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于客_花绮人【完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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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还得忍受某人拿着最后指甲盖大小的糕点在眼前晃来晃去,这小东西该说是太有灵xing,史艳文暗自赞叹,看起来就要委屈哭了似的。
看着挺让人不忍。
竞日孤鸣也挺不忍,所以他还是把指甲盖给它了,然后又向史艳文伸出了手,显然是要他贡献出最后一块gān粮。
“……”史艳文分了一半给他,自己拿了另一半,口中念念有词:“小胖子,艳文之口粮已分出一半予你,若再咬我,就真是忘恩负义了。”
随后他又听见一旁压抑的低笑。
“放心,”竞日孤鸣换手拎着小家伙的后脑勺,和拎猫一样的姿势,小家伙倒是挺适应这种姿势,尾巴极快的卷了他手上的半块糕点,一点一点快速的啃了下去。
竞日孤鸣托腮看他,笑的狡黠,随口道:“在下多年来略有积蓄,家财败尽之前总不会让炎云饿着的。”
但昔日北竞王的身家,到底何时会有尽头呢?
此事先可按下不谈。
所谓吃人嘴软,史艳文不好意思的耳朵一热,来不及深思这话里的意思便下意识地说了误会,又说先生说笑在下并没有其他意思,最后马马虎虎的笑笑,三言两语轻松带过,便埋头逗小家伙吃东西。
可见放松警惕的不止史艳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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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竞日孤鸣说的顺口,只是玩笑的内容却让他自己都觉不妥,笑容微敛,看着子午鼠摇来晃去的尾巴突然道:“叫它小胖子,如何?”
史艳文摸了摸它的肚皮,点头道:“这名字起的也太随意了一点,不过倒是挺适合它。”说着,又要喂它。
“吃了将近四块桂花糕还没满意,胃口确实挺大。”
“恩,要不改名叫大胃王?”
“……还是小胖子吧。”
竞日孤鸣看看史艳文,突然来了兴致,将小家伙往史艳文方向拿近了些,依旧是谈笑自若,却在史艳文手靠近时又突然拿远,然后在被偷偷瞟一眼,乍然惊觉失礼之后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竞日孤鸣默不作声地将小家伙再次提上前来。
如此。
循环。
往复。
全然不顾红了眼的某只。
吱!吱吱!
“它很饿。”
“看出来了。”
“……先生,它要咬人了。”
“那就咬吧。”
“……”因为咬的不是先生吗。
“同样的错误,炎云总不可能再犯一次吧?”
“先生。”
“更何况你这么聪明。”
“先生……”
“饿吗?”
“……恩。”
“甜的还是辣的?”
“……不要太甜。”
“gān果和糕点?”
“都喜欢。”
……
他们在戈壁滩的遗址古道上坐了几个时辰,火伞高张,万里无云,飞沙扬砾。静看人来人往,再也没看见跛脚的商人,偶尔说些不着调的闲事,逗逗不请自来的小宠物,就像两个普通人。
无所事事。
悠闲自得。
放下生命的遗憾,忘记心事的婉转。
那是史艳文第一次体会到退隐的可贵。
也是竞日孤鸣隐姓埋名后第一次放松。


☆、jiāo易

光影渐沉,白日西斜。
一天的时光太短,光芒被时光从巅峰蹉跎至萎靡好似不过片刻,心中即便有再多不舍挽留,人们也只能追逐着一点一点隐没的斜阳残霞踏上回程。
贫贱韶光,转瞬即逝,幽幽一叹,便要结束这短暂的停留。
而最后一抹斜阳消失的时候,他们刚好看见了沙丘另一头的绿洲,丝丝缕缕的烟火气盘旋而上,还未到达树顶,便被bào躁jiāo错的疾风一击而散,旋而不见。
骆驼多了,人也多了,远远的就听见了人们的欢声笑语,沙哑驳杂的吟唱远远传开,混着单调的羌鼓胡笛,古老庄重,悠长缠绵,幸好有那笑声一合,反让人生出心醉神迷的向往感。
看样子应是今日刚来的新商人,与昨日那几位似是旧识,在半月湾的湖边架起了篝火,十几个人有说有笑的的聚着,脸上的皱纹又堆积了好几层。有大胆的女子手上拿了小鼓拍节而舞,朴实的大汗随之起歌,还有个半大的男孩四处围着火堆跑跑跳跳,掌声笑声络绎不绝。
很美的画面。
竞日孤鸣没有进入帐篷,史艳文看了看他,也不催促,跟着小胖子闪进了帐篷里,只是一眨眼时间又出去了,小胖子则趁机躲进了箱子里,想是困了,史艳文也没管它,拿了东西便走。
“苗疆的王宫也有类似的活动,”竞日孤鸣靠在帐篷外看着他们,浑身放松,愁容淡淡:“只是繁文缛节甚多,一杯酒还没下肚便需准备好一车子好话,字句斟酌,不敢懈怠,实在乏累,故而每次都有人提前离席,有人却不得不陪侍到最后。”
史艳文本拿了大氅出来想递给他,听见此话便直接将大氅给他披上了,想了想道:“也算是快乐的回忆。”
竞日孤鸣的眼神扫过大氅,笑道,“的确。”如果忽略席间的话术算计的话。
“……jīng忠小的时候,”史艳文觑了他一眼,比了比自己的腰,继续道:“大概到我这里的时候,也是很喜欢热闹的,不像现在这么安静。玩的开心的时候小脸上还会沾上污泥,头发也揉的很乱,回到家里还会开心的扑在我身上跟我说玩了什么,说了什么。你大概想不到,那时候的jīng忠,可是很会撒娇的,有时候晚上一定要我讲故事才睡的着,谁都治不了他。”
