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望康的启蒙恩师施之省开始给望康上课,而单久牵着马进了京城,入了侯府后,宣仲安还不知道妻子的事qíng。
此时已过去一个半月了,这一个半月当中发生了诸多事qíng,先是主持殿试的奉相点了个负心郎当状元,被天下书生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有宝络皇把江南洗劫了一空,此时正带着皇后娘娘和银子在回京的路上……
奉相自己点的状元,后果他自己担,宝络能gān,不仅是把江南扫dàng清楚了,还洗劫了一空,宣相在衙门内躲了个风平làng静,哪个烫手山竽都没烫着他,除了他那几个身上长着反骨的属下能气着他外,这日子可以说是过得悠哉不已。
直到单久给许双婉把过脉,跟他说他妻子疑似中了一种叫“霜毒”的毒药后,宣仲安就跟大晴天被雷劈了一样,半晌才回过神,看着单久道:“小久,莫要开为兄的玩笑。”
单久见他神qíng还算平静,当他能撑得住,便道:“仲安兄,不是小弟开玩笑,而是嫂子确是中毒,而非生病。这种霜毒,本来是一种叫霜叶的叶子上附着的一层类似白蛛丝的丝絮状的东西,这种棉絮本身毒xing不qiáng,但把它烤gān后磨成粉末,就成了一种巨毒,这毒物有个特点就是,中毒之人先是双目失明,只要眼睛一看不到后,中毒者的人皮肤就会在短短一个月内缩gān成一块皱皮,尔后其头发眉毛会白过胜霜,只要到了这种qíng况,中毒的人往往拖不了一年就会七窍流血而亡,这种毒还有个别名,这个别名仲安兄你可能听说过,叫红颜骷髅……”
单久说到这,宣仲安轻“呵”了一声,“红颜骷髅?好名字啊。”
“那这毒xing你是定了?”宣仲安笑了笑,原本端正坐着他的斜靠在了椅臂上,经常握笔握剑的那只手掌不断地张张合合地伸缩着。
就简单的一个动作,单久就被他身上突然张发出的威摄力震得呼吸都滞了滞,他深吸了口气,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话:“我来找你说明此事,就是八九不离十了,嫂子原本是要亲口来跟您说的,只是我放了她两碗血做引子辨毒,此时她失血过多,我让侍候她的人喂了她一粒安魂丸睡下了,想着此事还是由我跟您告明的好。”
“之前也是她让你瞒着我?”宣仲安淡道。
单久沉默。
“那现在知道,下毒的人是谁了吗?是怎么下的毒?”宣仲安又道。
单久犹豫了下,摇了摇头,“这事我不知道,之前我问了嫂子,嫂子也没跟我说。”
“那此毒可有解?”
单久见他问出了这句话,长吐了口气,拱手道:“有解,还好嫂子一中毒后就心生警惕,这后头药xing也没有再增加,这毒还没有完全侵入她的五脏六腑,这毒最好解的一点就是在前期中毒不深的时候最好解了,只要清毒,假如时日这毒就能从身上排解出去……”
“你确定?”
“我确定。”
“确定啊,确定就好。”
“就是,”单久看着他,在他寒气bī人的视线里还是张口道明了他想跟仲安兄最想说明的事,“这事要是发现得晚了,等嫂子眼睛失明看不见了,那就是中毒已深了,毒已侵入她的脏腑四肢,那时候就是我师傅加上我,我们也无力回天,嫂子也会因霜毒萎靡而死,这事,你还是查明清楚是谁gān的罢,这手段,我看不只是针对你来的,更多的是针对嫂子这个人来的。”
红颜变成了枯骨,从病发到死亡有一年来的时间,从先前的秀美绝丽到到最后的颜色全无,男人若是看着心爱的女子在眼前这般死去,最后会记着的是她走了的悲恸,还是她死前那摄人惊魂的身形容貌?
怕最铭心刻骨的,是她死前的惨状罢。
单久都怀疑,这怕是某一位嫉妒仲安嫂子的女人所为。
“你说,她中毒的时日不久,这不久,是多久?这毒从下毒到发作是几天?”宣仲安两手相握死按着自己手,把手捏疼了,才qiáng忍住了摔东西的冲动。
“第一次发作是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大概五个月到六个月之间就会失明,我看嫂子的毒xing,就在三个月之间……”
“三个月啊,”单久还要再说,宣仲安打断了他的话,抬头想了想,“三个月之前,正好是圣上离开京城后不久,我挺忙的,一般都要晚上才归家。”
“这毒男人吃了如何?”宣仲安问他。
“一样。”
“也就是说,这毒对我也有用了,要是府里有人想害我,这下毒倒也简单……”宣仲安冷冷地道:“但只给她一人下了这种让红颜变枯骨的慢xing毒,那就是想看着她一天天地变得一无所有了?”
