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收回视线,怔怔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姨娘说过,子言哥哥永远都会在我身边。”
“可是总有一天,我也会病死,老死……”他将她面颊上沐浴时打湿的发缕绕到耳后。
无忧定定地看了他一阵,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子言哥哥不会病死,老死。”
如果换成平时,他见她哭,定会好好地哄她,可是今晚他却继续道:“忧忧,人都是会死的,我也不例外。”
无忧哭得更厉害:“如果子言哥哥死了,我也不要活着,再也不要看星星。”
“无忧。”他将她放到地上,声音少有的严厉:“你怎么能这么不听话呢?”
无忧小小的身子立在他面前,大眼里涌上更多的泪水,却固执地道:“我再不要看星星。”
说完扭身跑进里间,坐到没有点灯的漆黑角落,她盼着子言来哄她,可是他却起身走出清冷的小院,那是她第一次感到心疼。
她直哭到再也哭不出来,沉沉的趴在桌上谁去,朦胧中听见一声轻叹,那是子言的声音,她刹时醒了,不敢动,怕他再次走开。
没有他在身边,她会害怕。
感到他将她抱起,上了chuáng,紧紧的抱着她躺下,
她一动不敢动,直到确定他没有离开的意思,悬着的心才落了下去,伸了手臂将他也抱住。
他身子僵了僵,将她的小身子抱得更紧,亲了亲她满是泪水的小脸,到:“忧忧,你总说今年想早些做风筝,我明天就给你做,可好?”
无忧的小脸紧窝在他怀中,点了点头。
“睡吧。”他又亲了亲她。
无忧睁着涩涨的眼,不肯闭上:“你不走吗?”
他低下头来,面颊紧贴了她的额头:“不走。”
无忧将环在他身后的双手手指相jiāo的紧紧扣住,确定扣得紧实了,才闭上眼。
在闭眼的瞬间,看见他双眼在月光下像是有泪光闪过,忙又睁开眼,他却已经闭上了眼,什么也看不见了。
“子言哥哥,你哭了吗?”
“没,快睡吧。”
无忧方才哭了许久,也困得不行,挨了他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子言果然提前给她糊了风筝。
无忧挨到桌边,看着他削竹子,绑风筝架子,欢喜的快忘了形,昨夜是不愉快早忘到了九霄云外。
风筝还没做好,母皇身边的红人嬷嬷领着几个侍卫进来。
子言没有回头,绑着风筝架子的手顿住,慢慢的将风筝放下。
无忧看着来人,奇怪的歪了头,这院子除了姨娘以外,便是负责他们衣食的宫女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才会来。
突然来了这许多人,实在叫她费解。
子言脸色苍白,神色间却没多少变化,只是慢慢转身,不看来人,伸手擦了擦无忧脸上沾着的墨汁:“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会儿,你乖乖的在这里看着风筝,不要被老鼠咬了,可好?”
无忧虽然不满六岁,但毕竟身在冷宫长大,比普通小孩早熟许多,不达子言,反看嬷嬷:“你们要带我的驸马去哪里?”
她虽然身处冷宫,年纪又小,但终究是个公主,皇家中人,今日失势,他日却登上高位的事不计其数,嬷嬷虽然看不起她,却也不敢对她过于的无礼:“长公主,是你母皇叫我带驸马过去。”
无忧还待要问。
子言将她拉了回来,神色温柔:“我去去就回,忧忧一定要听话,不许乱跑。”
无忧看向门口的嬷嬷,这几日拢在心里的不安翻滚出来,将她团团罩住,然抵不过子言期盼着的目光,只得点了点头。
看着子言随着侍卫离开,再坐不住,溜了出去,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却看见子言被径直送进一辆囚车。
又看见嬷嬷和护卫队长朝这边走来,忙缩身树后。
嬷嬷见左右无人,递了一个小药瓶给护卫队长:“这药服下后,便会神智不清,高烧不退,等到了齐国早烧坏了脑子,他的身份也就再无人知道。不过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嬷嬷放心,这小子罪该万死,到了北齐也是处死,路上得个伤风什么的,不过是十恶不赦所得的报应。”
侍卫接过收入怀中,二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一同回走。
无忧脚下一软,坐倒在树后。
她不明白子言那么好,怎么就成了十恶不赦的人,为什么非要被送到北齐处死。
不管他十恶不赦也好,罪该万死也罢,但他是她最亲近的人,甚至亲过母皇,他死了,她也活不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想起去寻母后,然看着子言被喂下药丸,而护卫来来去去的忙着准备,随时可能出发,哪里敢离开,怕一走,便再也见不着子言。
正文 056 青梅竹马
护卫队长怕服了药的子言死在路上,只求快些离开西越抵达北齐,没过一会儿工夫,便押着装着子言的囚车,离开皇宫。 。
无忧唯一的想法就是跟着子言,要救他出来,跌跌撞撞的偷偷跟在了后面。
