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士和书生这才各自愤愤转开,不再争吵,王妃的属下瞪了书生一眼,重坐回去。
无忧在门后听着,身上软软地提不起力气,转身靠了身边墙壁,黯然神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轮轴转动的声音,连忙抹了眼角的泪,抽身急走,但已经来不及,宁墨进门,看见yù走的无忧,停了下来,扫了眼堂中闲谈的人,眸色微沉。
无忧被撞了个正着,只好停下,掩饰道:“有些闷,下来走走。”
宁墨轻点了下头,转动木轮,从她身边滑过。
他腿上放着个托盘,上面有三个小菜,两碗米饭,另有一碗参汤。
无忧跟上去,“我来拿吧。”
他抬眼睨了她一眼,停了停,容她端起托盘。
回到房中,无忧自觉得摆好碗筷,递了筷子给宁墨。
无忧没什么胃口,不想给宁墨添加麻烦,qiáng迫自己用膳,但再怎么努力,只扒了小半碗饭,就再也吃不下了。
宁墨也不劝,只是盯着她喝下参汤,便唤了小二进来收碗。
饭后,宁墨挑了灯,取了本书卷在桌边静看,没有离开的意思。
无忧看了看左右,虽然房中有两张榻,但绿鄂已经离开,这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孤男寡女实在不便,何况对方还是有未婚妻的人。
但宁墨太静,xingqíng也太冷淡,她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想再去开间房,又怕他想到别处,伤他自尊,忐忑不安地坐了一阵,轻咳一声,“我们这样,绿鄂不介意吗?”
他正一手捏着书卷,一手掐着根针头乌黑的银针,蹙眉思索,听了她的话,只淡淡道:“她介不介意,与我何gān?”
无忧怔道:“她……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吗?”
“你信?”他抬眼起来。
无忧与他面对面地沉默了半晌,撇开脸,自嘲地一笑,早该想到那是他远离她的借口。
这一夜,她不再问他是否另外要间房,只呆呆地坐到听见窗外传来三更的更声,就老实地爬上之前睡过的单人chuáng。
烛火随之被宁墨chuī熄,黑暗中却听不见他离开桌边的声音。
睡到半夜,蒙蒙醒来,睁开眼,月光下,见宁墨仍坐在桌边,只是单手支着额头小睡。
起身抖开身边备用的被子,蹑手蹑脚地下chuáng,将被子盖在他身上。
被子刚刚碰触到他的身体,他就猛地睁开眼,与她目光一对,便垂眼看向她还攥在手中的被子。
“怎么不上-chuáng睡。”无忧摸向他的手,只觉得入手冰冷。
“习惯了。”他本能地缩回手,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拿开,移向门口,开门出去。
无忧一阵难过,他腿不方便,这些年,怕是不知有多少夜都是这么坐着睡觉。
走到门边望出,见他依在门外栏杆前,望着天上明月。
犹豫了一下,迈出门,坐在他身边朱漆栏杆上,顺手拆了一片树叶,在手中把玩。
他看着在她指间中慢慢转动的树叶,良久,轻声道:“就这么想见他?”
无忧怔了一下,慢慢抬头,yīn影中看不真切他的神qíng,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发问,不敢贸然回答。
静静等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却再没见他说话,垂下头,一点点掐着手中树叶,如果他不愿说话,是勉qiáng不来的。
“见了又能如何?”他的视线仍停留在她手上被掐得越来越小的树叶残片上。
无忧摇头,“我也不知道。”
食客们的话,如一盆冰水将她心里残存的一点奢想火苗,生生熄去,与其说是心痛,倒不如说是将她的心脏掏空。
她现在留在这里,是希望宁墨能安心为不凡治疗。
与他对坐了许久,问他:“他的伤真的能治吗?”
“如果不能治,你将如何?”他的声音淡如认夜风,完全听不出他说这话,到底是能治,还是不能治。
无忧自从醒来,见着宁墨,就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宁墨身上,所想都是他现在如何。
虽然担心他死去,但一直不敢面对如果他真的死了,自己该怎么办的问题。
被宁墨一问,顿时哑然,无从答起。
宁墨终于抬起眼,视线离开她手中树叶,看过她的眼,望向天上明月。
她的心思再明白不过,不凡死了,这世上就再没有什么能留下她,“你去休息吧。”
“夜深了,你身子也不太好,这屋外露水又重……”无忧看向他的腿,他才能站立不久,如果不注意调养,再让寒气侵入,只怕更难恢复。
站了一阵,见他不理,只得转身进屋,却听身后传来他轻飘飘的声音,“你如何看我?”
无忧愣了一下,轻抿了唇,在心目中,他是极好的,但这么说出来,他只会觉得她是奉承而言,还没能寻到合适形容,又听他道,“还是别说的好。”
他转身过来,从她身边而过,先行进屋,仍停在桌边,撑头休息。
无忧扫了眼屋角的另一张chuáng榻,“上-chuáng睡,不好吗?”
“不必。”
无忧在屋中杵了一阵,不见他再有动作,只得回到自己chuáng上,睡下去,却怎么也睡不着,爬坐起来,“你是不方便上-chuáng吗?我扶你。”
“多事。”他微蹙了眉。
无忧讪讪躺下,没一会儿功夫,又爬了起来,“你坐着,我躺着,过意不去,没办法睡……”
话没说完,见他手臂一扬,金光闪过,暗叫了声不好,身上一处被针刺了一下,微微一痛,仰面倒下,再爬不起来。
身子不能动,瞪眼斜视着他,“喂,我也是好心,你不领qíng也就罢了,做什么要封我的xué道?”