“正是。”单久也是皱眉不已,“这种折磨人的法子,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这种毒,也不好弄啊……”
他看向了宣仲安。
这种毒,以前其实在京中出现过,出现的地方不在民间,而在后宫。
毕竟,这种耗时颇长,纯粹以折磨人为乐的毒药风险也极大,很少有人冒险用。
第142章
宣仲安一回来被单久叫住了,说完话他进了卧室,发现望康正安静地坐在chuáng边,安静地玩着前几天他祖父给他做的木马。
看到父亲进来,望康把手指放在嘴间,“嘘”了一声。
宣仲安走进,听望康凑过来小声跟他道:“娘在睡觉觉呢。”
说罢又道:“我陪她。”
他还摇头,“我不闹她。”
宣仲安在chuáng头坐了下来,把望康抱到了腿上,低头去看妻子。
她的脸有些发白,看在宣仲安眼里,更是奇异地白,他看了两眼,伸手摸了摸她温温热的脸,还是有些害怕,低头拿嘴抵住她的额,在上面吻到了温度不算,又亲了亲她带着温热的唇,那颗不知何时因害怕纠紧得发疼的心才缓过了一口气来。
望康看了看父亲神色苛刻的侧脸,也低下头去,学着父亲那样摸了摸母亲,这才直回了小身子,也松了口气。
“睡着呢,”他喃喃自语,“等会就醒了。”
宣仲安抱着他,闭着眼摸着她的头在chuáng头靠了一会,过了一会他睁开眼,低头看望康:“你是陪娘,还是跟爹去做事?”
望康左右为难,等了一会,他摇头道:“我要陪娘。”
他说着撇了嘴,很委屈地道:“妹妹被虞婆婆抱去侧堂了,娘说妹妹在这里不好呆,妹妹不在,我在着嘛。”
左右也要有个陪娘的,要不娘一个人睡觉会害怕。
宣仲安低头亲了他的头顶一下,“那你在着,替爹和妹妹守着?”
“是了,”望康点着小脑袋,声音小小,“要守着的。”
等父亲去了,望康抱起了小木马,见雯姨过来给母亲盖被子,他朝她摇摇小手,“我给娘盖。”
说着他就爬到了母亲身边给她拉被子,一拉好一屁股坐到了她的头边,学着父亲那样摸了摸她的头,又拍了拍她身前的被子,“你好好睡,睡饱了起来吃饭啊,莫怕,望康壮壮,望康陪着你。”
母亲总说他是父亲的小火炉,小福星,多陪陪父亲,父亲的身子就会好,望康也就当自己无所不能了,之前陪父亲,现在他就要陪生病的娘了。
雯儿见此退到了一边,没多时,就见采荷红着眼睛走了进来,示意她带着她身边的侍候的人出去:“去秋冬堂,姑爷有话要问。”
“是。”见采荷姐姐说罢就去了chuáng边,来不及多问,雯儿吞下了要问的话,带着她这一轮伺候的人出了门去。
出了门,有云鹤堂的人就站在门廊下,等着带她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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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园侍候的人,宣仲安都见过一轮,府中起居点卯的册子他都看过一遍,也才发现,在一个半月前,妻子已经分外谨慎,谨慎到但凡口重一点的酱菜等菜肴皆已不上桌。
等问过采荷,才知她这段时日连茶都不再喝,给他喝的茶,都是她亲手泡过喝了才递到他身上的。
宣仲安在外自有阿莫他们等人为他cao持膳食之事,到了家里,就是由她作主了。他向来把他的后背全然向她敞开,没有提防之心,明明在公务上是明察秋毫之人,到了家中种种蛛丝马迹尽露眼前,他也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对之处,居然就让她在他眼皮子底下瞒了他一个曾主掌过刑部的人一个多月的日子。
她也是好本事。
宣仲安对她又怒又恼,但存在他心里最多的,是惊骇。
她要是真被算计进去了,那于他,就是灭顶之灾。
宣仲安问过人一轮,又把虞娘和福娘两人召了过来,问她们:“少夫人这段时间把沁园的人都过了一遍,你们就没发现什么?”
虞娘跟福娘相相面觑了一眼,其后,还是福娘先开了口,她朝宣仲安欠了一身,回道:“禀长公子,我们是看出点少夫人的用意来了,但未曾想到是……”
她顿了一下,接道:“我们还当是少夫人想送几个不老实的人出去。”
府里的下人算起来在富贵人家里头算是少的了,尤其是沁园侍候的,加上园中扫洒的粗仆上下也不到三十人,其中还有八个人是侍候小长公子那边起居的,小钰君出生,少夫人身边用的还是以前的人,没有再调人到身边来,但就是因着如此,身边的人都算是老人了,这时间一久,又有人起了别样的心思,这园子看着小,但里头的事qíng多着呢,她们两个管事婆子压也只能压着那些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片子们一层皮,管不到她们心里去,虞娘跟福娘都以为是少夫人想借机敲打下她们,并没有多想别的。
侍候的下人也是这般认为的,所以那几个自以为是的聪明丫鬟最近都老实了,花花肠子都收拢了起来,没有在小长公子面前刻意卖乖讨好,也不敢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门口装样,等回府的长公子路过。
“有不老实的了?”宣仲安揉了下额,一层一层地剥皮。
“有,有那两三个先前挺机灵的小丫鬟,长大了两岁,想的就多了……”虞娘接了福娘的话,抿了抿嘴道:“心也大了。”
还有仿效少夫人说话打扮的,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怪模怪样的让明眼人一眼,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哪几个?叫什么名字?”
虞娘把名字道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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