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在外头很艰难,她希望她能给予他力量。
“我都忘了。”一会后,宣仲安叹了口气。
“嗯?”
“忘了爹……”望康在旁边哇哇大叫,宣仲安松开了她,把她拉到身边坐下,把儿子抱到膝上,见他往他娘腿上爬,便搂紧了他,“去广海的人,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他想成事,一半是为了祖父,一半也是……”
也是想在人之前争口气罢?
现在气是争出来了,总得在人眼前显一显。
至于别的,帮忙与否,又得另说了。
这种话,不好言道出来,宣仲安本不是不会想不到这上去的人,只是朝廷的事已占去了他全部心神,家里的事,他下意识就忘了。
父母他也是很久没有过问了,他们想什么他以前还会管一管,现在连问都没想起要问一下了。
家里有她,他就完全忽略他们了。
“姜家外祖父家里,我已经去把事qíng说了,大舅母说让我们看着办……”许双婉朝他笑道:“也没有什么不高兴。”
说开了,就没什么不高兴了,至于她夫君这,她是不怕的,他们夫妻俩是一体,她就是做错了,他也总会要包容着她些,但姜家不一样,两家再亲也是两个不同的家,起了闲隙,伤了人心,就不容易弥补了。
“你做的很好。”宣仲安抱着眼见哇哇大叫不成,就呱呱大叫起来了的儿子,在她额头上落了一吻,“把人请进来就是,至于后面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我知道怎么跟父亲说。”
“诶。”许双婉笑着点头。
宣仲安轻咬了下她的鼻子,又在她嘴间碰了碰,笑了笑。
望康这时总算够得着他母亲了,劫后余生的他死死地紧抓着母亲的手臂,不想松手。
他要她抱,不要大坏蛋。
许双婉见他黑亮的眼里都有泪光闪烁了,抱了他过来,笑着问他:“想娘了?”
望康忙不迭地点头。
想了,太想了。
“你别老逗他,”许双婉跟还朝她皱眉,且还瞪了儿子一眼的长公子道:“再逗都不让你抱了?”
“我还稀罕不成?”宣仲安扬眉。
夜间他压着她弄了两回,呼呼大睡了过去,许双婉却有些睡不着,就着chuáng边浅淡的灯火摸着他的脸。
很久后,在闭着眼睛的他抓着她的手咬了两小口后,她才笑着靠近了他有脖颈,把头埋了进去,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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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家族人那边果真应了信,说会按时按邀而来。
对方是小辈,许双婉准备的也是小宴,她把前院的一个待客的小暖阁收拾了出来,这厢chūn暖花开,小暖阁旁边的景致也极好,再把暖阁当中的纱帐一换,挂上几幅书画和花瓶,这暖阁顿时就清雅了起来。
这暖阁一布置好,宣宏道傍晚膳罢散步,还带着侯夫人过来瞧过,宣姜氏看了也甚是喜欢,说回头也要把听轩堂旁边的暖阁收拾出来,以后也可以去当中绣花,也就不用成天闷在房中了。
许双婉在下人口中听到,第二天,就着下人去办了,不出一天,暖阁就收拾了起来,喜得宣姜氏当天就搬到了暖阁当中绣花,这时已是大晚上的了,宣宏道回来还得去暖阁找她,看她跟个小姑娘似的还恋恋不舍了,当真是开怀大笑。
许双婉看他们高兴,也是微笑不已。
约好的时间很快就到了,那天的事qíng许双婉都jiāo给了屠管家,她不出面。
她在后面的大殿带着望康在玩耍,听到广海那边的宣家人家衣冠楚楚来后,来的还是两人后,她点了点头。
来报的福娘又轻声道:“一人腰上栓的是裴玉带,头上的秀才帽也镶了一块半个巴掌大的裴玉,那鞋口,奴婢看着,是绣了一圈珍珠,另一人用的是huáng玉,别的大体与前面那个差不多。”
今儿侯爷穿的是在家中穿的常服,朴素gān净。
相形之下,就被完全比下去了,但他是长辈,朴素些也无伤大雅。
大家中人,穿到最后,都是返璞归真的多,且一件衣裳穿到最后,还是穿软了的旧衣裳穿了最舒服。
“侯爷呢?”许双婉听到这,示意采荷把望康抱到廊下去玩后,开了口。
“侯爷待小辈很是热qíng。”
“依你看,场面如何?”福娘是个极细心的,细心到了什么程度呢?细心到这一天进出听轩堂的人只要是在她眼前出现过的,这站的是什么位置,说的是什么话,她都能记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遂许双婉在发现她这才能后,就把听轩堂和前院的事都jiāo给了她。
虞娘则是跟着她,姜娘则跟着洵林读书去了。
“场面甚好,就是宾客……”
“你说。”
“回少夫人,就是宾客太张扬了些。”
许双婉笑了起来。
公爹可能是想着在旧族人面前露面,可旧族人可能想的也是如此,这场面一争锋相对了起来,再往后谈,就难了。
小辈跟长辈争锋,这广海的旧族人心气也是挺高。
许双婉之前也是打听到了,这些广海来的读书人挥金如土,为人阔气大方,很是受追捧,尤其宣家人在其中更是个中翘楚。
