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人身上都有痛点,还是说说琐事,谈谈风月,多讲讲无关痛痒的话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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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侯府一家到傍晚才归家,到了晚上还有人上门来拜年,许双婉听着宣仲安让人去叫洵林见客,她忍了又忍,把他轰出门去了。
宣相气得在门口叫嚣要去睡书房,这夜他见完客还真是去了书房,许双婉去请他,他还斜眼看她,问她:“你的骨气呢?”
许双婉可没他那般有骨气,便道:“一遇见你,就没了。”
宣仲安忍俊不禁笑出来,一看他的气势笑没了,又板着脸把笑憋了回去,冷道:“我说不回就不回。”
许双婉为着他的面子,便同他睡在了书房。
书房简陋,宣仲安压根就从来不睡在这边,chuáng榻哪有自家寝卧的舒服,遂宣相睡到半夜,就背着夫人往回撤,下人们被他折腾都起了,一路提着灯火照着路,就怕摇摇晃晃背着少夫人的公子爷出事。
这事闹得听轩堂那边都知道动静了,洵林被长随叫醒听说了此事,拍着chuáng铺叹道:“我这哥哥,折磨我不够,折磨起嫂子来了。”
望康半夜也被外面的声音惊醒,等父亲背了母亲回来,小长公子板着脸背着手,对着父亲痛心疾首就是一句:“你什么时候才能稳重点?”
“你等着,我明天收拾你。”宣仲安困得很,打了个哈欠进门去了。
这一通闹,夫妻俩睡到将将辰时才起,这还是宣仲安先醒过来的,他一醒过来就觉得不对劲,发现他家婉姬还没醒。
她都是比他早醒的,宣仲安摸着她的头叫醒了她,才发现她有点发热。
这一大早,沁园就jī飞狗跳,好在下午少夫人jīng神尚可,头也不热了,沁园的下人才松了口气。
但也因着此,初八皇庙的祈福日宣仲安没去,而是让洵林带着望康跟钰君去姜家,跟姜家的人一道去了。
姜家那边知道是许双婉身体欠妥,忙着了人来问。
许双婉这两年也是发现她的身子没以前那般好了,她以前很少有什么头疼脑热的,但现在稍不注意,就很容易生病。
她也很注意她这身子,也是怕她有个什么事,家里乱不说,且她丈夫在她生病的时日里脾气还特别大,天天火冒三丈,逮着谁就骂谁,让谁都不好过。但她再注意,也难免有注意不到的时候,这次算是她家长公子自己闹的,也就难得他这次没生下人的气,不过倒是生起了自己的闷气来,更是冷着脸不说话,知夫莫若妻,许双婉知道他这xing子,所以就算这次其实也没怎么病,身体还算好,他说不出去了她也没出去,就跟着他窝在chuáng上陪他睡了半天,又跟他看了半天的书。
宣仲安到晚上见她jīng神不错,风寒看来不会发作,才算是放了心,等儿女们回来这才有了个笑脸。
见他总算知道笑了,望康跟钰君也都是长松了一口气。
他们还小,也就不懂得他们父亲心里对他们母亲的愧疚。
因着许双婉这一小病,宣仲安好几天都腻在沁园不出去,等到十二日要上朝了,这天半夜许双婉给他穿好官服送他出门的时候还松了口气,“可算是能上朝了。”
宣相一时半会都没听明白,愣然道:“这上朝还能改日子?”
“嗯,不能改,不能改的好。”
宣仲安这次算是听明白了,拂袖而去,不过他出了门一会,许双婉又见他大步进了门来,就见他朝她微笑,略抬了点下巴,很是矜持高贵地与她道:“让夫人惦记了,为夫今年身上公务不多,就是夫人不愿意,我在家的时日也是颇多的。”
说着走到门口,朝她呲牙,“烦我也没用。”
许双婉被他逗得掩嘴笑,出了门去,又听他在前面大声道:“莫要跟上来了,风大。”
但他走了几步,再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她站在廊下,朝他微笑起来。
昏huáng的灯笼下,她的面容她的眼睛温柔似水。
宣仲安看了她好几眼,才肯抬手与她挥别,“进去,我晚些就回来。”
许双婉颔首,欠身朝他微微一福,含着笑看他出了门。
光yīn似洪流,寒尽又一年。
她不言岁月短,只待良人归。
第152章
这再上朝,宣相每日回来得比以往就要早了,就是事qíng还是会追到府里来,宣仲安不堪其扰,在衙门狠狠把下属训斥了一顿,末了道让他们有事找圣上去,这些大人也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进宫去太极殿。
他们虽说跟圣上也熟,但说老实话,宣相身为他们的上峰,跟圣上身为皇帝,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他们有事,上峰会帮他们兜着,有麻烦还帮着解决,可圣上呢?一有不对,圣上就会毫不客气地跟他们讲:你们还是去死的好。
圣上就算不骂他们,那双yīn沉的眼睛多瞄他们几眼,他们那是吃饭不香觉也睡不好,老琢磨着他的心思,jīng力都花在这上面了,做事岂能不碍手碍脚?
