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画卷_西木子【完结+番外】(28)

阅读记录

  噗通——

  一声振聋发聩的重响直穿耳膜,下一瞬,巨大的撞击力击上全身,疼得仪华肝胆俱裂,再无一点意识,即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人死了为什么还会有痛觉?仰或这里就是地府炼狱?

  混沌间,仪华只觉冰火两重天,一会儿是如坠冰窟的冷,一会儿是身在火海的炙,让她备受煎熬。不过这期间,总有一个予人温暖的还抱,为她驱走寒冷冰霜;又有一双微显粗糙的手掌,为她擦拭额头细密的热汗……

  是谁在这样对她?她不知道,亦不熟悉。但感受着他qiáng势温暖的气息,惶惶不安的心便渐趋宁静,仿佛天地之间,只要有这一抹直抵人心的温暖,她就可以不惧黑暗的侵蚀,放心的任由无力漫延。

  这样的感觉不知过了多久,当她身上似乎能蓄积起力气的时候,她终于摆脱了黑暗的纠缠,挣扎着睁开似注有铅液的双眼,瞬即,一丝跳动的红光跃入眼内。光线qiáng烈晃眼,她不适的眨了眨沉重的眼帘,待适应这突然介入的qiáng光时,她涣散的目光,直落入一双灼灼发亮的深邃眸子。

  “你总算是醒了。”见她睁眼看向自己,朱棣好似松了口气一般说道。

  他是谁?

  仪华微蹙双眉,想要开口询问,却才微微扯动嘴角,立即有一种撕扯的剧痛传来,喉间也仿佛被人扼住,发不出一个音节,她不由倒吸口凉气,面露痛苦之色。

  “你别动!”朱棣语气微重的低喝一声,既而拥起仪华靠枕在手臂间,顺手掬起一缕清水,送到她gān裂的唇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低语道:“下坠那会,你被藤蔓缠住撞上峭壁,受了些内伤。”

  听朱棣一番解说,仪华渐渐的恢复了神智,也略识得了眼前的qíng况。她又一次从山崖上跌入大难不死,而与她一起坠崖的朱棣也同样无事。只是现在所处之地显然不是王府,且他们也没被获救……

  许是看出仪华眼里的疑惑,朱棣等她略微饮进一些清水后,声音沉缓道:“本王的亲兵知道这个地方,只是要下到谷里的山路难走。这谷里颇大,夜间要寻人也不易。”说着,略一沉吟,“唔”了一声又道:“估摸天色,差不多是两更天,再过一两个时辰,他们必会寻来,你再坚持会!”

  他的声音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仪华放下瞬间凝聚起的危机意识,缓缓地闭上眼睛,忍住喉间传来的灼痛,一点一滴的咽下包在檀口内的清水,尔后就静静地倚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怀抱里,独自舔舐着心下百般滋味。

  堕崖之前,是他的相护,才让她多次虎口逃生。

  堕崖之后,是他的不弃,才有她险象环生之机。

  而每一次,他皆有自保之能,若抛下她,十之八九可逃出生天。一如此时,依朱棣话里的笃定,可知他是来过此地,如此若丢下她,他要找出谷的路怕只是轻而易举吧。

  可为什么这个从来都对她不假辞色的男人,会在命悬一线的危机时刻护她至如斯之地?

  思虑良久,仪华也未给予自己一个答案。鬼使神差地,她悄然微睁双目,眸光划过繁星璀璨的夜空,月光下波光粼粼的幽潭,夜间显得yīn森恐怖的密林,以及燃烧正旺的柴火,最终偏头侧目,凝望上他火光照耀的脸庞。

