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顿了一下,旋即传来林明轩带些茫然的声音:“怎么了?”
啪的一声轻响,显然是季竣灏无语的一拍脑袋:“没事没事,你们两个只继续发呆就是!”
荼蘼在车内暗暗怀想车外季竣灏一脸无奈的神qíng,忍不住抿嘴偷偷一乐。
季竣灏虽是叫林明轩与穆远清各自继续发呆,但这两个人毕竟有些不好意思,因qiáng提jīng神,各自说了几句。闫超凡见状,便又将适才的提议重新说了,二人自是点头。
林垣驰却是直到此刻才含笑问道:“竣灏,你二哥大约何时到京?”
季竣灏随口道:“我二哥比不得我,他既说了年前回来,年前就一定会回来!”
荼蘼在车内听他们说起季竣廷,倒不觉怔了一下。季竣廷若回了京,不知卢修文会否随他一道回京?或者会罢!她暗暗的想着,一时之间,倒也无心再去听外头几人说话。
因着大雪,马车行的并不甚快。却是走了足足大半个时辰,方才到了侯府。荼蘼径回内院,换了衣裳后,便往段夫人房里行去。才刚进院子,便听里头传来孩童欢快的叫声,却原来是安哥儿与轩哥儿兄弟两个在雪地里奔来跑去,玩的好不尽兴。安哥儿还好些,轩哥儿还小,个子矮,穿的又多,看着活似一只红色绣球在院子里滚来滚去。
几个丫鬟在旁守着,生恐两个小祖宗摔了跌了。
房内,段夫人立在窗前,含笑凝睇着外头两个好不开心的孩子。二个孩子瞧见荼蘼,已双双扑了过来,甜甜叫道:“姑姑!”荼蘼见他二人皆是一色的脸似苹果,手如萝卜,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毕竟哄了他们一回,这才一手一个,将二人都牵了回房。
三人进了房,段夫人忙使丫鬟为他们脱了外衣,又叫人去煮红糖姜茶来,待缓一缓,一人喝上一碗去去寒气。轩哥儿年纪还小,刚才玩了一会,也有些累了,只是眼皮打架。
段夫人便令人将他们二人一并带去稍稍休息。这当儿,荼蘼早脱去了身上的银狐斗篷。笑着在段夫人跟前坐下。段夫人便问起金麟与白素云的近况,荼蘼一一答了。
段夫人点了点头道:“白先生有了身子了么?这可是喜事!”
荼蘼笑道:“可不是,女儿看金先生的模样,也是高兴的很呢!”
因又说起林垣驰等人来,段夫人听得直皱眉,不悦道:“你三哥如今可是愈发的不成体统了。虽说这几个人,不是皇室贵胄便是世jiāo之子,从前也都有过数面之缘,只是如今你已大了,他们也都还不曾娶妻,你三哥这等做法,却是大不应该?”
荼蘼其实倒并不在意这个,虽说她实在不想下次再有这种事qíng发生,但也无意让季竣灏被责骂,闻言毕竟笑道:“女儿听说闫超凡可是妻妾成群呢,哪有都不曾娶妻的说法!”
段夫人蹙眉摇头:“超凡那孩子,原是个风流种子,好容易娶了妻子收了心,却不料又是个命薄如纸的,过门才三年,连个一儿半女也没留下,这便去了,至今也还没有续弦。家里的妾室又不知因了甚么原因。这些年,也陆续的遣了出去,可把他爹娘急得坏了!”
荼蘼闻言,也不觉轻叹的摇了摇头,旋即笑道:“还是娘的消息灵通!”
段夫人笑道:“这些话,都是你爹回来同娘说起的。娘想着,你一个女孩儿家,这些闲言碎语,还是少知道些的好,便没有对你说起!”她说着,倒想起另一件事来。因道:“远清那孩子原已定了亲了,不想他娘今年chūn里忽然没了,便一直耽搁到现在。明轩原已看中了袁家的女儿,只是还不及上门提亲,他祖父便没了,事qíng便也不了了之。”
荼蘼听段夫人说得这般详细,不觉怔了一下,心中便有些疑惑。段夫人适才还在说女孩儿家,闲言碎语只是少知道些好,怎么这一刻的工夫,却又将这些话儿全说了给她听了。她心下疑惑,不免诧异的望着段夫人。段夫人微笑了一下,只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
荼蘼见了段夫人神qíng,这才恍悟过来,知道段夫人是觉得这些人无论哪方面都及不上林培之,因此有意将qíng况说给她听,好使她心中有数,该避的,只是避着些。
母女二人说了一回话,却听见外头月琴笑道:“夫人来了!”旋打了帘子起来。
荼蘼抬眼看去,果见韩璀披一件大红猩猩毡斗篷进来,斗篷上,依稀还沾了些许雪珠。才一进来,她身后的芸桦便上前为她除了斗篷,她这才过来见了礼。
段夫人便问道:“这个时候,你怎么却来了?”
韩璀笑道:“今儿肃亲王等人来了家中,侯爷使我来问婆婆,看可有甚么需注意之处?”
段夫人已从荼蘼口中得知事qíng原委,当下道:“你公公还不曾回来么?”
“公公适才已差人回来说了,说外头雪下得大,天也黑了。三舅父那里又只是苦苦留他,盛qíng难却之下,少不得只有留一晚了!”
段夫人点了点头,原来今儿季煊却是去了她嫡亲兄长,现如今朝中的兵部尚书段元清家中。在自己兄长家中,她自无不放心的道理,因道:“外头的事儿。便由着他们兄弟两个去罢!他们都是少年人,又是享受惯的,我看他们呀,有酒也就够了!”