他们也难免拿此跟宣相抱怨,可惜宣相不发火的时候看着挺好商量的,但他一冷笑起来,众人就怂他了,所以有人身先卒卒在他那挨了两顿批,后面敢英勇献身的就少了,至于那实在无法要救助他的,那也是只能拐弯抹角,走侯府小公子宣洵林那边的道试一试,不过结果也是好坏参半,有走通了的,也有因此更惨了的。
朝廷事多,宣仲安也根本不可能完全不管事,这朝也得上着,衙门也得去着,公务也得忙着,就是不带到府里来了罢了,前两年他休息时,还因为朝廷根基不稳,他担的事多一点,现在稳了些,他就放手了些,说不管的就真不管,宝络因此心力jiāo瘁,也不敢相信宣相说放手就放手,潇潇洒洒站一边看他受天下荼毒。
宝络也跟宣相推心置腹地谈过,但宣相还是无动于衷,只要眼见着太阳落山他就要归家了,气得宝络皇跟他放话让他等着瞧,等到这两年过后,看他有样学样,当个甩手掌柜。
宣仲安笑笑不语。
宝络这两年,带儿女带得起劲,如果不是捉着他勤政,他很容易就把政事荒废了,哪可能像现在一样接得如此顺手。
宣仲安是下了狠心要养身体,顺便也养养他家婉姬的——他忙,她就跟着他忙,不可能闲下。cao心的事多,怎么养身体?遂宣仲安想想她,就不为所动了。
他还想和她多活几年。
宣相本xing是个捉狭xing子,跟他那个他带出来的儿子一模一样,这一闲下来,怕夫人烦他,就时不时给她找点乐子,说点外面给她听逗逗趣。
他这一闲下两个月,许双婉就听了不少他属下的事了,对此她也是叹为观止,再见到那些大人上门来,她这想法都没法像以前那样单纯了。
宣相的那群属下,可都不简单,好几个人心里打的小九九,拿出来都够当贪心不足的典例。
还有一个那是全家出动帮着作戏,就为了把女儿送给她家长公子当小妾的,她家长公子对此人的评价是:才谋过人,贪心不足。
此人因为他当年剿匪出计有功,还是被留了下来,他也是难得的将功补过还能留下来的,宣仲安平时对着此人,可是颇为戏谑,这次也就拿出来说给夫人当乐子听了。
侯府只有望康一个小长公子,外面现在有不少人都打着给宣相送人,再生个儿子下来绑住宣相的好事来。
想攀上宣相的,不比攀上侯府的少。
这里头的事,许双婉也不可能不知qíng,以往上门来旁敲侧击的不少,有些甚至想送女儿给她当丫鬟差使的,只求有个侍候“宣相大人”的机会。
荒唐的事她没少当面听人说过,但从丈夫嘴里听到,她这才知道她这夫君这在外也是过得也颇为“水深火热”。
这事她不好多说,只好笑笑。
侯府一直以来只有她这个少夫人,长公子身为一国之相,连个侍妾都没有,这在外头来说,确是难以置信之事,毕竟大韦京城这个地界,就是连个普通商贾人家,也要养一两个妾充面子摆个谱,但侯府一直没有,许双婉也从来不接这些话的茬,倒不全然是她妒心所至,而是夫妻俩这些年下来,男女之事的那些心思都花在对方心上了、她丈夫的那点jīng气神绝大部份花在了公事上,所剩的那点花在了她身上,不够他花心的。
再则,这个家要是多几个人,那就不简单是几个人的事了,妻妾一多,儿孙一多,这个家还是要变一变的。这一点,许双婉自己也很坦然跟她丈夫坦陈过,家里多几个人的话,她顾虑的就要多了,到时候他们夫妻分房是必然,有可能还要分园过,侯府的支出这些,也得跟着大变,她的儿女那,肯定也得跟着走,也要变一变,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简单地一家人过在一块。
更不可避免的是,他们夫妻越过越生疏,这是肯定的,毕竟,要把前qíng了了忘却,悉数放下,夫妻之间才能像两个陌生得体的人一样相敬如宾,谁也不在乎谁心里想什么,才能不争不吵地过下去。
要是还尚存qíng愫,怎可能不怨不恨,还甘心砥刀舔血相陪?也怎么可能还能清明公正无私地当着一个家?
许双婉太了解这个侯府这个家要的是什么,她所说的,也是事qíng在变化后,这个家会逐步所发生的事qíng。至于到时候当中她的真心要怎么忘却,她要怎么疗伤才能假装以前忘乎所以、xing命都可不要的感qíng没存在过,这就是她自己的事了,所以当时她说完,他问她如果如此,她以后要怎么跟他过的时候,她就道了一句:“照样过。”
“那我呢?”
“你也一样,跟新的心爱的人。”
“那你呢?”
“那时候,我就不是你的事了。”
许双婉记得当时她说完,他一把摔了chuáng边的杯子,气得眼都红了,后来他胡闹了一阵,咬牙切齿跟她道了一句你休想。
说得好像就像她就很想一样。
但事qíng说明白了,许双婉也从未有什么侥幸心思,感qíng与眼缘的事无关身份的尊卑高低,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喜欢了,就是一个新进门的美貌丫鬟,一个坊间卖笑的青楼女子,也能赢过陪同生死荣rǔ几十年的发妻,这种事,达官贵人中间,发生的还少了?
她觉得这些事难以避免,而最最可怜的是,这些人的原配妻子,要是家中没出事还好,要是出了事,末了不管是为了那个家也好,为了儿女也好,为了那点旧qíng也好,还得出来替他们打点。
许双婉就被这样的夫人求过,看着她们最后被推出来托起一门生死,她就觉得她以后要是走到了这步,她一定要有一点跟她们不一样,那就是要把她们那些长在了她们脸皮骨髓的怨气和忿恨,也就是悲惨抹掉——她就算拼,也要为自己拼,而不是为负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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