那场大仗虽然在边关,但那边随便一点动静,便搅得公众人心惶惶,这些日子下来,也十分疲惫。
无忧长年在深宫冷院,这外面的人对她并不熟悉,虽然衣着并且不华丽,但终究是公主打扮,在宫里穿行,也没有人有jīng神理会她,竟被她藏在出去采办猪ròu的车辕下,顺利溜出了皇宫。
那是她还太小,不知要怎么才能救子言,又怕被发现了,连她一起被起来,便再也救不出子言,心中虽急,却也只是一路远远跟着。
饿了摘几个路边的果子吃,渴了见到有水的地方,便捧几捧水喝。
前面的人停下来过夜,她就在客栈外寻个避风的角落,倦上一夜,总是天没亮,便从噩梦中惊醒,熬到天亮,又远远的吊着囚车。
看着子言日日在车中昏睡,又急又怕,却又无计可施。
直到有一天,囚车在一处山坳里停下。
她趴在树丛后见护卫们休息的休息,生火做饭的生火做饭。
而囚车停在一边只得一个人懒洋洋的看着,守卫依坐在囚车前打瞌睡,耷拉着脑袋,头顶朝天。
记得子言说过,人的后脑很薄弱,如果被砸到,力道大的话,就会昏迷。
在地上挑了块自己能举得起来的大石头,心里砰砰乱跳i,紧张的像是不会呼吸,小脸绷紧却没有一点犹豫。
正要上前,从身后被人捂了嘴,往后急拽,吓得浑身是汗,她还没救到子言,自己却被别人捉住,又怕又急。
如果挣扎,就会惊动前面守卫,扭过头却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将手中的石头握得更紧,身子却没动弹,由着她将自己拖入林中。
心想,只要有机会,就可以用石头砸她,逃掉,那样也不用惊动守卫。
姑娘紧捂着她的嘴不放,低声道:“你不喊,我就放开你。”
无忧点了点头。
姑娘将无忧放开,扫了眼她手中还死抱着的大石头:“你是想拿这块石头砸那个守卫?”
无忧不知她是什么人,警惕的看着她不答。
姑娘见无忧对自己存着防心,退开一步,与她拉开些距离,可以让她不必那么紧张,神色温和的问道:“你认得囚车里的人?”
无忧仍是不说话,只是定定的将她看着,也不放下手中石块。
“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囚车里的孩子,很像我的一个弟弟,但看不太清楚,你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无忧见她说话温和,又是丢了弟弟的,那一定和自己一样着急,生出些同命相连的感觉,眼里的警惕去了几分,舔了舔gān裂的嘴唇:“他叫子言,不是你的弟弟。”
她从来没听子言说过有个姐姐,说完就开始后悔,如果不是她的弟弟,她一定会走掉,不会帮她救子言。
忙上前一步:“姐姐,别走。”
“他是你什么人?”姑娘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是我的驸马。”无忧轻咬了唇,眼泪在眼中滚动:“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姐姐能帮我救他吗?”
姑娘低头看着无忧早被磨破的绣花鞋,上面泥土混着斑斑血迹,蹲了下来,扶了她,柔声问道:“你就是西越的长公主,常乐?”
无忧又点了点头:“我叫无忧。”
“你从宫里一路跟出来,就是为了救你的驸马?”
无忧再点头,一抽搐,落下泪:“可是他们给他吃了药,他发烧快死掉了,我却救不了他。”
姑娘温柔的抹了她脸上的泪水:“别哭,我有办法救他,但要你配合,你肯吗?”
无忧忙忍了泪,任泪水在眼里包了一大包,就是不流出来,拼命点头。
姑娘见她如此,莫名的有些心疼,同时又暗暗称奇,真难为这么点点大的孩子有这份忍耐力:“好,我帮你救他,不过你得答应我几件事,如果你有一件做不到,我就不帮你救他。”
“我做得到,我做得到。”无忧怕她走,忙拽了她的衣袖:“我什么都做得到。”
“好,那我说的的话,你可要记清了。第一,不许问我是谁;第二,等救了他,不许告诉他,救他的经过,他问起,你只说是有人给了你许多银子,将他给换出来的。第三,你以后不能再回宫里,以后也不许对别人说,你是常乐公主,更不能再见你的母皇,否则我就杀了你。这些你可做得到?”
无忧跟了这一路,都没寻到办法救子言,只要能救他出来,就是叫她去死也愿意。
哪里还理会对方是谁,用的又是什么办法,一股脑地全答应下来。
姑娘见她答应,马上领着她进入林中深处,到一条小溪边才停下,溪边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无忧上了车,发现车里还坐着几个宫女打扮的女子。
其中一个女子皱眉看了无忧一阵,向姑娘问道:“这小丫头……”
“她就是子言的夫人,常乐公主。”
女子眼里露出诧异:“那她?”
“虽然那些人未必见过常乐,但我假扮常乐,年龄总是对不上,多半难成。有她去,他们或许能相信。”
无忧听明白了,她们本来就是来救子言的,只是她们想假冒她的身份前往,心里一喜,掏了自己的公主腰牌出来:“我有腰牌,他们不会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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