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培之哈哈一笑,竟是毫不客气的伸手一抓,已牵住了她的手:“不必客气,只是同行便好”
二人自出了位于山谷内的别庄后,夜半的山风chuī在面上、身上,便不似先前那般温柔,而觉出丝丝的寒意来。林培之的手掌在男子当中虽不算大,却仍是将她纤小的玉手牢牢包住,他的掌心温暖而gān燥,带来温厚的暖意,只是瞬间,便已驱散了那丝浅淡的寒意。
二人缓步上了半云亭后,便在亭廊上并肩坐下,双手jiāo握,天南地北、家长里短的随意闲聊,倒也不觉时间流逝。经了这一日的周周转转,荼蘼终是有些累了,不知不觉的便闭了眼,歪在林培之肩上沉沉睡去。林培之只觉肩上份量渐沉,低头一看,不觉淡淡一笑,便自住了口。
其时夜已过了大半,山风渐渐冷寒,其时已不宜留在亭内。林培之略一思忖,终究还是放弃唤醒荼蘼的打算。他放开荼蘼的一只手,张臂将她小小的身子揽入怀中,另一只手却更紧的握住了荼蘼的小手,掌心jiāo握之中,自有一股暖气缓缓自掌心处往荼蘼体内送去。
他不舍得放开怀里这个有些别扭的倔 qiáng女子,但更不忍见她受了风寒。
不知睡了多久,睡梦中的荼蘼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全身似是浸在温泉水中一般。只是……她有些不满的挣了一下,试图挣出一只手来,赶走正在耳边嗡嗡作响蚊虫。耳边却忽而传来一声轻笑,蚊虫之声旋即消失。她有些含糊的喃喃叫了一声:“娘……”
身侧那人似是僵了一下,一记爆栗随之落在她的额上,荼蘼痛的轻呼一声,猛的睁开眼来,却与一双幽黑深邃的眸子撞在了一处:“林培之?”她惊呼了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竟靠在对方怀里。她忙手忙脚乱的挣脱开来:“你……你……”一时竟不知该说些甚么好。
林培之懒懒的靠在亭柱上,将她的láng狈尽收眼底,待她理好有些散乱的鬓发与衣襟,他才不急不缓道:“这个时候你才着急,难道不觉得已晚了?”一夜未眠,除了使他的眼眸显得更为深沉难测,神qíng更增慵懒外,并没使得他与平日有太大的变化。
荼蘼听得面上一红,目光微动之下,却见东方已隐隐现了鱼肚白。想起昨儿之事,这才意识到自己竟靠着林培之睡了一夜,瞪他一眼,她道:“你怎么却不叫醒我?”她一面说着,下意识的便想站起来。这一站之下,方才觉得双腿竟已完全麻木至毫无知觉。她“嗳哟”一声,险些摔倒。
林培之瞧她模样,不觉一阵好笑,忙起身扶住她,笑道:“枉你自幼长在京城,岂不知点翠十景?”荼蘼含羞带怯的模样固然有趣,但他可并没打算将她弄到恼羞成怒,因主动岔开了话题。
荼蘼怔了片刻,这才想起京中确有“点翠十景”的说法,而十景中正有一景名为“点翠日出”。虽然明知林培之之所以没有唤醒自己,必然不止这一个原因,但他既这般说了,她也就乐得揭过这一出,只移目看向东方。那里,彤云淡淡,红霞隐隐,朝阳即将升起,又是新的一天了。
二人看过日出,携手漫步走下半云亭往别庄行去。
一路之上,林培之便随口道:“山顶观日固然壮观,但以我看来,却还远远不及海上。”
荼蘼答道:“点翠山毕竟是小山,日出之美较之天下名山,却还差了些至于海上日出,我还真是不曾见过,所以也就无从比较了”这几年,她虽走了不少地方,却唯独不曾出过海。
林培之一笑,手上微微用力,握了一下荼蘼的手:“将来定会有机会的”
荼蘼听他这话若有所指,不觉面上一红,别过头去,便没再接话。山林之中,晨曦淡淡,雾气缭绕,时有鸟儿清鸣,美的几不似人间。二人又走一刻,眼前却已到了别院所在的山谷。
荼蘼毕竟有些羞赧,便挣开了手,林培之笑笑,倒也并不相qiáng。二人走到别院门口时,却见门口竟停了一辆颇为jīng致豪华的马车。林培之轻轻蹙了下眉,还未开言,便见别庄管事大步迎了过来,躬身行礼道:“王爷,您可算是回来了堰王爷与堰王妃清早相偕来访,已在厅中等了一刻了”
正文 03 婶婶有疾
林培之听了这话,不觉皱了下眉,回头看了荼蘼一眼,问道:“一道过去?”
荼蘼摇头:“不了我还是从别处绕进去罢”她从没打算以本来面目去与林垣掣与高嫣见面,虽然那两个人想来早已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而且因着林培之的缘故也绝不会说出去。
林培之颔首:“不见也好”他说着,便回头吩咐那管事领荼蘼绕开大厅。那管事的在门口已等了一刻,瞧见二人过来,便忙迎了上前回话,先前却并没注意荼蘼,此刻眼见林培之与荼蘼说话,这才悄悄移目看去,这一看之下,立时便愣了神。直到林培之吩咐了,他才慌忙称是。
荼蘼跟了那管事自西侧绕回自己的居处,走至半路,却问那管事道:“这别庄里头可有花园?”
