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鉴于此,街坊们难免议论纷纷,都在私底下讨论这个小学徒究竟是不是秦甫生太医的私生子。只是这个问题实在过于难解,众人暗地里说了几日,也就厌烦了。
这个小学徒便就此在秦家医馆生存了下来,逢单不至,逢双必来,渐渐的,街坊们便也知道了他的小名:小庐。
这个小庐,自然便是荼蘼了。经过再三的争取,季煊终于答应她逢双日过来医馆习医,单日她则要依旧留在家中,学习琴棋书画、诸般礼仪。
她初来时,季氏三兄弟总不放心,时不时的便要来看看,便是季煊也真是来过一次。荼蘼何等jīng乖,很快便发现季家的这些举动已引起了街坊邻居的注意,当下在家郑重的说了一回,三兄弟才算收敛了一些,只是偶尔仍会来转上一圈。
这日正是双日,荼蘼在医馆中混了一日,看看时候已不早了,正要回家,忽一眼瞧见有人急急的踏了进来,只是嚷嚷着要见秦槐。她见此qíng景,便知这必是来了求诊之人。
这人一身青衣,虽是穿绸着缎,却仍脱不了一身的奴气,看来定是哪个富贵人家所派。医馆内似乎有人识得他,过来招呼后,便带了他进去寻秦槐。
她存了好奇,便不肯走,只是在一边站了。不过片刻工夫,秦槐已与那人并肩的快步出来,一眼瞅见她,不觉怔了一下,问道:“还没走?”
荼蘼朝他甜甜一笑,并不接话。秦槐叹了口气,看她那模样,便知她是打定了主意要与自己一道过去了,因道:“既是没走,那便跟我一道去罢!”荼蘼来了其实还没多少日子,但他已深知这个小丫头的执拗脾气,知道今儿若不让她跟,她必是不肯罢休的。
荼蘼欢快的答应了一声,急急的跟了上去。上了车,秦槐这才低声道:“这个是熙国公的家人,说是嘉铘长公主忽然晕厥过去了,请我立时过去呢!”
荼蘼轻轻的啊了一声,自打那日万佛寺会面之后,熙国公就再没提起过这桩婚事,她爹季煊试探了几回后,也已放了心,私下里已将明珠与宝玉尽皆送还了熙国公。
熙国公只是叹了一声,便收了东西,不过看那模样,颇有些抑郁的意思。
这些事儿,季氏夫妇自然不会对她讲,她也是半偷听,半看神色猜了几分出来。别的且不说,反正她二哥如今乐得轻松了。秦槐带笑看着荼蘼,前些日子,季家与熙国公府有意议亲的事儿,他自然隐约的听到了一些,此事刚起,却又很快没了声息 ,京中私底下自也有议论,但这两家都是惹不起的人物,因此却也没人当面提起。
荼蘼抬眼时恰恰瞧见秦槐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不觉撇了撇小嘴:“老jian巨滑!”这话自然是指秦槐有意套她的话,打听她家与熙国公家的事儿。
秦槐呵呵大笑起来,他是秦甫生的长子,过了年恰是二十六岁。不过于医术方面,却已得了他父亲的真传,他父亲常年在宫中,医馆出诊便大多由他出面,京中谓秦家为一门双神医,倒也很给他几分面子。似荼蘼这般同他说话的,还真是不多。
“小鬼丫头!”他笑着道了一句,语气里却多有疼爱之意。
荼蘼也懒得同他计较,只掩了小嘴打了一个哈欠。二人又闲闲的说了几句,车却已到了熙国公府。熙国公府的管家早已在外候着,见秦槐来了,忙上前行礼,又一路引了他进去。
荼蘼紧跟其后,一路行到雕栏画栋的垂花门前,那管家便有些迟疑的看了荼蘼一眼。此去已是内院,大夫自然是要进去的,只是这跟着的小厮秦槐注意到他的神色,因轻轻一笑,温和道:“这是我的小师弟,还望连管家容他与我一道进去罢!”
那连管家听了这话,哪里好拒绝,因笑道:“既是秦大夫的师弟,进去自是无妨的!”
秦槐忙谢了他,伸手自一边的小厮手中接了药箱,转手递给荼蘼:“走罢!”
荼蘼暗地里给了他一个白眼,却还是乖巧的接过药箱,随他一道进了垂花门。
一进垂花门,眼前景象立时大变,适才在外院行走时,只觉树木高大,屋舍建筑大气磅礴,好一派富贵气象。进了垂花门后,满目所见,只是小巧流水,叠石假山,亭台楼榭,倒是十足十的江南风味,令人瞧着,顿觉赏心悦目,极是怡人。
三人正走着,对面却急急的走来一名女子,连管家一眼见了她,忙弯腰行礼,甚是恭谨的唤了一声:“郡主!”
