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然的神色,变化不大,眼中反而渐渐流露出一丝疲惫和漠然,目光移向我,缓缓变轻变柔,待再转回头,眼中已只剩下决绝的冰寒,“我们的目的,确实相同。所以,大哥……”祈然伸出晶莹修长的手,横过桌子,摆在卫聆风面前,冷冷笑道,“合作愉快。”
卫聆风微微一愣,随即伸出同样白皙如玉的手,握住,幽深难测地笑道:“合作愉快。”
怪了!真怪!……我塞了一块糕点到嘴里,双眼望望这个又瞅瞅那个。貌似……在我还如坠云里雾里的时候,一件攸关天和大陆生死存亡的大事,就这么……在我一人独食的饭桌上被……轻描淡写地敲定了?
“……冰依。”
“啊?”我一惊回神,咬着口中的筷子望向声音的主人。
卫聆风唇边挂着轻浅的笑容,眼中全是淡淡的宠溺和疼惜,白皙修长的手指环过来,轻轻将我凌乱的碎发拨回耳后,才轻柔开口,“玩够了,是不是该跟朕回去了?”
好冷……,我抖了抖,古代又没有空调,为什么觉得房间里寒气bào涨呢?
我叹了口气,苦笑,“卫聆风,你真的认为我在玩吗?从我……逃离皇宫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再回去那个金丝牢笼。”
“金丝牢笼?”卫聆风失笑,“这个比喻倒是恰当。”
“或者,朕在宫外为你盖一座别苑,只要你喜欢,依旧让无夜、心慧他们跟着你……”
“卫聆风!!”我一把甩下手中的筷子,狠狠瞪回他眼中若隐若现的戏谑,“你是不是觉得耍人很好玩啊?”
卫聆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中的戏谑和讥讽却是一丝不落地泄露出来:“嗯?不喜欢吗?朕还以为,冰依只是单纯地不愿待在皇宫,才单方面违反了契约。”
我一怔,讷讷地看着他眼中汹涌的怒火和极力想掩饰的伤痛,心口莫名的揪紧……
手上蓦地一紧,跟着麻麻的一阵热痛,让我忍不住低声呼痛。
“祈然……”我心虚地看着祈然一脸的yīn寒,下一刻连人带椅被他拽过去紧挨在身边。
“大哥,跟你介绍。”祈然的手紧紧圈住我身体,声音平静无波道,“这是我的未婚妻。”
“未……未婚妻?!”我低呼一声,满头黑线地抬头看看眼神冰冷的祈然,没……没胆开口。好吧,未婚妻就未婚妻,反正是白捡的。
“她是我这一生唯一爱的人,也是我唯一想娶的人。”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眼眶湿湿热热地像是要流泪,却落不下来。祈然,我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贴着他掌心的薄茧,十指相扣。
“这可就麻烦了。”卫聆风斜靠着椅背看着我们,双眼危险地眯起,“冰依,你没有告诉过他,你的身份吗?”
圈在我臂上的手猛然收紧,仿佛连骨头都能感受到从掌心渗透而来的不安,然后又缓缓松开。我诧异地看着祈然收尽眼中所有的挣扎,甚至一种名为感qíng的东西,蓝眸淡淡浅浅,像无垠的天空,却更像吞噬一切的大海。
“大哥,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人予取予求的皇子了。”祈然静静地看着对面依然斜靠着的卫聆风,“所以,不要bī我跟你为敌。因为,你……输不起。”
“是吗?”卫聆风脸上挂着漠然的冷笑,自行斟了一杯酒,轻抿,又一口饮尽,“表面看来,的确如此。你,是冰凌的少主,又拥有自己的国家和军队。光从这一点来说,你就已经有了不输于我的实力。但这些,恐怕都不是重点。如今的你,除了冰依和步杀,无牵无挂,冷心绝qíng。而我,却还贪恋着天下和权势,所以,与你为敌,最终输的肯定是我。对吗?”
耳边传来屋外檐角的铜铃被风chuī动的叮叮咚咚声,天气仿佛是一下子暗了下来,有些急躁不安的风卷着窗外的陈杂的空气。屋里灯火飘摇,影影绰绰。
祈然湛蓝的瞳仁慢慢收缩又扩张,薄唇紧抿,轻轻吐出一句:“大哥说的都没错。”
“如果,”卫聆风端着空酒杯举到面前晃了晃,直起身子,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嘴角扬起一丝轻若柳絮的冷笑,“如果,即便如此,我还是执意要你身边的女子呢?唯一爱的人,唯一想娶的人,唯一不会放手的人。祈然,我们果然是兄弟!”
我震惊地看着卫聆风似笑非笑的脸,明明那么深不可测的表qíng,明明那么嬉笑戏谑的口气,可是他眼中的决绝,我却无论如何,也忽略不了。
——冰依,你是真的迟钝还是假装糊涂?朕想要的是怎样的感qíng,怎样的回应,你难道不清楚吗?
——可惜如今,他唯一真正想要的……朕却也不愿放手。
脑中清清楚楚地回dàng着他当初说的每一句话,我是真的迟钝,还是假装糊涂?
逃避,逃避,逃避!这一路走来,一旦遇到无法面对的感qíng,除了逃避,我还做过些什么?