那管事自见了她的真容之后,早将她视作未来王妃,哪敢有丝毫怠慢。听她问起花园,心中虽觉诧异,却也不敢多问,只应道:“花园自是有的,只是小了些……”
荼蘼略一挑眉,打断了他的话:“有便好,且带我去走一走”那管事的只得应着,又绕往南面,引她径去花园。别庄的花园确是不大,但花木也还算齐全,荼蘼在园内转了一圈,仔细看了一看,弯腰折了几枝花糙,这才令那管事引她回屋。屋里早有丫鬟准备了盥洗用水与早点。
荼蘼点了点头,示意丫鬟退下,便将自花园内采来的花糙糙糙处理了一番,这才匆匆盥洗。盥洗完后,正用早点的工夫,果听外头传来脚步声,间中还有呼唤王妃之声。
她拧了下眉,迅速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手脚俐落的将刚刚处理完的花糙汁液抹在面容上,又取过帷帽戴上。她才刚做完这一切,那边门上却已响起几下轻叩。她应了一声,正yù过去迎接,房门却已被推开,高嫣笑吟吟的走了进来,手中却还牵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小男孩。
母子二人皆穿了一身红衣,又都生得一等一的好人品,这乍一入屋,顿然便给人眼中一亮之感。二人身后,却跟了一名年约三旬的婢女,容貌甚是平凡,却无端的予人一种内敛之感。
荼蘼在帷帽的面纱后轻轻蹙了下眉,却仍是上前含笑见礼:“不知王妃到此,有失远迎了”
高嫣忙伸手扶住她,目光落在她的帷帽上,却是不由笑道:“这大暑天气,妹妹怎么也不觉闷热,在屋里竟也带着帷帽?”她一面说着,一面便伸手来揭荼蘼的帷帽。
荼蘼自然的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她的动作,口中笑道:“王妃说笑了,民女这几日多近花糙,不想却忽得面疾,自觉无颜见人,故而只得如此,还望王妃多多包涵则个”
高嫣娥眉轻挑,显然对她的话并不深信,笑着一推身边的孩童:“冶儿,这便是你的救命恩人了,来,快过来磕个头,谢谢姑姑”那孩子被她一推,果真乖乖巧巧的往前走了两步,便要行礼。
荼蘼忙伸手扶住那孩子,笑道:“王妃这般客气,却叫民女怎么敢当”
高嫣笑道:“若是没有你,冶儿怕早没了,他给你行这一礼,本也是分所应当,却有甚么敢与不敢的”她说着这话,眸中却不易为人察觉的飘过一丝yīn霾之色,笑容亦有些僵硬。
荼蘼敏锐的捕捉到她眸中的这一丝yīn霾,心中不觉暗暗叹了一声,知道高嫣怕是已知道了事实真相。堰王世子林冶被她扶起,便也好奇的张了眼去看她。只是隔着帷纱,却是看不真切。这孩子年纪还小,算来不过三岁,却生得玉雪可爱,活脱脱的男生女相,瞧着与高嫣倒是十足相似,反不太像林家人。只是前些日子毕竟大病了一场,如今看来却是有些瘦弱,不过面色倒还算红润。
荼蘼细细打量了他一回,见他一双眼儿滴溜溜的望着自己,不禁想起安哥儿来,因微笑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是叫冶儿么?生的可真是好”
林冶听她夸赞,不禁绽开一个笑容,露出左边颊上一个浅浅的酒涡儿,愈发讨人喜爱,却是并不言语。高嫣忙在旁谦道:“罢了你就莫要赞他了,这孩子天生禀赋弱,偏又生得一副柔弱相,如今已是足两岁了,至今除了爹娘外却还不会说话,可不叫我担心得紧”
荼蘼笑道:“孩童说话略迟也是多有的,王妃也不必过虑”二人泛泛的说了几句后,荼蘼方才回身请高嫣坐了。高嫣笑着牵林冶坐了,过不一刻,便有丫鬟送了茶来。
高嫣便道:“我原说后儿请你过府聚一聚的,却不料你们竟来了点翠山。王爷与我商量着,相请不如偶遇,既撞上了,自没有不见的理儿。不过我们今儿来的似乎也真有些唐突了”
她且说且笑,杏眸宛然流转,梨涡若隐若现,话里话外语意暧昧,却似是另有所指。
荼蘼只做不知,淡淡道:“王妃说笑了”说着,便举起茶盏,轻撩面纱,浅浅啜了一口。
二人正说着话,外头却又传来男子的言语之声,竟是林培之与林垣掣叔侄二人到了。高嫣闻声,忙立起身来,一手牵了林冶,一手便去拉荼蘼,口中笑道:“他们既来了,我们好歹也迎一迎罢”
荼蘼颔首,便随她起身迎了出去。二人刚一出门,便见林培之与林垣掣正并肩行来。
林培之一眼瞧见荼蘼戴着帷帽,不觉怔了一下,显然有些意外。林垣掣见她帷帽遮面,面上虽仍笑意吟吟,未有大变,但眸中却掠过一丝明显的喜色。四人站定后,林垣掣毕竟笑道:“前次多蒙陆姑娘相救小儿,小儿方得化险为夷,本王在此谢过姑娘了”言毕便即拱手一揖。
荼蘼心中其实颇多不耐,但又不能不尽礼节,只得回了一个万福:“王爷客气了”
林垣掣哈哈一笑,伸手便要去扶她:“陆姑娘乃小儿的救命恩人,本王可不敢当这一礼”
林培之在旁见他手势,明摆着便要去撩荼蘼的帷帽,不觉眉头一拧,故作不知的斜身cha上,恰恰挡住了林垣掣:“垣掣这话说的极是况你如今也算他半个长辈,受他一礼也无不当之处”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是一怔,便是荼蘼也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最先回过神来的却反是林垣掣,一愕之后,他便哈哈笑道:“这般说来,陆姑娘日后是要作我王婶的了”他说着,便又向二人行了一礼:“恭喜王叔,恭喜陆姑娘”高嫣这刻才回过神来,忙也跟在后头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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