“是吗?”竞日孤鸣扯了扯嘴角,脑中却想起俏如来对他说话时的严词厉色,气势凌人的带着矩子舌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很是感慨。
“脱胎换骨后果然要不一样很多。”
“……算是吧。”史艳文远望着篝火旁的言笑晏晏的小孩,继续说道,“后来有一次,小孩子玩火,不知怎么的火星崩到他脚上,jīng忠虽聪明,但毕竟太小,更何况那又是夏天,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腿上就要烧起来了,周围的孩子都被吓跑。当时我就在不远处,一时着急,直接用手将裤脚撕开,jīng忠倒没事,我手上却被灼的发红,从那次开始,jīng忠就很少跟其它孩子们一起玩闹。”
“心思太重,”竞日孤鸣听后断语,又顿了顿,“和那孩子一样善良。”
“是啊,无论世事如何变化,他们都一样善良。”
竞日孤鸣想到了苍láng,“苗宫新年祭礼,苍láng也总是很开心的,除了王族的祭猎活动,那孩子不想让父王失望,却总是忍不下心伤害那些无辜的动物,猎的东西自然也就很少,到现在都是一样。”
现在,苗王宫早已没有了祭猎活动。
“善良值得珍惜,但思虑太重却要不得,”说到这里,史艳文突然想起另一件事,“说起来,苗王和jīng忠的关系……似乎很好。”
史艳文本意是试探对方是否知qíng,言语避讳视线低垂,生怕露出什么端倪,却没想到话一出口像是戳中那人不知名的笑点,看着他笑的直不起腰。
史艳文一脸莫名,“……”所以说笑点到底在哪里?
等到竞日孤鸣笑声停了,一连串咳嗽声又随之跟上,这次看起来倒是真的。
史艳文抽了抽嘴角决定闭口不言,秉持着退避三舍的态度抬手顺着他的脊背抚了抚,至少等某人咳过了再说。
“咳,抱歉,”竞日孤鸣被呛的脸色发红,反手抓住了史艳文力道渐重的手,“我只是想到别的一些事。”
“看来是好事。”史艳文不咸不淡的回道。
“是好事,也是秘密,”竞日孤鸣打量他一眼,傍晚的光线暗淡,鬼漠黑的又快,圆月还没露出它的皎洁,远处跃然欢腾的篝火就先照亮了周围一切,隐约还能看见史艳文颈间露出的黑发,竞日孤鸣抬手帮他压了压帽檐,道:“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回去再说吧……要去那边一起烤火吗?”
史艳文自认倒霉——这种拖延政策他七岁就已运用的得心应手。
“不会打扰他们吗?”
“篝火晚会自然人越多越热闹,”又是庄重的吟唱响起,竞日孤鸣竟有些迫不及待,顺势拉着他迈步走开,“何况炎云总不会没看见那孩子的动作吧?”
“自然看见了,”史艳文回握他的手,那个蹦蹦跳跳的男孩就站在人圈外,已经招了许久的手臂有些发麻的甩着,见他们走去时满脸风霜的商人也堆满了笑容,隔得老远都能感到扑面的热qíng,史艳文心下一暖。
“他们在唱什么?”
“一首思乡古歌。”
“难怪如此扣人心弦,可惜炎云不通苗语……”
“哈,不过一首杂言诗,我教你。”
其诗为诉——。
秋风萧萧愁杀人。
出亦愁,入亦愁。
座中何人谁不怀忧?
令我白头。
胡地多飚风,树木何修修!
离家日趋远,衣带日趋缓。
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
……
良夜即过。
第二日的漠市果然来了更多人,古道已占了两条,而竞史二人还是我行我素,鸭行鹅步,在满湖晶莹时起身,又在日光稍盛时踏上了漠市。
一切都井井有条,唯一被打乱的行程,便是被小胖子吃光的早饭了,箱子里只剩下残渣。
小胖子似乎很喜欢竞日孤鸣的手指,一路上尾巴都绕着他不肯离开,不过幸好是只有一只手,史艳文有些好笑的想,这样至少买东西付钱的时候不用他帮忙。
他们先是去了最大的几个帐篷,买了一些饱腹的食物,随后又四处闲逛,其间不止一次跟小胖子斗智斗勇以保存口粮。
幸好竞日孤鸣聪明地扔了半块gān果将之引开。
不然这一路的注目之礼怕是又免不了了。
“那块玉玦,”移动的目光被吸引住,史艳文脚步不自觉停下,“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竞日孤鸣顺眼一看,简陋的地摊上只有一块破布,生意也不好,胡乱摆放了些玉玦刻石。乍一看去很不起眼,材质下层,纹路纷杂,许多地方还有残缺,唯独它的雕工却细致的少见,刻画入微,活灵活现,虽远远比不上竞日孤鸣日常所配,但也有其过人之处。
那摊主是个年迈的老人,白发苍苍,略有驼背,眼睛也是惨淡的灰白,已是风霜满身即将入土的年纪。
竞史两人在他面前蹲下时,老人已是昏昏yù睡之态。
史艳文看了老人许久,微微一叹,拿起中间的半块鱼形玉玦看了看,老人见有客人上门,也qiáng打了jīng神对他们微笑,用着生涩的苗语介绍着摊上的商品。
那半阙鱼形仿的是山海经中的赢鱼而制,刻有双翼,灵动可爱,原应有一对的。
“先生,我很喜欢这阙对鱼,能把它送给我吗?”
竞日孤鸣笑了笑,又拿了另一块相似的龙鱼佩,“好事成双,一人一个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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