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纹微怔,旋即赞道道:“小姐知道的可真是多!”她说着,不免好奇的看了看那樱桃,她十岁便在段夫人跟前伺候,却还真没见过这种稀罕的樱桃,不想荼蘼却知道。
荼蘼笑了笑,也懒得多加解释,指指那盆樱桃:“你若喜欢,便陪我多吃几粒好了!”
二人一面说着话。转眼便将那盆樱桃吃了大半。荼蘼丢手笑道:“可吃不下了,姐姐拿了去给下面的小丫头们尝个鲜罢,大伙一道沾沾宝亲王的光!”
慧纹笑着应了一声,便先将那果盆拿了下去给下头的丫头了。
荼蘼见她去了,便随手拿起一根樱桃梗,漫不经心的拨弄着刚才吃剩的红huáng色小核。
从前,她是很爱吃樱桃的,尤爱这种“一点红”。只是这种贡品进贡极少,宫内也少有赐出。林垣驰知她喜欢吃这个,每每到了季节,便会特意使人过去南方,高价买上一些,再快马运送回京,如此数年。后来,还有人拿了这事大做文章,弹劾他xing奢侈喜享乐。
她想着,忍不住微微一笑,笑完了,却又不禁轻轻叹了一声。丢下樱桃梗,她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正想着心事,却不想外头传来慧纹的声音:“慧清姐姐,你怎么来了?”
荼蘼疑惑的拧了下眉,是慧清?外头慧清的声音响起:“夫人让我请小姐出去见客呢!”一面说,一面已与慧纹两个掀了帘子进门。见了荼蘼,便自行了一礼。
荼蘼诧异道:“娘叫我出去?”
慧清点头禀道:“今儿因是宝亲王亲至,侯爷跟夫人不好失礼,便亲去见了一面。叙了礼后,宝亲王便送了礼物,其中也有小姐的,因此这刻才会请小姐去见礼!”
荼蘼怔了一下后,才算明白过来。论起来,宝亲王乃先皇幼子,今上的亲弟弟,身份尊贵姑且不论,便是说到辈分,他也该是自己父亲一辈的。按理说来。长辈有赐,晚辈是该亲往谢礼的,更何况自己如今年纪还小,还远远不到该回避的年纪。爹娘此刻叫自己去,其实也并不奇怪。只是这样一来,这辈分可就真古怪了她想着,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起来。慧纹此刻也已明白过来,见她笑,也跟着笑道:“这般一来,往后三位少爷见了宝亲王岂不都该唤一声叔叔了?”
慧清毕竟老成些,瞪她一眼,道:“适才宝亲王已说了,这辈分,从今往后,只是各论各的,切不可一概而论,免得日后大家见了拘束!”
荼蘼靠在椅背上嗤笑道:“得,你们两个,还有空说笑,赶紧给我换了衣裳,让我去拜见林叔叔,若耽搁了时间,可仔细你们两个的皮!”她虽作出一本正经的训斥状,话语中却还是刻意的加重了“叔叔”二字的音调,当下又逗得慧纹一阵笑。
换过了衣裳,又重新梳了发,荼蘼这才在两个大丫鬟的簇拥下出了门。才刚出来,便见几个小丫鬟正从一边的耳房出来,手中却拿着那只白水晶果盆,见了荼蘼与慧清、慧纹,忙过来行了礼。荼蘼指指那只果盆,冲慧纹笑道:“才刚我就在想,今儿这果子太也好吃了些,一会子怕有麻烦,果不其然,只这一盆子樱桃,我便平白多了个叔叔出来!”
慧纹只是掩了唇笑,慧清在那边也是不禁莞尔。
三人一路出了院子,顺着一条长廊,径往菡萏雅筑而去。原来今儿季氏兄弟请客,却是在季府西面的菡萏雅筑里头。这菡萏雅筑里头只一个极大的荷池,池中一座舫状建筑,凌于水面,四面以汉白玉石桥相接,桥上雕各色菡萏,池中更种了无数莲花,此刻虽未至盛夏,荷叶却也亭亭清圆,各色荷花更是初露头角,也有另一番风味在其中。
荼蘼上桥一看,这才发现里头的人并不多,除了自己一家与林培之叔侄两个,也就是是林明轩、穆远清等人,也难怪自己的爹娘竟会叫自己过来呢。她才上桥,那边季竣灏已笑吟吟的过来,牵了她手,一路携了她进去,且笑道:“都是熟人,倒也无需介绍了!”
荼蘼皱了皱鼻子,很想掐他一把,却又怕被人瞧见,只得暂时作罢。
季煊已含笑道:“荼蘼,还不过来见礼!”
荼蘼答应着,便上前,一一的行了礼。父亲既不提叔叔侄女的话,她自更不愿提,只对林培之福了一福,唤了一声:“殿下!”也就罢了。
林培之却是笑了笑,自桌上拿起一只白玉匣子,亲手递了给她,笑道:“上回见时,我便说要送你几件海边特产。只是一向事多,总是忘了,过不几日,我便要走了,今儿再不送,怕是要等来年了,因此今儿特意带了来!”
荼蘼忙谢了,伸双手接过了匣子。林培之笑道:“且打开看看,看可还喜欢?”
正文 65 珍珠与海螺
林培之笑道:“且打开看看。看可还喜欢?”
