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宇哈哈一笑,显然这话很合他耳,季竣灏却已听出季竣廷的意思,忙笑道:“这恭喜的话儿,我二哥既说了,我也就不赘言了,看,明轩他们来了,我们且过去寻他们说话!”说着,一拉袁宇。又qiáng拉了其他两人,快步向林明轩等人迎去。
荼蘼在旁微微蹙了眉,通侯袁家,又是今年选出的秀女……她的心忽然便是一紧,姓袁的妃子,那可不就是此后宠冠六宫的玉贵妃了。
她一阵心绪不宁,一时忍不住拿眼扫了一下周围,林垣驰却还没有到。不过……左边却正有人带笑过来,一贯的轻裘缓带,举止闲散,可不正是宝亲王林培之。
见了他来,众人忙见了礼,林培之忙扶了,先与季竣邺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才转向季竣廷笑道:“昨儿晚上几位在溪边可是好生悠哉,今儿听明轩提起,却是险些羡煞我了,怎么竟不唤了我一道去?”一面说,一面便带笑看了荼蘼一眼。
季竣廷一笑,道:“王爷可是chūn狩的半个主人,我们怎好随意相扰,竟将主人拐了去,说不得只是日后有空,再请王爷一同小聚以作赔礼了!”
林培之哈哈笑道:“好,那我便拭目以待了!”众人说不几句,旁边却又来了熟人,众人各自叙旧说话,却是忙乱了好一会,才算坐得定了。
荼蘼挪动了一下身子。此刻月已当空,一眼瞧着,倒是颇为明亮,只是这一片平地上头却是篝火熊熊,却将星月压得全无光华。耳边更是一片喧哗,闹闹嚷嚷,全无一丝清净。
她忍不住悄声向韩璀道:“韩姐姐,这里人太多,吵嚷得紧,我们坐上一会后便寻个机会去看月亮罢!”韩璀想着今儿早上的约定,便笑着点了点头:“好!”
季竣廷抬眼看看正与林明轩等一gān虎贲中人说话的季竣灏,拧眉正要说话,季竣邺却道:“一会我陪她们二人便可,你昨儿晚上也没在,今日若还不在,他们怕是不肯放过你的!”
季竣廷犹豫了一下,也知季竣邺说的有理,毕竟道:“虽是chūn天了,晚上却还冷,若非要出去,记得带上几个护卫,把慧纹她们也带上罢!”
兄弟二人商议才定,那边却又来了一人。死活将季竣廷拖了去。季竣廷实在却不过去,只得朝季竣邺苦笑了一下,毕竟去了。
他才过去不多一会,上首处的林培之却已起身轻轻击了三掌,这三声其实不大,但场中毕竟以他地位最尊,众人倒也迅速的安静了下来,林培之朗笑起身,举杯祝酒,众人各个举杯,同时饮尽。待得再坐下之时。已是鼓乐喧天,一行舞姬翩跹入场。
荼蘼放眼看去,却见这些舞姬皆穿着色彩明丽的异族服饰,头戴沉重的银饰,其行状舞姿却与卢修文昔日所说颇为类似,便知这些人此刻跳的竟是糙原舞蹈了。
糙原舞蹈甚是纵qíng豪放,与普通宫廷舞蹈偏重的优雅飘逸大相径庭,加之一边乐工鼓乐声声,曲调轻快优美,衬着熊熊篝火,飞舞明灭的火屑,竟是别有一种奇异的风味。
荼蘼忍不住赞道:“这舞跳的可真是别致!”
一言才出,身边便有人接口道:“这是糙原蛮族舞蹈,奔放欢快,这些舞姬,却是去岁糙原大雪,蛮族元气大伤,不得不向天朝求援而进贡的……”
荼蘼一听这声音,不觉一惊,急急掉头,却正看入了一双深黑而安宁的眼——林垣驰!她先是怔了一下,旋即意识到,原来场中座位已差不多坐的满了,惟有她身边的一张矮几至今无人,想来林垣驰是来的晚了,见这里有个空位,便随意的坐了下来。
季竣邺含笑道:“殿下今儿来的有些晚了!”
林垣驰淡淡一笑,不甚在意道:“我原就是个陪客,来的早与迟,又有何妨?”他来的甚迟,这地方又有些偏,一时竟也无人注意到他。
荼蘼略有些不自在的动了一下,毕竟寻了个借口朝季竣邺道:“大哥,我们换换位置,你也好陪殿下喝酒,省的将我夹在中间,闻你们二人的酒气!”
季竣邺一笑。荼蘼身边原是季竣廷的位置,他被拉了走后,便空了在那里。季竣邺便过去,坐了那位置,提起金壶为林垣驰斟了酒:“殿下若是陪客,那我们却又不知是什么了?”
林垣驰一笑,毕竟不再说话,只举杯与季竣邺轻轻一碰,二人各自举杯饮gān。
一行侍女捧了托盘上来,一一送到众人面前。盘内装的却是各色烤ròu,切的方方正正,呈一种诱人的蜜蜡色,一放到几上,香气便已扑鼻而至。看那模样,一块怕有半斤许,盘内却还放了一对银光闪闪的刀叉。韩璀望着这烤ròu,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正要教荼蘼怎么吃这ròu,却见她甚是熟练的左手持刀右手执叉,已轻轻巧巧的将那ròu割了一块下来,送入口中。
韩璀怔了一下,旋即释然,原来她昨日忽然见了这ròu,一时竟不知如何下手。亏得季竣邺在一边,体贴的替她切好了ròu,又与她换了盘子。如今见荼蘼这般熟练,惊诧之余,却也只以为是季家兄弟在家时已教过她了,却没想到荼蘼昔日曾多次经历过这场面,只是那时她的一言一行皆是众之瞩目,似这次这般尽qíng游玩,却是从未有过。
几人吃了烤ròu,又喝了奶茶,荼蘼眼看歌舞渐歇,众世家子弟也都有了几分酒意,各自闹哄哄的相互灌酒,便起了离场之心,先拉了韩璀的手,再悄悄的扯了一下季竣邺一下。
季竣邺便回头望她笑道:“累了,想回去了?”荼蘼忙点了点头。
季竣邺xing子原就沉稳,林垣驰也非纵qíng之人,二人喝的都不多,见荼蘼点头,林垣驰便很是自然的立了起来,道:“不早了,chūn夜寒冷,荼蘼年纪又小,是该早些回去的!”