这话说得房内众人皆笑了起来。等众人都笑过了,段夫人才又吩咐道:“你一会子去叫几个人,令他们将西面的厢房细细打扫了。雪天路滑,他们又都骑的马,叫侯爷无论如何都将他们留下过夜,明儿再回去也不迟!”
韩璀闻言,忙道:“还是婆婆想的周到,正该如此呢!”便回身叫芸桦速去。
芸桦答应着,匆匆出门去了。这当儿,两个孩子也都醒了,听到母亲说话的声音,都欢欣雀跃的奔出来,腻住母亲。韩璀摸了摸安哥儿的脑袋,却将轩哥儿抱在怀里,柔声细语的同他说话。安哥儿也不在意,一回身,便钻进段夫人怀里去了。
又过了一刻,段夫人便传了饭,待用了饭后,她又想着荼蘼今儿不曾午睡,便令她早早回去休息。荼蘼应了,便带了明秀径回自己的院子。外头,雪下的愈发的大了,一团一团的飘落下来,四下里,全无一丝声息,好一片宁静安详的琼瑶仙境。
荼蘼才进了院子,便觉冷香幽幽袭来,她不自觉的深深吸了口气。
身边的明秀却忍不住笑道:“这院里的梅花平日看着倒也罢了,便是香也不觉得如何出奇。只一到了雪天里头,便觉得透心沁肺的,竟是格外的好闻!”
荼蘼轻笑道:“梅花之香原就是冷香,从来皆是愈冷愈香。走罢,我们今儿早些歇了,等明儿早上雪停了,我带你去园子里扫些梅上新雪,明年好拿来烹茶!”
明秀忙喜孜孜的应了。
正文 05 所谓冤家
次日,荼蘼早早起身。穿好衣裳,推窗看时,只觉眼前一亮。原来雪早已停了,天虽还没大好,但也已亮了起来,颇有些要放晴的意思。因段夫人已jiāo待了近日天冷,不必过去请安,她便也没有过去,只带了明秀与慧芝两个先将自个儿庭院里头梅蕊上的雪扫了一回。
她院子里的梅树原也没有几棵,忙活了好一会子,眼看东面已是红霞隐隐,才得了小半瓮雪,看了看西面园子,她的面上不免现出些许犹豫之色来。段夫人与季煊皆是世家出身,对于泡茶之水,要求自也颇高。她在庐山之时,每值大雪,总会去梅林收上一瓮子雪水,封得好了,到了夏日便取来泡茶,算是尽一分孝心。明秀察言观色。便笑道:“小姐昨儿不是说要去园子里收些雪来,却怎么只在这院子里收,这里的梅花树可并不多呢!”
一边的慧芝却是个明白人,因笑道:“小姐是怕遇到西厢房里那几个人罢?”
荼蘼笑着伸出冰凉的玉手在她靥上轻轻一拍:“就你清楚明白!”
她其实倒不怕见人,但昨儿段夫人才刚提点过的,她也无心故意去犯。而那几人当中若是遇了旁人也就算了,林垣驰却是她第一个不愿遇到的。
慧芝哎呀一声,缩了缩脖颈:“小姐的手好冰,我去叫慧清姐姐给您送个暖炉来!”
荼蘼摆手道:“不必,说了是来扫雪的,若是捧个手炉,岂不成了看风景的了!”
慧芝想了一想,笑道:“我们夫人也是个好梅花的,我依稀记得侯爷成亲后,在东花园里头专辟了一个梅林,这些年没去,想来那些花该已开得不错了,兴许还比园子里更好些!”
季竣邺 夫妇成婚以后,便住在东面一个半独立的小跨院里头。
小跨院后头,便是原先清平侯府的东花园。季煊看了地方后,便说有些偏狭了,成亲前便令人将跨院与东花园划在了一起,又重新整修了一回给了他夫妇二人居住。其后季煊夫妇虽说长期住在庐山,但季竣邺却也并没有搬到主屋去住,仍是住在了东面。
此刻听了慧芝的话,她便不由的笑了一笑:“既如此,我们便去打扰一下嫂子!”
明秀在旁笑道:“这个时间。夫人怕是在给老夫人请安呢!”
荼蘼听得一笑,媳妇毕竟不同于女儿。尤其如今,韩璀心中又压着季竣邺娶妾这一块大石,因刻意讨好段夫人,段夫人虽已放了话,免了请安,但她想来也是不敢不去的。
“走罢!我们便悄悄过去,偷些梅上雪,若偷的多时,不妨送嫂子一瓮。记得从前她也说过扫雪烹茶的话,不过想来她如今是再没这个时间空闲去gān这些事儿的!”
这话一出,两个丫头倒都笑了出来。慧芝毕竟进屋去,取了手炉出来递给荼蘼。
荼蘼接了,三人才一路迤旎向东面走去。季府的内院布置的极其雅致,此时虽是冬日,糙木凋零,但桃柳枝上堆覆积雪,看着似霜似雾,如冰如淞,虽没有chūn日里姹紫嫣红的热闹,却也格外纯净安宁。此刻天色还早。通往花园的小径之上却也少有足印,愈觉纯美。
木屐在雪上印下一个又一个jīng致的印痕,咯吱咯吱的响着,荼蘼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慧芝便笑道:“小姐则是怎么了,没来由的却叹甚么气?”
荼蘼笑笑:“没甚么,只是忽然想起慧纹来了,不知她此时在做甚么?”
慧芝默然了一下,才笑道:“慧纹姐姐如今已当了家了,此时该在忙罢!”
明秀与慧纹并不熟悉,并不敢随意说话,只在一边静静跟着。
荼蘼摩挲着手中的手炉,她口中说的虽是慧纹,心中想的却是慧清与慧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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