“卫……聆风。”我挣开祈然的手,扯下挂在脖子上的雪玉“紫凤”,摊开掌心递到他面前,“对不起,我……”
“叮——”的一声轻响打断了我的话,卫聆风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我,眼里浅浅流动的,是一直被我刻意忽略的温柔,“冰依,朕承认,当初娶你回去的确有其他的目的。”
“可是,早在你抱着朕哭泣,问我,这个少女的心该由谁来守护。当时,朕就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傻瓜娶回去,疼你,守护你,一辈子。”卫聆风握上我冰凉颤抖的手,轻轻折起,把那块雪玉包裹在我手中,又将我纤小的手包裹在他温暖的大手中,柔声道,“朕……可不可以反悔……”
“砰——”我猛地站起,身后传来椅子翻倒的声音。
我握紧了犹在手中的雪玉,愣愣地看着面前,我从未真正了解过的,我名义上的丈夫,惊呼道:“那个人不是无夜吗?!”
卫聆风浅笑平静地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低头看着我,我身子晃了晃,踉跄往后退了一步,“真的是你?那么,那句话……”
傻瓜,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不是一边摔跤,一边学坚qiáng?
“那句话,也是你在我耳边说的?”
卫聆风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轻轻将我的头按到他胸前,随着起伏,用低沉轻哑的声音,淡淡道:“冰依,朕曾经说过,不稀罕‘朋友’这两个字,现在可不可以反悔?就算只是朋友也没关系,留在朕身边,可好?”
[第三卷:第15章 受伤 ]
“啪啪——”窗外的风更猛、更烈,终于chuī开了虚掩的红木雕花窗瓴。一股夹杂着尘土的飓风扫过我luǒ露在外的皮肤,阵阵生疼。
我心中一凛,正待挣脱卫聆风的怀抱,却只觉眼前一花,手腕痛愈火烧,身体被狠狠扯退了几步,跌进祈然怀中。
我有些慌张地看向祈然平静到至乎冷酷的眼神,心里没来由地冒出一阵恐慌。
“祈……祈然,我——”
祈然面色不变,冷冷看着浅笑的卫聆风,淡淡道:“我们回去再说。”
说完,也不等我回答,单手箍紧了我的腰,几乎是半拖着我,决绝地向外走去。
“冰依……”门被重重扯开的瞬间,身后传来卫聆风波澜不惊的声音,中间间隔着窗户拍打木框的劈啪声,“别小看了傅君漠这个人。他一旦起念要得到的东西,就算毁掉,也会不择手段地抢到手。尤其是你,小心……”
卫聆风的声音消失在耳畔,眼前景物飞驰后退,环在我身侧的手僵硬、灼热,几乎要将我拦腰折断或生生融化。
“祈然!祈然!你先停下来听我说啊!”
“祈然,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生气?”
“我……咳……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是卫聆风,不是……这个无关啊!总之我跟他之间……”没什么……的
“咳咳……”风呛进嘴里,我胸口剧痛,无法呼吸。腰间箍住我的手,几乎要将我生生折断。我狠扯他的袖子,让他停下来,“祈然,我很难受啊!咳咳……快……快停下来吧!”
急速前进中的祈然yīn沉的脸色,一如这突变的天气,连看也不愿看我一眼,只顾继续前进。
“萧祈然!!”我运起丹田中十成的内劲,久未经开拓的经脉仿佛被炸裂般,痛得我全身颤抖,却也让我积聚起一时的力气,狠狠一把推开他。
我趔趄地跌倒在地,胸口像打翻了热的油锅。
我喘着大气,从地上爬起来,睁大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委屈而迷蒙水雾的眼,瞪着他,哽声道:“少主,就算要判人死刑,也至少让我死个明白吧?”
祈然看着我苍白的脸,颤抖的身体,薄薄的唇紧抿,脸色竟比我还苍白了几分。
气息在体内自然流转,体内的经脉终于也慢慢适应了这种qíng况,除了胸口隐隐的疼痛,我轻轻站直了身体。
“祈然,我跟卫聆风之间没什么,信不信随便你了。”我静静地说完,然后转身,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
祈然……你能不能至少听我一次解释呢?一次就好!
祈然……你可不可以正视一下如今的我呢?哪怕只有一眼!
“皇上,就这么放娘娘走了,这样……好吗?”
卫聆风看了文策一眼,脸上挂起惯有的属于帝王的笑容,“无妨,反正……马上又会再见。”
说到这里,他声音顿了顿,转头看向一直静默无声的男子,“若是想跟随她,现在就走吧。”
“皇上……”无夜一愣,抬头看向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皇帝,难掩神色中的惊讶。
卫聆风笑笑,笑容极冷,“朕顺便清楚得告诉你,无论你目的为何,若她受到一点伤害,朕定让你千百倍偿还。”
无夜猛地瞪大了眼睛,眼神中透出震惊和愤怒,拽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却无人能看到他厚重铁面具下的表qíng。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又停,停了又下,与适才狂风来时的猛烈,形成鲜明地对比。雨滴像是粘腻着睫毛的泪珠,沾上路边的糙jīng、树叶,摇摇晃晃,不肯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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