  几乎仪华微动的一霎,朱棣鹰眸猝然大睁,警惕的环视一遍漆黑的山谷,见无异样,才松下警觉的神经,沉默的低头回视。

  晚风起,枝叶沙沙作响。

  凝视间,心里怦怦直跳。

  忽然,一阵微急的凉风拂过,chuī得柴火随风摇曳,绻起柴灰四处纷飞。

  “唔……”仪华转头低咛一声,再回首抬眸时,已是风过无痕,朱棣闭目休憩,一脸波澜不惊。

  见状,仪华心里一阵发紧,莫名的急切迫她出声唤道:“朱棣!”这一声唤出,她呼吸蓦然一窒,竟紧张的未发觉声音的低压,喉咙微微传出的疼痛。

  “什么事?”似不喜被人直呼其名,朱棣眉头一蹙,薄唇紧抿道。

  什么事?仪华一怔,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出口唤他;但在朱棣隐隐不耐的目光中,她蓄起全身力气,望着他脱口就问:“当时为何不抛下我?”朱棣目光骤然一凝,熠熠然直bī仪华,半晌,忽而一笑,反问道:“王妃是怎样认为呢?”

  冷不丁被反问回来,仪华不由语塞。朱棣却笑容一敛,移开视线,眺望远方,道:“他们来了!”

  一时未反应过来,仪华眼含一丝迷茫之色,只顺着朱棣的目光看去,远远地就见一簇簇火光在山谷间闪烁。很快地,那一头也有人发现此处的柴火,放声喊道:“快看!那里有火堆,应该是王爷和王妃!”

  听到这一声,朱棣尚存地半分警惕也松懈了下来,随之,他卷起拇指、食指放到唇下,稍吸气一chuī,一声骤响的亮哨划破寂静的山谷。

  “王爷!这是 王爷发出的信号!”最先认出此声的亲兵,惊喜大叫。转瞬间,惊喜之声传遍山谷,纷杂不一的脚步声齐齐向一地疾速奔去。

  看着愈见趋近的人影,仪华心下明了,又仰头看了一眼目视前方的朱棣,她扯扯嘴角无声一笑,随即顺由身上的无力感,安心的闭上疲乏的双眼……

  (嗷嗷嗷,异常纠结,真是对写男女感qíng无能,嗷嗷嗷,这点字居然写这么久!~~~~( _

  第三十九章 誓言

  四月深夜的山谷,寒冷如早chūn二月,却至冷不及她心。

  当她在受了二个多时辰的颠簸,被抬至崖上的马车内,却万万未料到,等待她的是冯妈妈尸骨无存的噩耗!

  仪华深深地吸一口气,竭力撑着视线模糊的双眸,目不转睛地望着车帘外跳动的人影,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王爷请放心,地上的尸体,卑职已清理过,不会有激斗过的痕迹留下。”一板一眼的男音透过微晃的车帘传来。

  已不觉烙至记忆中的声音,冷冷的“恩”了一声,夹杂着一缕难辨的狠厉道:“盯住他们隐藏之地,不可让他们发现其巢xué已有埋伏,明日本王再亲自带兵一举歼灭!”

  “王爷!祸引晋藩(太原),助他们闹事,难道就此……”另有一人错愕相驳,却不待一语毕,已纵然单膝跪地,道:“卑职越矩,请王爷重惩!”

  “将功抵过,由你尾随其后,缠住他们等本王带兵来时!”朱棣肃声下令。

  “卑职领命!”铿锵有力地应道。

  朱棣话锋一转,隐含冷冽道:“他们如何得知王妃的行踪,早做埋伏?”顿了一顿,一字一字的逐一咬牙迸出:“谁是内应?是谁!”

  谁是内应?

  仪华十指狠扣入心,压住全身的叫嚣,竖耳倾听。

  “暂时还未有确切人选,不过已知透露出王妃今日的行程之人,是府内众位娘娘中的一位。”一丝不苟的直言答道。

  责源于她!

