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夫人摇头笑道:“照着你这个说法,只是恨不能对方家中上无父母长辈,中无兄弟姊妹,下无子侄甥女,只孤零零的一个,却还得要他洁身自好……”
季煊听着夫人的话,也掌不住笑了起来:“错了错了,这样的人,我却更不能答应的!”
“这样你也不满,那你倒要怎样?”段夫人掩了嘴儿笑。
季煊调侃道:“这上无父母长辈,中无兄弟姊妹,下头却又没个子侄甥女,岂不是说此人太过命硬,见一个克一个,竟至克死全家?这样的人,却是更加不能嫁的了!”
这话一出,段夫人却是再忍不住,一时笑倒在椅上。
-----
荼蘼带了慧纹回房,便拨弄起那匣子内的海螺与贝壳来。慧纹与一帮子小丫头,也都兴致勃勃的围在一边,轮流的把玩着这些海螺,各自拿了放在耳边,细细的听着。原来这些小丫头,年纪与荼蘼相仿,却都是段夫人从家生子里头挑出来的。
段夫人想着荼蘼年纪小,挑些年纪相当的,一来可以做玩伴。二来自小在一块长大,将后来qíng分也自不同,却不料荼蘼看着小,其实却早心智成熟,哪里耐烦与这些小丫头子一起玩闹。这般弄到最后,跟在她身边最多的,却反成了慧纹一人了。
荼蘼把玩了一会海螺,这才伸手拿起那一串手链,轻轻的掂了一下。经了上一世的荣华,她对这些东西早没了太大的兴致,只是想着这串手链的价值,她便忍不住想着不知她爹娘正在房里商量些甚么,希望不要与这串手链相gān了。
慧纹放下手中海螺,笑道:“这串珍珠倒稀罕,夫人房里珍珠头面、簪子、珠串儿尽有,不过像这样颜色与光泽的我还真是头回见到呢!”
荼蘼笑了一下,便叫慧纹另外拿了锦匣来装了那链子:“这东西你可收好了,等我明儿拿了去给娘收着,免得我一时不慎,却弄没了它!”将这烫手山芋扔了给母亲,也好表明自己的立场,撇清了gān系,免得母亲心中疑神疑鬼。
慧纹答应了一声,果真拿了匣子装了。荼蘼便在桌上翻了翻,选了几个颜色最好,形状最是漂亮的海螺、贝壳收了,将其他的随手一推:“你们喜欢,便拿去分了罢!”
几个丫头欢喜的应了,各自挑择起来。
林培之走的那日,却是个微雨yīn沉的天气,季氏三兄弟都去送了。
及至回来,季竣灏便过来寻荼蘼,将林培之走时的qíng景说了一回。荼蘼耐着xing子听他说了,然后歪头问道:“三哥,宝亲王给你甚么好处了?”
季竣灏无语的摸摸鼻子,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荼蘼见他尴尬,不觉一笑,过来揽了他的手臂,软软道:“三哥,我就这么惹你厌,让你一心想早些打发我出门呀?”
季竣灏听了这话,可惊了一跳,忙举手发誓,表示自己绝无此意。最后才哭笑不得道:“罢了罢了,你既不爱听,三哥以后都再不提了就是!”
