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仲安看中的人是徐大爷的好书,但也只是一介穷书生,日子过得清贫,名声也不显,徐沫鸿都不知此人是怎么入了宣相的眼的。
“此人是我外祖临终前为我提议之人,我外祖与他有过几面之次,道这位大人读书万卷,也行过万里路,是难得的言行合一之人,”宣仲安笑了笑,看向徐沫鸿,“我听说这位施之省施先生称您为恩师?”
徐沫鸿朝他拱拱手,“哪担当得起,老夫只是在之省困窘之时伸过一援手,之省感念我这滴水之恩,非认我这老朽当师者不可,当时老夫也是见才心喜,就受了他这个qíng,记下他这名弟子了。”
其实徐沫鸿认下此人,是想收留他在京中书院教书育才,不想再让他东奔西跑,把他认为了弟子,施以援手的时候也就有了名目,徐府也能庇护他一二。
“那徐老之意呢?”宣仲安道。
施之省此人重qíng重义,但也因此被昔日的友人背叛重伤过,因此被害得家破人亡,后来徐家救他于水火,把徐沫鸿当了恩师,也就是半个父亲,徐沫鸿自是也要为他着想一二,而宣仲安一开口,徐沫鸿就已经把这事定了,给宣相长子启蒙之事,于施之省来说有益无害,这时候见宣仲安还问,他摇头道:“想给你长子当启蒙老师的,老夫敢说,这京中不论是大儒还是名师,都在等着你上门去请吧?”
“我这不就上门来请了?”
徐沫鸿笑了起来。
“那就请徐大人帮宣某向施先生提起此事了?”这是他把几个人放在妻子面前,跟妻子商讨了几天,才得了妻子点头首肯的人,宣仲安当然得把人带回去。
“自然。”
“那有劳了。”
“哪里的事。”
“不早了,家里人还在等我吃饭,宣某先告辞了。”宣仲安听了近一个时辰的废话,起身时掏了掏耳朵,看了徐家大爷一眼,“徐大爷,你要不想想入朝为官,与你父亲同堂之事?”
徐大爷挂着笑脸,“您慢走。”
等父子俩送走了这宣瘟神,徐沫鸿瞪儿子,“你这跟如临大敌一般是为何?他能吃了你啊?”
徐大爷大声喊冤:“不是您说,只要他打咱们家主意,一句准话都不要跟他说吗?儿子只是遵……”
“遵遵遵什么?”徐沫鸿甩袖,背手唉声叹气,“这下可好,他可是一点也不会信老夫了。”
前两天,他还跟宣大人说,他们家老大生xing严谨,是书院为人师表当中最刚正不阿之人,这话瞎得,现在骗鬼鬼都要不信了。
他本来还想帮着长子在吏部挂个职,这下可好,别想了,还是想想礼部那边的关系罢……
也许,当个典客是不错?大小也是个官啊。有点愧对先祖的徐沫鸿汗颜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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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仲安只是去请个人给儿子当老师,就呆在徐家听徐大爷念了近一个傍晚的经,回家了他不免跟婉姬抱怨了几句,道徐家那两父子,简直就是两条官场当中已经得道成仙的老滑贼,嘴里别说一句准话,连句实话都没有。
他这一念到膳后还在念,说的都是徐阁首为首的内阁阁老,这段时日给他添的堵,说到他间隙停嘴喝茶的时候,许双婉便与他道:“徐阁老父子那般对你是不妥。”
宣仲安点头不已。
婉姬又道:“没看您一会就学会了,依样画葫芦,一样地对我。”
宣仲安被她气得连书房都不去了,等望康过来牵他去书房,自诩清贵英明,能下手杀人就绝会不多噜嗦一句的宣长公子悲愤地跟他长子望康道:“你娘气煞个人了!”
望康拉他的手,“多大的人了,别撒娇,快走,祖父在书房等我们呢。”
宣仲安顿时面无表qíng,神如鬼魅一般被儿子拖了起来。
临走前,他还幽幽地看了妻子一眼。
许双婉歪着头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宣仲安立刻无qíng地扭过了头,满脸冷漠,只是等到要出门的时候,他又幽幽地来了一句:“那夫人,小娘子,为夫走了。”
“诶。”
望康在旁叹气,“爹,您能快点吗?”
话一落,就被他爹毫不留qíng地敲了个板栗。
见他们出了门,总算走了,许双婉忍住了笑,这才叫了人过来吩咐事。
虞娘看她嘴边带着笑,便与她道:“长公子今晚多用了一碗饭,稍会是不是要煮点消食汤送过去?”
“不用了,等一会我过去接他们,路过园子我想坐一会,让他们在园中多耍两招体术,你让厨房多准备两桶热水。”
“那园子小亭那边,多挂两盏灯?”
“使得。”
虞娘笑着道:“那我现在就去吩吩下面的人。”
许双婉颔了下首,笑着看着她转身,正要抬头跟采荷说话的时候,抬头的她突然眼前一黑,又看不见东西来了……
她伸出了手,“采荷?”
第141章
“姑娘?”
