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艳文稍感不解,大概是觉得事qíng结束的有些简单了,虽然避免了尴尬,却又有些莫名的失望,便淡淡道,“是啊,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
一点都不像竞日孤鸣对他得寸进尺的xing格。
倒像自己倒贴上去,人家却不领qíng似的。
这样一来,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心中越加犹豫。
“先生。”
“恩?”
“外面这么冷,我们……回暖阁吧。”
……
说虽如此说,结果回暖阁的却只有一人。
不过即便只有一个人,竞日孤鸣却异常镇定,没有问史艳文要去做什么,也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只在软塌上饮酒思索,偶尔唇边散出一丝笑意,更多的,却是不可说。
既然说不得。
便静观其变。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史艳文才不疾不徐的来到,换了一身gān净的白衣,头发安静的扎在右肩,还有些许水汽,动作慢条斯理,犹豫闪躲地拿着前两日从酒窖里捞出来的大红酒瓶,在塌边坐下。
红色,好兆头,竞日孤鸣手指忍不住抖了抖,笑中带了意味深长的暧昧,“艳文今日真是主动。”
史艳文沉默了一下,抬头仔细看了看竞日孤鸣,似乎在怀疑什么,拿着酒瓶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耳垂诡异的红了。
“有些问题,艳文一直想问先生。”
史艳文语气并不十分肯定,仿佛这个问题是什么不该问的,但又控制不住自己,以至于连脸色都带了踌躇不定的认真。
竞日孤鸣叹了口气,“艳文难道还在惦记那个秘密?”
惦记?明明是你自己答应告诉我的。
“……那个不算。”
“看来还有很多。”
“只有……三个而已。”
“哦?”这倒是出乎意料,“哪三个?”
史艳文定了定神,打开酒瓶,浓郁刺激的酒味随即扑面而来,他想了想,又坐近了些,离竞日孤鸣只有半臂距离才停下,“第一个,先生能不能告诉我……”
又停了下来。
“不好意思说?”竞日孤鸣替他倒了杯酒,压抑着轻笑,“那就先喝杯酒壮壮胆。”
史艳文实在没忍住,抬头瞪了他一眼,不过酒还是喝了下去,“第一次在温泉……先生的动机,到底是因为什么?”
竞日孤鸣笑容一僵,没想到这居然是他问的第一个问题。
他知道史艳文一直都很聪明,这几日暗自思量,想必已经明白了很多事。
他知道竞日孤鸣以救命而施恩,以索恩求回报,让他不知缘由下莫名成了自己的帮手。
第一次去漠市为饵的人表面上看起来是竞日孤鸣,实则是将史艳文抛到台面上,史艳文才是真正的饵。
吴辅第一次来的那晚,竞日孤鸣态度倏然过分亲密,是故意彰显他们的关系非同寻常——不过是让史艳文这鱼饵的位置板上钉钉,将所有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所以后来才会有一系列针对史艳文的行动,吴辅、竞日孤鸣过往势力、琉璃所为,都是为了挑拨离间,试图将人隔离。史艳文彼时已有察觉,故而对那雪山上含蓄的许qíng视若无睹。
之后竞日孤鸣试药,再去漠市,其实也有抱着趁机将漠市最后的残余势力引诱而出一网打尽的意思,但那份真qíng史艳文也不能视而不见。
如他所说,他的确是个很好的契机,但不是等待而来,而是选择而来。那两个丫头应该和自己一样,或多或少是被引诱到了竞日孤鸣身边,方法已不可考,想来不难。
小孩子心机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而对史艳文,只要在路上安排几个事故——事实上史艳文苦思冥想后才想起他确实是因为“某天某时不小心听了几个人说南下苗疆有奇景”才被引去了漠市方向,才见到了竞日孤鸣。
这件事原先史艳文是得不到一点利的,哪知缘分此事实在奇特,谁会知道竞日孤鸣会中途选择了救史艳文一命,未曾保全实力,若非吴辅想让人助他进入bào风层而引藏镜人与俏如来去了漠市,他们定会在沙寇那里吃一大亏,丧命都有可能,厨娘即便提早报了信也是凶险。
如今那纸“十恶”罪状yīn谋被揭,残余势力已被打击殆尽,除了吴辅与那沙寇,所有人都已各归各位。
其实这些事竞日孤鸣直言,史艳文也会助他,只是以立场而言,竞日孤鸣的保密措施实则应当,史艳文不仅没有感到不适,反而十分赞赏——qíng感和立场、小爱与大爱终须分个清楚明白。
唯有一点,只那一点。
藏镜人带了那封计划变更的书信去后,竞日孤鸣……吻他那次。
他自了解,竞日孤鸣的感qíng那时绝不可能那般激烈,深究其原因,史艳文却实在是想不通——如果是为了留下他,应该还有其他更合适的方法才对。
竞日孤鸣想了半天,史艳文湛蓝视线中的信任让他安心,但那答案其实并不怎么思虑深远,甚至有些出乎意料的幼稚。
史艳文那酒已经喝了三分之一,脸颊旁都染上了红晕,但竞日孤鸣却仍旧只是不悲不喜的看着他,陷入思索。
“先生,这问题很难答吗?”
“非也,只是在下有些不解,艳文为何要将事qíng想得那般清晰。”
史艳文怔了怔,酒气让他的思考有刹那迟缓,血气不足的身体稍显疲累,也受不了太多的酒水,微微摇头,“只是个动机,艳文只是想知道,那个……让人难以忘记的沉吻,是出于qíng感,还是算计。”
竞日孤鸣脸色微变,坐直了身体,左右慢慢抚上他的下巴,“艳文以为是算计?”