他对林培之的心思隐约知道一些,又觉得林培之这人不错,加之他本就有些粗枝大叶,有时不自觉的便会做些添砖加瓦之事,其实倒也不是有意而为。
正文 66 离京前夕
季煊这人,一旦做了决定。办事却极雷厉风行。四月末,季家迎娶了韩璀后,一应礼节完成,已是五月。他便上了一纸奏折,乞皇恩yù将清平侯之位传给长子季竣邺。
他为人一贯谨言慎行,办事牢靠,深的圣心。今上接了奏折,特意召他入宫,温言挽留了一回,待到见他去意甚坚,最终也仍是点头允准了。韩璀万料不到季煊竟会这般快的将侯位传给长子,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好在季煊虽说了要走,却也并不那么着急。
恰值吏部出缺,九江知府季炀因补缺入吏部。五月,季炀到京,季煊在家中大摆宴席,为族弟接风洗尘。并将一座位于南苑胡同的宅院赠了给他以示庆贺之意。季炀心中也知自己此次升迁,族兄在里头帮了不少的忙,本是极力推辞的,后见季煊态度甚是坚决,这才受了。
季炀的夫人携两个女儿过来拜见了段夫人几回。只是季瑛两个年纪与荼蘼差了不少,荼蘼也没有过于亲近她们的意思,双方也都只是客客气气,并未深jiāo。
因季炀到了京里,季煊又一再的压着,荼蘼能去秦家医馆的时间便愈发的少。离开京城,是她一直心中所想,只是如今真要走了,却又凭空的生出许多惆怅来。秦槐的夫人肚子渐大,荼蘼特意去看了她几回,又送了她一块千年暖玉所琢的玉佩,说是送给***将来戴。离开秦家时,她仍从天桥过,路过当日遇见林培之与冼清秋一群人的地方,不觉横生感慨。
林培之走时,冼清秋自也跟着走了,却让她对这二人的关系又是好一阵猜测。
不过这两个人虽是年纪大致相若,名分上毕竟也是舅甥,想到这两人最终竟能在一起,还是让她心中感觉怪怪的。不过皇室于礼节上头本就与一般人家不同,譬如当今的王皇后,她的侄女正是三年前入的宫,如今却已升至三品贵嫔了。若换在一般人家,这等关系,可不要让那些卫道士在背后戳着脊梁骨说个不休,在皇家,却成了另一种荣宠。
荼蘼想着。不由皱了皱小鼻子,放下了挑着车帘的手。
同车的慧纹看她表qíng,在一边笑道:“快要离开京城了,小姐是不是有些舍不得了?”
荼蘼笑了一笑,转头看着慧纹,道:“慧纹姐姐,你当真不陪我一道去庐山么?”
慧纹敛了笑容,抿了下唇,摇了摇头:“小姐也知道,我的老子、娘都在京里,我哥又常在外头跑,三五个月也不着家。我若随小姐去了,我这家里可怎么是好!”她此刻说的话,其实只是不愿去庐山的一半理由,另一半却是自己过了年,已有二十岁了。
季府待下人一向宽厚,更何况她自幼便跟着段夫人,qíng分更是不同。段夫人前些日子,已私下里唤了她去,问她可有中意的人,有意陪些妆奁。将她风风光光嫁了出去。
慧纹、慧清、慧芝及早前被发卖的慧英四个都是段夫人自幼带大的,更可说是伴着季家三兄弟一同长大的,懵懵懂懂的年纪一起吃一起玩,心里自然不会没一些qíng愫。
季府对下人,一贯是外松内紧,不触着痒处,你便放肆些也无妨,若当真触着了主子的痛脚,那却是毫不容qíng的。她们四人里头,慧英年纪最长,慧纹次之,段夫人怀着荼蘼时,无意中发现慧英与季煊睡在了一起,当时便气得脸色乌青,气血上涌,险些滑了胎。
季煊大惊之下,却是想也不想,当即唤了人牙子来,立时将慧英发卖了出去,竟是丝毫不顾之前的qíng分。此事只内院少数几人知晓,也正因如此,她便早早断绝了不该有的念头。旁人,她没法劝、不好讲,但她自己,却是绝不会重蹈覆辙的。
慧纹的心思,荼蘼自然并不知qíng,不过她对慧纹的将来却是略有所知,因此倒也并不太过担心,只道:“姐姐是个有福气的。将来自有好日子过。”
慧纹勉qiáng笑了一笑:“蒙小姐金口,但愿如此了!”真要离开季家,她心里其实也有些空落落的,觉得前路茫茫,不知该如何走下去。
荼蘼见她神qíng,不觉一笑,忽然道:“我会算命,慧纹姐姐可相信?”
