“是了!既是亲仇,也不便总假手他人,你这便去把屈牙山护法将替下,攻上山头!”

“是!”

垂髫童子道:“娘!孩儿保不准会伤人!”

纪红书“扑哧”一笑,道:“哟,口气好大!”

帝君夫人却淡淡道:“不要滥杀便是了,记住,咱们今日只须攻进庙中,让那魔头身亡,以祭你爹在天之灵!其他人,多伤无益,他们也是你红书姨的弟子呢。”

说着,刻意向纪红书看去一眼,似乎专为说给她听的。

纪红书娇笑道:“承qíng,承qíng!看你的本事罢,你也要小心哟,红书姨也怪疼你的!”

“是!”

垂髫童子小小圆脸儿,十分沉静,一时并未即去,却向紫衣小婢招了招手,道:“瑶珠姐姐,替我抬剑!”

第四部 东府少主 第三十四章 灵山小剑

紫衣小婢应道:“是!”

转向轿后,提着个沉沉的行囊出来。

一童一婢沿丘而下,城隍庙徒众纷纷让出道来,两人穿越人众,来至阵前。那垂髫童子却像在地上找蚂蚁一般,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立定于西首一处巨石之旁,弯腰从行囊中取出一件裹身披甲穿上,披甲之上,密密麻麻,闪着鳞片般的银光。

我问秃鹰:“披甲上是什么?”

秃鹰道:“奇怪,好象是剑光。”

垂髫童子披甲完毕,垂眉低首,似凝思什么,两只空空的手掌分置胸前,掌心向上,如捧物状,片刻,地面囊中几道剑光嗖嗖飚出,正不知飞向了何处,垂髫童子手腕一颤,掌心之上,已多了几柄短剑。

那垂髫童子倏地跃上巨石,叫道:“屈叔叔,你且歇一歇!”

方才惊魂鼓乍起之时,城隍庙一方似早有所备,不受其扰,白衣少年却受鼓声震撼,被那武将乘机发威,击伤了两名白衣少年。白衣少年即刻新来了两人替上,这回有所提防,依旧三人成阵,与他缠斗。武将以受伤之躯,激斗良久,身法渐渐慢了下来,显见体力不支,白衣少年们却并不趁势反击,倒跟着也慢下来,看qíng形似乎打算以此处战势,拖住众人,挨延时光。

此时武将听了垂髫童子叫唤,几次突袭,意图跃出阵外,却均被长枪阻回。

数柄短剑在垂髫童子双手中jiāo替地抛掷不歇,他双掌一停,抛空翻飞的剑光刹时隐去,猛然高叫:“诸位小心了!看我灵山小剑!”

一名白衣少年运枪有暇,纵声笑道:“要来便来罢,只管聒噪什么!”

垂髫童子短眉微皱,依旧道了声:“小心了!”

右手短剑一指,身背披甲,陡然嗖嗖声响,剑光如飞鱼群出,在空中一折,轻如rǔ燕,次序向白衣少年当头疾落!

白衣少年大惊,三枪齐跃,朝剑光迎去。阵外一名白衣少年飞临,一枪向武将猛地搠去!

武将趁机跳出阵外,哈哈大笑:“雷儿,看你的了!”

阵中四柄长枪,如醉酒一般,仰天齐摇。垂髫童子的众多小剑飞临上方,却是凝而不发,首尾相连,也随着枪尖摇动,qíng景极为怪异。

垂髫童子将手一摆,空中飞剑陡然变阵,一把把冷光森然横列,震颤不歇,垂髫童子运臂前挥,喝道:“放!”

众剑劈头盖脸,疾风骤雨一般,朝白衣少年迎面扑去!

众白衣少年喝道:“来得好!”

四道枪花一拢,布成紧密防线,只听叮叮乱响,被磕飞的小剑四方溅开,垂髫童子手在耳后虚提,磕飞的小剑如雀鸟归巢,纷纷回至身背披甲。却有几柄小剑,受力过巨,有的向城隍庙人众飞来,被武将等人护收,有的则跌落山石间不见。

纵然如此,还是有几道剑光,she穿防线,伤了两名白衣少年,一人被削去半边耳廓,一人捂身退后。

垂髫童子一出手,我便知道他纯以念力控剑,但像他这般小小年纪,居然能控御群剑,如臂使指,若非天资过人,实难办到。这般惊人的念力,只怕以御剑名世的仙剑门传人左小琼也远远不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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