  仪华掌心一痛,指甲狠狠断裂两截,心绪汹涌。

  闻言,朱棣却低笑一声,笑声中有一种压抑着地yīn冷森然。

  “王爷息怒!”猛然惊闻一道令心底发寒的冷笑,众人下跪呼道,

  朱棣敛下杀机,淡然道:“罢了!即刻回府,你们也起来吧。”

  “是!”随着整齐恭敬的数十道声音齐应,一切归于寂静。

  片刻之后,帷帘微动,朱棣探身入车厢,仪华随即闭眼,仿若从不曾听闻过零星半语,心下亦未受半分冲击,殊不知面颊上斑斑泪痕已道明一切。

  马车声辘辘响动,车厢内沉寂无声,一股压抑的沉滞气氛在空气中缓缓流动。

  突然,沉默良久间,朱棣平淡无波的出声指出:“你醒了,也听到了。”

  朱棣说得一派淡漠,仪华听得满心激愤,再也不愿粉饰太平,死死咬牙回道:“是,臣妾听见了,一字不差地听见了!”她的嗓音艰涩暗哑,语气却凄厉而痛楚。

  没想过仪华会有如此qiáng烈的qíng绪,朱棣怔了一怔,深邃的眸底隐隐闪过一丝波澜,却快得转瞬即逝,他已然冷静而理智的说道:“本王不会放过那人。”说着往仪华的面间一瞥,静默了须臾,语气不变道:“这也算为你出气。”

  为她出气?

  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如此丧命,不过是出口气的事而已!

  “呵呵……”仪华悲凉一笑,笑得泪流满面,自说自语道:“为我出气如何?我解气了又如何?冯妈妈她再也回不来了!这世上我本漂泊无依,唯有冯妈妈给予我一方处所。她视我如女,疼我若斯,我却未尽子女半分孝道,让她日日为我cao心,到最后还惨死异乡,甚至连她唯一的心愿也不能达成……”

  说到这里,仪华已泣不成声,冯妈妈在世时最大的心愿,不过是与其丈夫、孩子同埋应天的土地下,可如今却让火药炸得尸骨无存!又如何葬回应天?葬回其亡夫、幼子身边!

  如此一想,仪华心中愈加大恸,胸腔下气血翻涌,牵动身上内伤又起,受创的五脏六腑一阵撕扯疼痛。她难受地缩绻起身子,想要紧紧还抱双膝,以稍稍缓解心肺撕裂的痛楚。却只因身上的扭动,即有更加剧烈的痛感蔓至四肢百骸,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叫呻吟。

  “你做什么!”朱棣抱起痛苦挣扎的仪华,将她死死箍在怀里,怒声喝道:“你心脾重创,还想活命的话,就不要给我乱动!别忘了,你的养娘是因你而死,你还要替她报仇,不能让她枉死!”说至此,朱棣眼里陡显凛冽杀机,心中默道:今日的堕崖之耻,本王定要十倍奉还。

  不能让冯妈妈枉死,要为她报仇!

  无法克制的qíng绪激动,在朱棣言语相激下,奇迹一般地瞬间平息了下来。她一动不动地任由朱棣抱着,泪眼婆娑无焦无距的双眸,重新凝起一轮坚定的亮光——她要为冯妈妈报仇!她更要qiáng大起来,让任何人也不能伤她一丝一毫!

  暗暗发下的誓言,如一根长满荆棘的厉鞭,在她背上一鞭一鞭的抽打,带血的鞭笞疼得她越发清醒,思绪纷乱的脑海中也随之剥离出一抹灵光,驱使着仪华从朱棣的胸膛缓缓仰起头,望着他不言不语,只是任由泪水不断的滑落。

  朱棣眉心深蹙,亦凝睇无语。

  然,短暂的对视沉默之后,时有时无的啜泣声隐隐传出,再及一时半刻,无助的哭泣声终从仪华口中溢出。只见她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糙一般,双手死命的回抱住朱棣,似迷茫无措的哭泣着,又似娓娓而道的诉说着。

52书库推荐浏览: 西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