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画卷_西木子【完结+番外】(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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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的声音是那样欢快而明亮,感染了北平城一城的百姓们。

  北平城的百姓纷纷打开了紧闭的门户。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都不约而同地奔至九门各门之下。与城校上守卫城门的妇人们,或是称之为女英雄的她们一起欢呼。一起呐喊。

  这一天,整个北平城不但被大雪覆盖。也被无尽的胜利喜悦所淹没。

  然而,李景隆十万大军并没有因为这一次的猝败而撤军:在三日后的一晚。当他们成功攻占了通州之后,又再次向北平九门发起了进攻。

  一时间,漆黑的寒冬深夜。战火烧了半边天,箭羽如蝗飞上城

  “咻咻”地箭矢声,刀剑“锤锤”相抵声。男人的凄厉惨叫声。女人的尖锐惊呼声,响作一团。

  忽然,一道亮光划破夜空。一枚箭矢直直she来,对着仪华的红氅翻卷的后背。

  “母妃!”一声断喝,朱高煦扑到全然不知的仪华。

  同一时,无数的箭雨飞来。母子二人的前面一名拿着石块的妇人来不及转身,微胖的身躯巳安然倒地。

  “不!”仪华放声尖叫。手脚并用的爬到妇人面前,吃力的扶起妇人。泪如雨下:“你醒醒。不要……”

  妇人奄奄一息地待在仪华臂间,费了半天的力气睁开眼睛,看见泪水连连的仪华。她扯了扯嘴角绽出一抹微笑。然后什么也没说,就永远地闭上了眼晴。

  “不一一”仪华紧紧抱住妇人。不顾妇人身上的血渍乌迹,埋头痛哭。

  朱高煦跪在地上望天良久,低下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晴,犹显润润地湿意:他深吸了口气,以膝跪地上前,扶住qíng绪似要崩溃的仪华:“母妃,此地不宜久留,儿臣先让侍卫护送你下去。”

  久久地,仪华没有作回应,朱高煦焦急不已。

  蓦地,仪华站起,目光四望。

  城楼上杀戮无数。白雪覆盖的地上,鲜红的血迹到处可见。男人女人的尸体遍地。

  她发紫的双唇不受控制的颤抖。不知是因为触目所及的震动。还是寒冷地天气冻成这样。

  朱高煦被仪华面无表qíng地样子吓住,他记忆深处母亲总是温柔的向他笑,慢声细语地叫他“熙儿”,这是他最熟悉不过的母亲:可是此时此刻母亲赤红的双目。冷冰冰地神qíng,让他感到了一种难以言绘的害怕。

  “母妃!别看了。儿臣带你下去!”朱高煦一剑挡开she来的飞箭,上前一把紧紧抵拽住仪华。

  仪华仰头。借着熊熊燃烧的战火看向朱高煦。继而展颜一笑。那笑容不像一位三十岁的妇人。更像一个初及笄的少女一样简单而明媚:“大宁离北平并不很远。你父王知道北平有危,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

  话一停,仪华目光看向雪地上的妇人的尸骸,神qíng有些迷茫:“听见了吗?是孩子寻不见母亲的哭声。他们成了孤儿。他们的父母是为了北平城,为了我们燕王府而战,我们不能让他们这样白白牺牲。我们要坚qiáng的活下去。活的比谁都好,照顾他们留下的孩子!”

  最后一个宇的尾音消失在咆哮的风中。眼里最后的一滴泪珠也滑入雪里融化。

  仪华看向担忧望着自己的儿子,肃声下命道:“他们十万之众,我们不过区区近万人,力敌不行,我们就智取!”

  朱高煦听着仪华驾定的话语,眼睛一亮,急声问道:“母妃可是有办法了?”

  仪华一边快速下城墙一边向跟在身旁的亲子。道:“天寒地冻,深夜尤甚。现在我们石块将用尽,那我们就取水倾城泼下,一可让南军受冻,一可让城墙城下结冰,他们再想上城门也没那么容易。”

  朱高煦三步并两,一下跳下最后几阶石阶,声音里透着兴奋道: “母妃!儿臣明白了,立刻让各门都照这样做!丽正门。就由母妃您先守着了!”说着话,人己驾马风快地消失在雪夜里。

  仪华默默地看着儿子日渐高大的身影消失,她转身,即刻召集城楼下所有人取井水。

  不过一刻。将士妻子、王府侍人、受伤无法再战的将士,他们手提水桶,如一条长龙的列队般角条不紊地向城楼上输送水桶。水,冰冷彻骨的井水,就一桶桶地倾例下城。

  天寒地冻,泼下去的水,很快地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搭在城墙上的云梯顺滑而下蚂蚁手打团第一时间章节手打。

  本巳冷得瑟瑟发抖的有军,在通身淋了一冰冷的水,个个皆冻得抖如筛糠。再无战斗之力。

  “母妃!”正在这个时候。城楼下忽然响起了朱高煦的声音。

  仪华忙放下手中的水桶,跑到向城内的城墙边,肿冻得通红的双手。抓在城墙焦急俯嗽。

  骑在高头骏马上的朱高煦,一眼看见仪华红色的身影,连忙向她招手道:“母妃,攻势最厉的三座城墙已经停下进攻了!还有,城里的百姓他们一一”

  朱高煦洪亮地声音还在风中飘dàng,仪华已经看见城中的百姓怀抱着块块瓦砾而来。

  朱棣!

  你看见了没?

  你庇护了二十年的北平城百姓,他们在以自己力量守卫着北平城!

  仪华看着百姓们以瓦砾反击南军,她心中一遍一遍的呼唤着她的丈夫,想告诉他,他的臣民怎样保卫北平,保护他们的家!