慧纹微怔,旋即笑道:“是么,那可要请小姐好好为我算上一算!”
荼蘼格的一笑,拉了她的手道:“前儿我做了个梦,说是姐姐将来定会嫁给一个姓钱的读书人,我还想着,姐姐是要随我去庐山的,却怎么好嫁给那个姓钱的,”说到这里,她多少也有些黯然,因叹气道:“想不到姐姐这就要同我分开了……”
慧纹听了这话,心中也自伤怀,低叹了一回,半日才勉qiáng笑道:“这不是还没分开,怎么就说起这个来了,没的让人早早伤心!”
二人说着话。眼看着车到了季府,荼蘼换乘了小轿,一路进了垂花门直奔段夫人院子。才刚下了轿子,便见韩璀带着芸桦迎面过来,荼蘼便停了脚步,笑着唤了一声:“大嫂!”
韩璀入门虽才个许月,但二人有之前在chūn狩时结下的qíng谊,倒也甚是相得。韩璀见是她,便上前牵了她手,温和道:“这便回来了么?”
荼蘼点头道:“我本就没多少事,只是去看看秦嫂子。看完了,也就回来了!嫂子来找娘说事么?”季府毕竟是豪门大户,虽则主子不多,家中关系相对也简单,但家里家外,事儿算了起来,却要比韩家复杂了何止十倍。如今季煊离京,韩璀猛然间接下段夫人手中大大小小的各项杂事,却仍觉得很有些吃力。
叹了口气,韩璀道:“可不是呢,忽然接了这么些事,真是觉得吃力!”
荼蘼却不在意,只笑道:“嫂子其实也不必害怕,这些事儿,只是有些杂,乍一jiāo给你,便觉得千头万绪,闹得人晕,当真做了起来,却也不怕的。况我娘身子一贯不大好,家里好些事儿,原就是大哥在料理的,你若有不明白的,只问问大哥,便知端的。”
韩璀怔了一下,疑惑道:“是么?”段夫人教她之时,可不曾对她说这些,她也只以为这些事儿,都是在段夫人手里管着的。
荼蘼虽不理事,但对自家的qíng形却是心中有数,当即对韩璀招了招手,待韩璀躬了身,她才凑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些事儿,原是我娘的事,只是这些年她身子不好,大哥便主动接了去。娘有时舍不得大哥,总说外头事儿多。家里事儿杂,又多又杂的,怕会累坏了大哥。她既舍不得儿子,如今有了媳妇,自然巴望着你能多做些,帮大哥多承担些,因此才会这样!”
韩璀闻言愕然,半晌才了然笑道:“我如今才算是明白了!”
荼蘼顽皮的对她眨一眨眼:“如今可放心了?”
韩璀笑道:“你呀,年纪小小的,却是甚么都知道,也不知婆婆是怎么教了你出来的!”二人说了几句,韩璀又谢了荼蘼,这才出了段夫人的院子。
荼蘼回头看看,笑了一下,带了慧纹快步进了房。段夫人正歪在榻上喝茶,见她进来,便笑道:“你这丫头,适才在外头同你大嫂说甚么悄悄话呢,也难得你们姑嫂这般要好!”
荼蘼笑吟吟的过去,在她脚边坐了,半靠在她腿上,答道:“我同嫂子说了,娘身子不好,叫她不必老来回事,若有不明白的,只问问大哥,反正大哥都知道的!”
段夫人放了手中茶,笑着戳了她一指头:“你呀!”却也并没过分责怪,慧清上来,送了一盅牛奶杏仁露给荼蘼,段夫人看看慧清,忽然道:“你嫂子其实也聪明,只是她出身有些低了,又从未料理过这一大家子的事儿。我们就这么去了庐山,我可实在有些不大放心,我这几日正想着,索xing便将慧清留在家里,她在我身边久了,家里家外的事儿也都知道……”
52书库推荐浏览: 雪舞冰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