荼蘼对他这礼物其实并无多大兴趣,但听他这般说了,却是不好拒绝,只得开了那匣子。这一看,便是一怔。原来那匣子竟居中隔了开来,一行里头端端正正的放了一串珍珠手链,珍珠在大户人家原不出奇,但林培之这串珍珠却是一水儿的尾指大小,色泽乌亮,浑圆无疵,且颗颗照得见人影,竟是上好的黑珍珠。与这珍珠比了起来,另一半格子内的东西便有些黯然失色。却是几个五彩斑斓,大小不一的海螺与贝壳,不值钱,却生在jīng巧有趣。
季煊见了那珍珠,不禁皱了下眉,段夫人也有些愕然。一边众人也都各自面色有异。
黑珍珠原就是极罕见之物,寻常人家怕是听也不曾听过的。本是稀罕物,一颗两颗有这等大小、光泽倒还罢了,最难得是这一串珠子大小相同。光泽相类。
这样东西虽不敢说价值连城,其价却也惊人了。荼蘼怔忡过后,抬头看看季煊,见他虽皱着眉,却没有开口示意,只得谢了林培之。
林培之何等玲珑的人物,对众人的反应亦早有预料。否则也不能将极贱之物与极贵之物混放在一起,刻意降低那串手链的价值,叫人无法拒绝了。见状便笑道:“我原算是半个海上人了,送的东西自也要与海沾着些边,才算是特产。”他一面说着,便伸手指着匣内的一颗海螺道:“荼蘼,你且将这海螺放在耳边……”
荼蘼只得依言行事,取了一颗海螺放在耳边,耳边便自传来一阵奇异的风吼之声,呜呜咽咽的盘桓在耳边,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林培之道:“海边人常说,这螺内之声,便是海之音,海边有人远行,通常会随身携带海螺,想家之时,便听一听,聊慰乡qíng!”
荼蘼讶然笑道:“果真有声音,这海螺倒也有趣!”
季竣灏才刚听了林培之的话,已觉兴趣,再听荼蘼这么一说。不觉更觉有趣,因兴致勃勃的拈了一个,附在耳边,也听了起来,半晌叫道:“还真有声音!”一时众人都觉好玩,不觉将那海螺在席上传玩了一回,各个都觉新奇得紧。一时却将适才见到那串黑珍珠手链的诧异之qíng丢在了脑后。惟有林垣驰含笑的把玩着手中海螺,面容沉静,眸光深远。
季竣灏欣然笑道:“想不到海边却还有这些有趣的玩意,我倒忍不住想去看一看了!”
林培之闻言应道:“峻灏若真想去,只遣人送个信我,我必扫榻相迎!”又向众人道:“这海边,若说有趣,莫过于夏日。各位若有兴,今夏我便在南面恭候几位大驾如何?”
众人互看一眼,均笑道:“如此便先谢过殿下了!”
几人又说笑了几句,终因季煊与段夫人在,不敢肆意。季煊又怎能看不出来,笑了一笑,寻了个借口,先与夫人携了荼蘼离去了。一时回了房。季煊将荼蘼打发了走,又挥退了房内的丫鬟,这才皱眉向段夫人道:“今儿宝亲王的这份礼,依夫人看,却是何意?”
林培之虽刻意的淡化了这份礼物的份量,且将之归于土特产一类,却并不代表季煊就能接受这个说法。只是自家若因礼物太过贵重,不肯收受,却又显得过于小家子气。说不得,只有等来日宝亲王府有事,自己再厚厚的送一份礼去,将今日之qíng还了。
段夫人蹙眉道:“宝亲王虽时常回京,但观他行止,素来收敛。与王公大臣也少与jiāo接,便偶有往来,也只是过过场面,怎么今年对我家却是大不相同!”
季煊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苦笑道:“该不会因为荼蘼罢?”
段夫人一惊,半晌才不确定道:“荼蘼今年才只八岁……”
她口中虽说着不可能,脸上却终是变了颜色。
季煊凝神细思片刻,慢慢道:“夫人可还记得去年我们在庐山时,修文兄见到荼蘼后,便说她是大富大贵之命?”当时他虽笑着挡过了,其后心中却一直有些不大放心。
段夫人抿了下唇:“难不成这话竟会应在宝亲王身上,不过,他与荼蘼年岁相差不小,且封地又在南边,离着甚远,我可不舍得荼蘼早早的便嫁到那个地方去!”
季煊点头淡淡道:“等邺儿完了婚。我们便去庐山。荼蘼的婚事,我的意思,倒也不必攀附高门,重要的是对方人品好,xing子稳当,我季家,本也不在乎那些虚名!”
段夫人点了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顿了一顿,她又问道:“此去庐山,灏儿也还罢了,廷儿你是如何打算的?”季竣廷因熙国公府议婚不成而一时冲动决定参加chūn闱,chūn闱将临之时,却又因为一个chūn狩而放弃,她口中虽不言,心中何尝不担心儿子。
季煊笑笑,解释道:“廷儿科举之事,我已想过了,他如今年纪也还不大,便再过个十年八年的也不妨事。如今朝中暗cháo涌动,皆为太子一事,皇上对此偏又不置可否。我想着廷儿若然高中,一个不慎,倘或卷入此事,怕是无甚好处。不若躲上几年,也好厚积薄发,待大局定时再一举夺魁,岂不两全其美!”这也是他最终答应儿子不参加chūn闱的最终原因。
段夫人想想,也觉有些道理,因放了心,笑道:“你说的也有理,那廷儿的事儿,便暂时搁置了罢!对了,今儿我见着福威伯家的三公子,倒忍不住想起上回施夫人来打探的qíng景。其实这孩子生得清秀,看着也讨人喜欢,只是跟荼蘼比了起来,年纪还是略大了些!”
季煊连连摇头道:“不好不好,且不说荼蘼今年还小,便单论福威伯府,他们家因老太太如今还在,家里便不曾分家,这里头又很有几个不识好歹的子孙仗着家里的势力,在外头很gān了些好事出来。明轩这孩子虽不错,他们家我却还真有些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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