史艳文顺势抬头,眼中仍是清明,没有畏惧,也没有反抗,“先生说什么,艳文就相信什么,只怕先生又忍了下去,什么事都忍在心底。”
竞日孤鸣放下手,叹了口气,将他的酒瓶拿开,“艳文如此关切,在下自是不好再有隐瞒。只是,若我说那次只是我急的失了分寸,你……可会相信?”
急……
“竞日孤鸣也会着急?”
“竞日孤鸣当然会着急,”他看着他,提醒道,“从第一次见面,艳文不就知道了?”
第一次见面……
那被拖延的半个时辰。
史艳文忍不住笑了,好像的确如他所说,他们第一次见面,史艳文就看见了竞日孤鸣从未在人前展示过的心急。他笑的忍不住肩膀直抖,同时心底又生出小小的满足感,许是那壮胆的酒发挥了作用,史艳文在塌上按住他的手,倾身一哂,道,“原来先生那么早就被艳文迷住了,真是稀奇。”
竞日孤鸣一挑眉,反手握住他的腕子,“那艳文还欠我的问题,是不是该给我答案了?”
史艳文从记忆里搜刮了一下,好像竞日孤鸣确实问了他一个问题,那个关于同心石的问题——为什么不问我?并且一直没得到答案,只是为难只在当时,如今并不需要,这答案现下也并不需要像竞日孤鸣那样推脱。
当时他不愿深思,现此刻却并不需要犹豫,毕竟xing格之比,他实在比竞日孤鸣慡直太多。故而他现在可以毫不犹豫的回答,“我相信先生,哪怕在几天之前,先生还在与我说谎。”
“有吗?”竞日孤鸣反问。
“这是第二个问题,”史艳文拿着酒瓶酒杯,边倒边笑,“‘结契兄弟’啊,先生的契书在哪里,艳文都没见过。”
竞日孤鸣顿了片刻,抱住他的腰,将人拉近,眼中闪过深不可测的光芒,“你要契书?”
那动作突然,史艳文可惜的扫过洒落的酒,将酒杯放在一边小桌上,直接拿着酒瓶喝了一大口,“咳咳,先生总不能是想空手套白láng?”
……
看来是真的有点醉了。
竞日孤鸣沉吟道,“可我并不想与艳文有兄弟之称。”
史艳文晃了晃脑袋,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那和结契有什么关系。”
竞日孤鸣看他半晌,倏尔一笑,“的确,兄弟和结契,确实没什么关系。”
竞日孤鸣猛地拉起他,史艳文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扯得踉跄一下,幸好竞日孤鸣及时揽住他的腰,“只是契书一定,此生无悔,艳文可千万别后悔。”
“呵呵,”史艳文又晃了晃头,笑意似要泛出眼角,“史艳文,不做后悔之事。”
契书寥寥数语——
天地共鉴。
史家艳文,乙未年六月生,行事磊落,文质彬彬,温文尔雅。
竞日孤鸣,乙巳年二月生,面如冠玉,才智卓绝,雅人深致。
去岁临冬际,闻君随缘来。
缘起无相,缘落留名,缘来无处,缘定有心。
君子儒慕,白衣风流。累月相守,同卧同寝,同qíng同心,患难与共,视其亲为己亲,视其爱为己爱,视其痛为己痛,视其苦为己苦,互生jiāo契之心,于丁未年末,琅琊居阁,暖室寄语。
愿付余生,如星绕月,如风缠雨,至死不渝。
以此为契。
……
各赋其名,宁死不悔。
史艳文眼前景象已然有些重影,那酒的后劲已经上头,但提笔的手却稳当的很,但这稳当只维持了片刻,放下笔,人就跌进了竞日孤鸣的怀中。
他深吸了口气,眼皮不受控制地耷拉下来,还没完全闭上又不甘心地张开,看着那寥寥几笔略感失望,“太……太短了。”
竞日孤鸣紧紧抱着他,同样点点头,“的确太短了。”
但他们这样的人,他们所经历之事,却不能留太长。
史艳文似有所觉,意识不清的抬起一只手搭在竞日孤鸣肩上,皱了皱眉,“你是,累了?”
竞日孤鸣无奈的看着他,此刻本该是两相庆祝之刻,不想这人趁他写书之时又喝了许多,“是啊,我累了。既然累了,我们去休息吧。”
“休息?”史艳文眼皮跳了跳,“不去。”
“艳文喝醉了,不想休息吗?”
“你会,咬我。”
竞日孤鸣失笑,一手将那半纸契书压进书里,随后半抱半扶的揽着人往软塌走去,“不咬你了,别怕。”
“不咬了?”史艳文突然停住了脚步,一身的力量都坠在了竞日孤鸣身上,连带着把竞日孤鸣也钉在了原处。
“怎么了?”
“我不怕。”
“恩?”竞日孤鸣愣了一下。
史艳文真是醉糊涂了,一急之下拉着竞日孤鸣的头发狠狠一扯,脚下也虚浮地踩着竞日孤鸣的鞋子,“我不怕你!”
竞日孤鸣实在没忍住,抱着史艳文笑了,笑的控制不住手上的力度,“好艳文,那酒实在不是个好物,日后可记得千万别在别人面前喝了。”
“恩……放开。”
男人的身体不比女人柔软,是以史艳文感觉不舒服也是正常,竞日孤鸣手臂失控的力量如今可不是史艳文反抗的了的,但那一身的身法力道到底还有些用处,而后下意识带了技巧的挣扎险些让竞日孤鸣都没把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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