他半睁开眼,向她斜睨过来,冷道:“看来,仍是不肯老实。”
“我哪有。”无忧话刚出口,突然想到什么,惊叫道:“我睡,我睡,别……”
可惜仍是晚了一步,身上又是一痛,眼皮一瞌,就人事不知。
宁墨来到chuáng边,伸手拈开散在她面庞上的乱发,又为她拉好被角,就着月光,静静地看着。
被点了睡xué的她,难得的安宁,随着她均匀沉缓的呼吸,苍白的小脸慢慢变红,粉得如同苹果,煞是可爱。
他曲着手指轻轻摩挲她的小脸,半晌,幽幽叹了口气,“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什么?那个人的替身,影子……还是其他……”
苦笑了笑,慢慢收回手,不管是什么,他都没资格再对她奢望什么。
将她好好的jiāo到那个人手中,天意弄人,她和那个人仍是无法相守。
良久,远处传来一声jī鸣,他才收敛心神,挪了开去,头靠了身后背椅,打个小盹。
无忧醒来,闭着眼,听了一阵,不见房中有动静,试着动了动手指,能动……又试着动了动脚趾,也能动。
忙一骨碌爬起来,见宁墨已经不在屋中。
活动着手脚,身上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反而jīng神饱满,长嘘了口气。
这个宁墨说下手就下手,一点不手软,以后还是少惹为好。
虽然明知他是为了她好,但想着被他当布娃娃般摆布,却有些憋气,听见门外传来木轴声,一拉被子,匆忙滑躺下去,继续装睡。
既然他要她睡,她就不吃饭,不说话地睡给他看。
听见他将托盘放在桌上,单着一只眼偷偷看去,是她喜欢吃的青螺粥,顿时感觉饥饿。
宁墨摆放着饭菜,淡道:“醒了就起来洗漱。”
无忧忙将眼用力闭紧,眼不见心不烦,打死不起来,除非……
除非他来给她说好话,保证以后再不点她xué道,再不qiáng迫她做不愿做的事。
宁墨眼风轻飘飘地扫过榻上无忧,揭开盖着菜肴的盖子,盛了碗饭,自行食用。
无忧眯着眼偷看见,郁闷的险些晕过去,他居然……自己吃上了……
饭菜香气飘来,无忧的肚子不争气得咕地一声叫,囧得脸面通红,恨不得扒个地dòng钻下去。
第371 宁墨骗人
无忧盼着他过来劝她一劝,那她就可以故意使使xing子,让他以后对她下手也能有所顾忌,再顺手推舟地饱餐一顿。
等了一会儿,却听见他正在收拾碗筷,接着又听见他去了门口。
偷偷睁开一只眼,见桌上还摆着碗碟,不过盖子已经重新盖上,看来已经吃过了,正去寻小二收碗。 愁得小脸皱成了一堆,她还饿着呢。
或许睡得太久,对食物有前所未有的渴望,想到如果不填填肚子,就得饿到晚上,再也忍不住,将那些让宁墨让步的小算盘全打包踢走。
偷吃几口,垫垫肚子再作打算。 跃下chuáng,坐到桌边,刚揭了盖子,门又被推开。
被宁墨发现偷食,这脸实在丢不起。 无忧连忙将盖子盖回去,往chuáng上跳。
哪知慌忙中,盖子从菜碗上滑下,直滚下桌,落在地上,哐当大响。
连绵不断的骨碌声,震得无忧玉面飞红,哪还顾得上上-chuáng,飞奔过去,按住银盖,令该死的声音停下来。
抬头,对上宁墨似笑非笑的眼,尴尬得僵住,保持着半趴在地上的姿势,两只小手还按在银盖上,眸子很慢很慢地转了一圈,不动声色地道:“盖子被风chuī到地上,我帮忙捡起来。”
“哦?”宁墨睨向身边窗口,窗外阳光明媚,哪来的风。
“真的,刚才还有风来着……盖子脏了,我去洗洗……”无忧从容起身,顺手一抛被甩到肩头上的长发,大大方方地从宁墨身边走过,一出了门口,整个人垮了下来,羞得直想撞墙。
宁墨的声音从身后飘来,“你昨晚喝下的参汤中加了增加食yù的药物,已是一夜,还不饿吗?”
无忧在门外听着,猛刹住脚,风一般卷了回来,坐到桌边,“我就说怎么这么饿呢,原来是你做的手脚。”
宁墨再是xingqíng冷漠,看着这般模样的她,也崩不住脸,眼里浮出难得一见的浅笑,随她一起坐到桌边,一一重新揭开大小盖子。
无论是饭还是菜是满满的,完全没有动过。
无忧愣了,“原来,你还没吃啊。”
宁墨盛了青螺粥递给她,“快吃吧,再不吃,真要凉了。”
无忧捧着碗,等他为自己装上粥,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碰巧罢了。”宁墨低了头吃饭,以前在水晶球中见她没有食yù的时候,就会去附近的粥食店要一碗这样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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