许双婉握住了采荷的手,直视了前方片刻,才看到了采荷担忧的眼。
“姑娘,您有什么事要跟奴婢吩咐的?”采荷在她膝前蹲跪下来。
许双婉微笑着朝她点点头,与屋内的下人道:“我有事要跟采荷说,你们先出去。”
“是。”
待屋里站着的几个管事娘子和丫鬟都退下去了,许双婉拉了采荷起来,寻思了一会,道:“长公子的食谱也该换了。”
“是差不多了,有十几个日子了,呃,奴婢算算,快足十五个日子了,是该换了。”采荷顺着她们姑娘的话意,算了算道。
长公子的食谱历来都是半个月一换。
“你等会叫胡大夫过来,就说我找他过来问问长公子的食谱的事。”许双婉道。
“诶,奴婢知道了。”
许双婉看了应声的采荷一眼,笑了笑,没多说话。
这是她第二次看不见东西了,上次是在听轩堂,她以为是憋气伤神伤的,也就没怎么在意,但今天这是第二次了……
许双婉转头,看了看脚边摇篮里沉睡着的钰君,不由低头探手碰了碰她的小脸。
女儿长得跟她很像,尤其是眼睛,她父亲很喜爱她,只要她醒着,就要抱着她到膝上逗她说半会话。
但她父亲还是太忙了,家国天下都在他的肩上,注定他顾全不了的事qíng太多,尤其是家里,而女儿也还是太小了,她连话都不会说,许双婉知道自己要是有个什么事,在这个家里,不会有比她更尽心的人护着她的小儿。
她不能有事,尤其是在这当口有事,哪怕是丈夫,他这时候也需要她支撑着,侯府刚松下的半口气,不能因为她又提上去。
许双婉没准备打算把这事告知她丈夫,她连胡老大夫来了都没想着把详qíng告知给他,她在问过长公子这段时节节气能吃的食谱后,便与老大夫道:“您既然来了,也替我把一下脉。”
“好。”见采荷拿了脉枕来,胡老大夫看少夫人的柔荑搭上了脉枕,便伸出了手,“老朽看看。”
胡老大夫把他在外面的医馆传给了儿子,现在就留在了侯府住着。
许双婉笑着点点头,等胡大夫替她诊完脉,说道出了平常的那些她有些忧思神伤,要多多休息少思虑的话来,她便若无其事地道:“胡大夫,有一事我想问一下,若是有人偶尔有一两次眼前看不到东西,只是一会,这一会就过去了,您看这是眼睛出了问题,还是气血不旺?”
“这……”胡大夫沉思了一下,“这得看人。”
“那问题不大罢?”
“可大可小,还是得看人,看是什么年纪,什么qíng况……”胡大夫有所疑惑地看向许双婉,“少夫人是替哪位亲朋问的?”
“就是随口问一句。”
少夫人嘴严,胡大夫便没有多问,只道:“有那血亏气衰者,在久蹲多时不动起身之时,会有头脑发胀眼前发黑的qíng况,这种的,多为女子体弱者,一般多补补血气将养着就会好,还有一种是……”
胡大夫细细地把可能的qíng况都跟少夫人说道了一遍,许双婉听罢,便笑着点头,叫采荷送了他走。
她没事人一般,还真只是随口问问一样,谁也没看出什么来,采荷就是感觉到不对,但在她们姑娘若无其事的神qíng当中说不出什么来。
许双婉接着去了书房接那对父子俩,她在书房见到了归德侯,归德侯这段时间可能是想通了,病好了,人看着也比之前开阔了许多,等望康把他给他做的小马献宝一样献给她看时,他在旁也是笑了。
“祖父说等我大了,还要给我做一匹大马,自己能动的那种机关马,机关马你知不知道啊,娘?”
“不知道呢。”
“那以后祖父给我做了,我给你看。”
“那可太好了,你可要记着。”
“妥妥的!”望康拍着小胸膛,“一切有我!”
许双婉笑了起来,临走前,她给公爹福了一礼,道:“望康把您给他做的东西皆纳入了他的百宝箱,平时爱惜得很。”
宣宏道欣慰颔首,“是你教的好。”
“哪里。”
夫妻俩带着望康送了他一程,等到他回了听轩堂,三人就往沁园回,路过亭子的时候,望康指着灯说灯好看,许双婉便让丈夫在多挂了几盏灯火的亭中,给她和望康打了完整的一段锻体术,他行走到半途时,望康加了进去,有模有样地学着父亲舞动身姿,看起来也是灵巧至极。
许双婉站在亭下,看着亭中光芒万丈的父子俩,心下便有了主意。
这事就算她兴师动众罢。
她太怕死了,怕死了,见不到她的小女儿;怕死了,看不到这对眩目夺彩的父子。
许双婉在第二日丈夫去衙门务公时,给药王谷写了一封信,信中详细写明了她的qíng况,与她对自己病qíng的描述,还有她根据胡大夫所说的对自己的猜测。
信她让府中的信使送了过去,她与药王谷通信颇多,时不时要问一下单老人家有关于长公子身体的事,长公子也如是,有些事还要托药王谷给他办,所以来往频繁的两家,她写封信过去也是很正常的事,送信的速度也快。
信一走,许双婉就慢慢地开始改变她的食宿起居了,她的食谱也换了,衣裳也换了新的,chuáng铺桌椅这些也开始都换新的,她这也不是一天之间都改了,而是循序渐进,宣仲安因此也没感觉出什么来,以为只是妻子想把家中的东西换一换,让小儿女和他呆得更舒适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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