季竣邺看他那意思,倒像是要与自己等人一道回去,不觉暗暗苦笑,他是不太愿意与皇家子弟过于亲近的,只是这话却是绝不能出口的,只得道:“正是,殿下也要回去了么?”
林垣驰点头道:“秦太医说我如今身体虽好了,却还需仔细调养,不可太累了!”
他既说了这话,众人自是不好多言,只得与他一道回去。到了帐外时,荼蘼才惊讶的发现,原来林垣驰的帐篷,竟然与自家只隔了两座帐篷,算是近在咫尺了。
她不由暗 暗的苦笑一下,觉得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了。
季竣邺送了荼蘼与韩璀回帐,因时候确已不早了,外头又有个林垣驰,荼蘼也没再提起赏月之事,只默默盥洗了,早早睡下了。
正文 63 初夏荼蘼
要说大乾京城最为怡人的气候。却是莫过于微雨过后的初夏天气了。院子里的荼蘼花开的正盛,一簇簇的纯白,却有一种异样的繁盛之感。清淡的暖风,带来轻微的馨香气息。一缕近乎虚渺的箫音更是将这个犹带淡淡水汽的院子衬得如梦如幻一般。荼蘼花架下,有人斜斜的靠在洁白的石廊上,手中是一枝幽紫色似竹非竹、似玉非玉的箫。
箫声在院内宛然飞扬,忽而如初chūn绽开的第一瓣迎chūn,忽而又似夏日池中蜻蜓款款飞过留下的那一点缓缓漾开的涟漪,轻柔,欢快,充满了无限的生趣。
一曲既罢,余音袅袅的散开,许久之后,才有人击掌赞道:“chuī的好!”出口称赞的那人一身青色素面缎质长衫,面皮白净,五官端正,正是金麟。
**的小小少女闻言,便绽开了一抹温淡的笑意:“这都是先生教的好呢!”却是荼蘼。
不知不觉间,chūn狩回来,已过了一月有余。chūn闱是早过去了,放榜也只在这几日。不过季竣廷毕竟没去参加,却是让她省了好些担心:“今年金榜又要开了,不知先生有何感触?”
她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金麟淡淡一笑:“荼蘼觉得我现在过的不好么?”他原先也是个举子,却在chūn闱前意外落马,摔折了一足。大乾律上虽无残疾之人不得为官之律,但官有官威,便是走路,也是要讲求四平八稳的官步。以他qíng况,便是考中为官,也只是得一份俸禄,终难升迁。因此他索xing便放弃了科考一途,只依仗着家中的些许家资,再教几个学生,却也逍遥自得。
荼蘼叹了口气,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些甚么。chūn狩让她见到了太多人,从前她与他们也都有过一些jiāo往,她甚至还记得他们日后的经历与下场。
有的飞huáng腾达、风生水起,有的落魄离京,甚至连祖业也难以留存。看到他们如今意气飞扬的样子,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怀。不过她绝不会因这些感怀就去提醒任何人,各人总有自己的选择,而她的能力有限,更不想变成一个为人所猜忌的怪物。
她怅然的想起林垣驰,重生见到他,初见是茫然伤痛,继而是紧张无措,到了第三第四次。她已渐渐的放松下来,会若无其事的对他客气的笑,再不着痕迹的避开他。
前一世,他是与她最亲近的人,他们曾相濡以沫十年之久,而到了如今,他们却素昧平生,了无恩怨。有时她甚至会觉得他有些陌生,她已记不清当年她第一眼见到他时的qíng景,只依稀记得那时的他,有些孤傲、有些清冷,在无人时会安静而脆弱的坐着,默默的出神。
今世的他,却圆滑、温和了许多,笑容虽无奈,却淡而和煦,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出奇的亲和力。他的举止言行,让她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两个人,根本不是一个人。
金麟深思的看着荼蘼,才只个许月的时间。这个女弟子似乎又变了一些,比先前少了几分浮躁,多了几分沉稳,看着也更让人放心。每隔一日她依然会去秦家医馆学医,剩下的日子,却潜心学箫,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她已能chuī奏一些较为复杂的曲调。
这种天分,让他大为吃惊,更让他惊讶的是,她能够迅速领悟箫的真髓。纵使技巧仍有瑕疵,但她那种充沛而细腻的感qíng却能够弥补一切技巧上的不足。
荼蘼仰起头,问道:“先生可打算陪我去庐山?”这个问题,她已问了金麟几次,金麟却一直没有给她正面的回答,白素云亦然。说到底,她是希望金麟与白素云能陪自己一块去庐山的,她实在不想换先生,更不会觉得下一个先生能比金麟更好。
金麟微微一笑,问道:“你们一家都会去么?”
荼蘼心中一喜,往日她问这个问题时,金麟总是顾左右而言他,难得今日却问了这句话,让她感觉出了他态度上的松动:“只等这个月十六日,我大哥成了亲后,便收拾行礼,带着我大嫂一块前往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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