  万众一心的力量是qiáng大的,李景隆也为他刻薄寡思付出了代价,随着南军一连数十人的冻死。军心动摇的南军被抵挡住了所有进攻。

  旬日之后,取得宁王兵马的燕王率军赶回北平,穿 过离北平城四十里巳冻成冰的白河,引李景隆派一万大军迎击。不料却是中计,一万南军刚行至白河中央,坚硬冻冰的河突然断裂,南军顷刻间溺死甚众。一战不费一兵一卒歼灭敌人近万,李景隆惊恐,丢下正守在北平城下的南军。连夜拔营而逃。

  彼时临近黎明,面对探报前禀“李景隆逃跑,请求示下。”朱棣良久不语,只是望着北方烧着滚滚黑烟的地方,沉声道:“立刻回北平!” 天。渐渐地亮了。

  一声低沉的号角,响彻北平九座城门。

  倚靠在城桂阶梯上的假寐的仪华,立刻睁开双眼,猛然站起: “南军,又要攻城了,大家全速备战!”

  一声令下,众人紧神备战,城楼却陡然传来一声欢呼:“援军来了!王爷回来了!”

  第267章 唯一(终)

  朱棣!

  他回来了?!

  一瞬间,仪华顿感天旋地转,恍惚只觉是她听错——这几乎是坚守城门半月以来,每一天都要出现的幻觉。

  但城墙外南军丢枪弃甲逃跑的声音,城墙内百姓们高喊“燕王”的声音,再明确不过得告诉她——是朱棣,是她的丈夫回来了!

  仪华猛然转身,顾不及城楼阶梯间的路滑,她一路跌跌撞撞登上城门。

  从城楼俯瞰,城下一切尽收眼底。

  “李”字旗杆断裂在地,南军有奋力抗战者,却更多是仓惶而逃。

  “燕”字旌旗迎迎烈风,燕军将士气势如虹,奋力杀敌不计其数。

  轰隆隆——

  战况渐激,两方战鼓越敲越急,声如雷鸣, 这一时刻,只见一匹黑色俊马之上,一个逆着晨光的高大身影,俯身接弓。

  然后,张弓,搭箭,拉弦,“铮”一声松弦。

  三箭齐发,三箭齐中,直指南军击鼓之人。

  一箭左手穿腕,一箭右手穿臂,一箭横穿胸膛。

  那击鼓之人没想到有七八名同袍在身后庇护,他还会同一刹那连中三箭,他想转头看一看是谁向他she击,却来不及任何一个动作已颓然倒地,永远也不会知他死于谁的三箭之下。

  与此之时,随着击鼓之人倒地,南军战鼓骤然消声,南军作战顿时大乱。

  “来人!”仪华猝然转身,目光从那披着玄色绣金蟠龙大氅的高大身影移开,看向城楼上的众将士凛声下令道:“援军已到,即刻开城门,与援军里外夹击敌人!”

  “属下颌命!”众将士领命而去,訇然大开城门,高举刀戟冲入战场

  杀伐骤起,血染大地,尸横遍野。

  冬日清晨浓雾散去,东方升起一轮旭日,普照雪色苍茫大地。

  围城半月的十万大军败北逃亡,浴血奋战半月的军民欢呼:“燕王!燕王!燕王!”

  仪华依旧城楼俯瞰,城下三军刀戟高举,齐齐欢声“燕王”不歇。

  亲眼所见此qíng此景,以为早已流gān的眼泪,却莫名地又泪盈于睫,仪华伸手蒙眼笑了笑。

  笑,无声无息。

  她却忽闻一道抑制不住似激动又似羞赦的笑声,在身旁响起:“王妃,妾身……看见我家……这么久妾身都没收拾过自个儿,他看着会嫌弃不?王妃,您看我脸擦gān净没?”

  断续的话语源源传入耳内,仪华愕然地拾头,入眼之处是一个约双十年华的少妇,正一边往脸上抹雪一边看着她询问。

  “王妃,怎么了?可是妾身脸上越抹越脏了?”见仪华诧异的看着自己,少妇摸着脸迭声问道。

  仪华灿烂一笑,侧身挖起城墙上的白雪,一下敷在脸上,瞬时让雪刺激的浑身一颤,她却转头向身旁的少妇朗声大笑:“洗净脸上的血渍,就应该去迎接凯旋归来的丈夫!”说时转身由捧起一堆儿白雪,快步奔跑下城楼。

  城楼下欢呼的民众,一眼认出奔下城门的红色身影,他们纷纷停止了欢呼,为红色的身影让开了道路。

  没有王妃出行严整的仪队,也没有美衣华服的点缀,仪华身披残破的猩红大氅,只有她一人一步地走出城门。

  一出城门,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脚下所踏之地尽是残肢伏尸,阿鼻地狱恐怕也不过如此。

  这半月来,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面前死亡,也早成了司空见惯的事。

  因而,她以为面对地上蔽野的尸骸,她会无所畏惧,却仍有来自心底深处的抗拒。

  仪华屏住呼吸,尽量不去着四周一眼,只是目不斜视的看着正前方黑马之上的身影,一步一步向那个身影走进。

  三军的欢呼渐渐消声,高举的刀戟缓缓放下,只静静地看着那抹红色身影。

  红色身影走近了,她在唯一还骑在马匹上的人前驻足,然后仰头眯起眼,专注地看着马上之人。

  一眼之后,她后退一步,在那方寸没有残尸的雪地上,向马匹上的人跪下,道:“臣妾与城中守将四千,众燕军妻室三千,王府侍人一千,城中百姓二千,共计一万人抵南军十万众十七日,终不负王爷所托,不枉正义之师名!”话顿,起身再匍匐道:“燕王奉行天讨,以安社稷,天地神明,昭鉴其心——清君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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