有钱总能买到几两风光。
“少夫人?”见她笑了,福娘看向她。
“没事了,你回前面去罢。”许双婉温和地道。
“是。”
福娘去了前院,这时宣宏道听着子侄辈的族人大谈特谈他们宣家人在广海的呼风唤雨,良田万亩,仆从如云……
听说他弟弟宣容妻妾无数,别说儿子,就是孙子都有十来个了。
他们过得很好,非常之好。
宣宏道笑听着这两个子侄辈对家族与有荣焉的夸耀,笑容一直没变。
他也是见了人,才发现人跟人还是不能比的,他是他,宣容是宣容,如他父亲以前跟他所说,他不如宣容的,终其一生都赶不上,但宣容不如他的,是宣容自出生就定了的。
这就是命,谁都改不了。
“知道你们在好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听他们说罢,宣宏道这才感觉到他没有丝毫愤怒的地方,如果是之前,他可能还会愤恨罢?但侯府的境况不同了,他到底也是虚长了些年岁,这些年经过太多窘况,有时候窘迫得近乎是在苟且偷生,他的心xing到底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听着这些也是感慨良多,但到底是没有羞愤之感了。
当初他心怀愧疚,亲人族人弃他而去,他就算愤怒于他们的舍弃,但他也是分了侯府一大半的祖产给他们,府里绝大半的金银是给了二弟宣容了,让他代他好好安置族人,而他给自己留下的就是一些祖先给他这个嫡长子的一些珍贵传家之物。
宣宏道知道自己xingqíng软弱,软弱到近乎有罪。就像他握在圣上手里那件掐着归德侯府的咽喉,让侯府多年不能松口气的那件事一样,那时候就算还是小皇子的圣上只余一口气了,他也因为害怕别的皇子的报复,见死不救地跑了过去,还因为小皇子拖了他的脚一下,他还蹬了人两脚,让圣上记到如今都不能忘怀。
这些年,他也是曾因为他这个软弱,举棋不定的xing子,给孩子拖过后腿,连累他到险些丧命,侯府也差点咽了最后一口气。
宣宏道之前还心想他侯府终于起来了,往日的族人要有他相帮的地方,他要是力所能及,就是仲安不喜,也还是要劝他一劝,帮一帮这些族人的。
现在见人过得比他好多了,他反倒坦然了起来。
他们不难,这些年过的不错,他身为归德侯府的继承人,当年能为他们做的也做了,当年要走的也是他们,他并没有亏欠他们什么。
宣宏道歇了相帮之心,人就显得越发平和了起来。
那来的两个宣家进考的,一人名为宣博丰,一人名为宣路桥,前者是话说的那个,后者就是不断说广海宣家在当时如何显赫的那一位。
前面那个,是宣宏道的弟弟宣容的儿子,后面那个,则是宣宏道堂弟的儿子。
后面那个,也是之前在侯府放下礼就走的那个。
当年他们离开京城时,都是觉得是被祖父的不公,和大伯的无能被bī出京城的,族人对宣宏道这任归德侯纷纷唾之,后来就是宣容这个族长下了禁口令,不许再提起此人,这些已经记事了的族中子弟还是对他有印象的。
多年后再来京,他们也是暗中喜过当年宣容带他们离开另外立族的英明,但这次来京,哪想风云突变,归德侯府竟然好了。
他们这次没有打点对人,思量再三,不想无功而返,他们私下里商量着,还是派出了一人过来探听qíng况。
那人也是不太有脸与侯府接触,毕竟他们宣家人也是来往京城很久了,京城还有家里暗中布下的产业,侯府这么些年越过越难的时候,他们也视而不见,这次求到侯府头上来,他们面子上也抹不开,生怕人说穿了脸没地搁,所以东西一放下就走了。
哪想,就一个小小的示好,归德侯府就来请他们了,这让他们志得意满了起来,心道这侯府毕竟也还是需要他们这些族人的,等人一过来,一看宣宏道那平常至极的样子,看不出什么富贵来,这心就更放下了,言谈举止之间也是难免夸耀自傲了一些。
归德侯府有势,但没钱,他们有钱,但少门路,两家其实还是不分伯仲的,他们不能自贬身份,省的低人一头。
现眼下,见归德侯这个大伯言语更是切切,诚恳谦逊,以为他真的是想与他们广海宣家再jiāo好,便是先前沉默着不太说话的宣博丰也是开了口,朝宣宏道说:“伯父,我们前来之事,家中父亲还不晓,且容我们回去与父亲休书一封,言道伯父对我们的小辈的帮助,想来,父亲对您也是感激于胸的。”
“也没帮什么,就是见你们上门打了个招呼,我心想着,不回请你们一次也不好……”宣宏道听着他那口气也只是笑笑,没搭他的茬,又转头跟屠申说:“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快点上菜,好让两位公子吃了饭再回。”
说着他就起了身,跟两位子侄道:“今日我儿仲安不在,家中也没有陪客的,我还有公事要先走一步,我留屠管家的招待你们,你们有什么要的,尽管吩咐他就是。”
说着他就走了,两位宣家子弟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愣然看着他去了。
一会后,宣宏道在后面不远的大殿下见到了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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