荼蘼听他唤那女子做郡主,不觉心中一震,忙抬眼去看这女子。这一眼瞧了,不觉怔住了。原来那女子身材高挑,一张鹅蛋脸儿,眉目清秀中又带几分勃勃英气,可不正与那日山上所见的那位冼清秋一般模样。而且她抿了下唇,是了,见到她女装的模样,她终于想起自己当年确曾在宫中见过她一面。
眼前的这个人,可不正是二十年后的宝亲王妃。
正文 39 怒
39怒
荼蘼急急匆匆的自角门下了车,一路忙忙的跑回自己的院子,叫慧纹来给自己穿衣梳头,待一切都弄好了,这才带了几分心虚的赶往母亲的院子。去了一回熙国公府,耽搁了好些时间,用晚饭的时间是早过了,想来一会子定要被责骂一顿了。
小花厅里头,季氏夫妇与三个儿子都在,段夫人蹙着眉,不时的往外瞅上一眼,其余人等也都各自焦心,季煊的眉头更是拧得紧紧的。他已派了人去过秦家医馆,只是传信那人至今还未回来,未免让他心中更加着急。
季煊重重的哼了一声,正要发怒,却听外头一迭连声的叫着:“大小姐,大小姐,你慢着些走,仔细摔着!”却是慧纹的声音。
厅中众人忽然听了这一声,不觉同时松了口气。季竣灏动作最快,俐落的跳了起来,一个箭步已出了花厅,不多一会,笑吟吟的抱了荼蘼进来。荼蘼甚是无辜的瞧了厅中诸人一眼,目光落在父亲充满怒气的面容上,不觉吐了吐小舌头。
季竣灏以同qíng的目光瞧了妹子一眼,却还是避开了父亲,将妹子放在了母亲身边。
季煊轻咳了一声,冷脸问道:“今儿去哪儿了?”
荼蘼缩了缩脖子,在发觉段夫人的脸色也不好之后,不敢耍赖,只乖乖答道:“今儿熙国公府来人请秦大哥出诊,我瞧着有趣,便跟着去了,谁料却耽误了时间!”
她刻意模糊化了熙国公府过来请人的时间,想最后的糊弄一下。
季煊没料到她有这般多的心眼,因点了点头,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原来如此!”
季竣灏在旁听到熙国公府四个字,便很自然的问了一句:“你看到那位郡主没有?”
他原也没指望妹子会说见到了,谁料荼蘼竟点了点头,一脸认真道:“看到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怔,季竣灏想也不想的问了一句:“她长什么样?”
荼蘼悄眼偷睨了季竣廷一眼,见他虽故作正经,但眸中也隐约有些好奇,这才不顾她爹娘古怪的面色,答道:“跟冼清秋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季竣灏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难不成,上回她竟是女扮男装?”
厅中诸人听了荼蘼的话,其实都在怀疑这一点,不过是顾着季竣廷的面子,不甚好意思说出来,却不料被这个嘴快的一下子就揭了出来,都是各各相望,没一个开声。
荼蘼一眼瞅见她二哥有些发青的面色,不觉早在心里将她三哥骂了狗血淋头,面上却故作疑惑道:“这个我却不知道了,不过爹不是说过国公府共有一子一女么?”
她说着,便拿了迷惘的眼光去看季煊,似是在问父亲。
季煊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淡淡道:“熙国公府确有一子一女,这两个孩子怕是一胎双生的也未可知,不得胡乱猜疑!”
季竣廷则淡淡接口道:“是与不是,其实都与咱家无关,何必费那心思猜来猜去!”他口中虽说着无关的话,心里却是好一阵火起。他外表看来虽则温和尔雅,心中其实自视甚高,如何受得了这等窝囊气。只是此刻在家人跟前,他却是绝不愿被拿出来讨论的。
荼蘼私底下狠狠的踢了季竣灏一眼,表示自己的不满。季竣灏话才出口,已觉不对,只是无法收回,只好苦了脸去望季竣廷,画蛇添足的又加一句:“二哥,我不是有意的!”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瞠目结舌,几有一种想要昏倒的冲动。
段夫人瞪了幼子一眼:“罢了,别人家的事儿,总说它作甚,慧清,传饭!”
立在外头等着吩咐的慧清忙答应了一声,快步的下去了。季竣灏左右的看看,老老实实的闭了口,再不说一个字,一顿饭倒也波澜不惊的过去了。
用完了饭,循例喝了茶后,季煊便挥手示意三个儿子各自回屋。荼蘼暗地里吐吐舌头,知道今儿这顿责骂,自己是跑不了的,倒也认命的坐着,并不动弹。
果不其然,季煊打发走三个儿子后,便将目光对准了女儿:“国公府上谁病了?”
荼蘼闪了闪眼,先是疑惑,旋即恍然,便答道:“是长公主呢!秦大哥说,她是郁结于心,又不知被什么刺激了一下,以致晕厥,其实倒并没有什么大事!”
这些话,都是出了熙国公府,她才问起秦槐。秦槐倒也并不瞒她,一一的说了。荼蘼何等聪明,听他一说,便又想起那位郡主来。她们进去时,那位郡主刚刚出来,面上微带慌乱之色,却并没有跟了她们一道进去。等她们再出来时,她却主动迎了上来,问起嘉铘长公主的病qíng,显得甚是关切,看来将这位以霸道闻名的公主气成这样的必是她了。
季煊点了点头,便没再问什么。段夫人便拉过女儿,絮絮的说了几句,又嘱她下次定要早早回来,否则可再不准她过去秦家医馆了。荼蘼闻言大喜,忙一一的应了。
好容易从母亲那里脱身出来,她领着一票丫鬟慢慢的往自己的小院走去,心中念念不忘的却还是那位玉郡主冼清秋。她好歹也是经过风雨,居过高位之人,只需一眼,便能看出这位玉郡主确实便是之前她在万佛寺见过的那位冼清秋,而她,那时也必然是女扮男装。
世间虽有容颜完全相同之人,却绝不会有气质、容颜、甚至一些微小动作也完全一样的人。只是,她若真是玉郡主,又怎会嫁给宝亲王?
大乾于婚姻之道上,虽也讲究一个亲上加亲,但宝亲王可是玉郡主的嫡亲舅舅!
外甥女嫁给舅舅,这
而且,万佛寺相见之时,这两人之间也并没有任何暧昧的气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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