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就不是一条喧闹的路,如今因着这骤冷的天气,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狂风细雨,人群一时被冲刷了个gān净。
然而,路中央还是站了个人,一个颀长而立,长发轻飘的少年。他的全身都沾了水,yù湿不湿。黑发贴着长衫,忽而被风扬起,又颓然飘落。
少年有着一张俊秀到让人无法bī视的脸,即便在如此láng狈的qíng况下,都让看到的人无法在心里亵渎他半分。
只是那张如神迹般完美的脸上,却嵌着一双冰寒彻骨的蓝眸,望着一个时辰前,身影消失的前方,又仿佛什么也没望。
明明如此冰冷、残酷的眼神,却让看到的人,无法忽视那隐藏在背后的孤独和绝望,忍不住从心底泛起酸涩和怜惜。
少年的身子晃了晃,苍白的左手,紧握成拳,抵在腹部,半跪着蹲下身去。
以前,从来不觉得,胃会抽痛。如果,没有被那个人,如此温柔地关心过。
也许……痛了才好……
少年的脸上露出一抹极为惨淡的苦笑,单手撑地,单膝跪地……
她已经不是那个,除了自己没有人能看得到她全身光芒的少女了。
她已经不是那个,眼里除了自己,甚至容不下整个世界的孤独少女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脸上的苦笑,缓缓转变为冷笑。
那抹绽放在唇边的笑,仿佛即将冲破临界点的猛shòu,张扬yù出——
冷笑,猛地一滞,他抬起头,怔怔地、夹杂着希望与绝望的矛盾渴求,望向前方。那抹纤瘦单薄的身影,缓缓进入眼帘。
从时进时停地犹豫,到看到自己跪蹲在地上时那一瞬间的呆愣,以及眼里逐渐流泻出的恐惧、慌乱和痛惜。
“祈然——”她骇然惊叫了一声,像一阵风卷起掠过,向自己飞奔过来。
只有一种感觉在心底流淌,熟悉,又仿佛隔了千年的久违,叫做……温暖。
我飞奔到祈然身边,蹲下身去扶住他冰凉的身体,颤声道:“祈然,你没事吧?”
我抬头看看他惨白的脸,一身湿透的衣衫,滴水的长发,还有握拳抵在腹部的手,心里像有几个锯子拉过,一下又一下,痛得我眼泪都忍不住掉落。
“你是白痴吗?!胃痛还呆在雨中,一个多时辰了,你就这么站着……”祈然握拳的手缓缓松开,绕过我身体,环住我的腰,另一只撑在地上的手握紧了又松开,轻轻抚上我被雨水打湿的头发。
我却恍若未觉,心里又是气恼,又是疼痛,一面按摩着他的胃部以真气送入暖流,一面哽声骂道:“如果我不会回来,你是不是打算在这雨中呆到昏迷呢?你到底……呜——”
原本轻环在我腰上的手狠狠收拢,后脑勺也被紧紧扣住,没有一丝退却的余地。冰凉温润的唇猛地贴上我的,在唇齿撞击的疼痛中燃烧灼热。
这个吻,来得又猛又烈,带着惩罚的滔天怒意,仿佛要燃尽一切的决绝和疯狂,娇嫩的唇瓣被肆意地蹂躏,几近撕裂,伴随着粘腻而下的雨丝,肿胀疼痛。
“呜……祈……你放开……呜——”我拼了命地挣扎,可是跟以前轻柔怜惜的吻都不同,跟以前温柔清俊的少年不同,如今扣住我的一双手,充满了侵略xing,仿佛要将我撕裂了,拆开了,再放入他自己的身体。
这样的祈然,让我惶恐,让我不知所措。想推开他,却被越扣越紧,想开口阻止,却被趁机撬开唇齿,灵舌长驱直入,追逐着我的舌尖,侵蚀我体内每一寸空间。
他的吻狂乱、不安,又矛盾地带着深深的渴望,然后,又因为我的反抗,我的拒绝,而越加亢奋、bào躁,仿佛是要将我整个灵魂吸入他体内,融为一体。
明明那么霸道的吻,明明那么不加怜惜地肆意蹂躏,我的心却渐渐酸痛苦涩,渐渐柔软疼惜。我缓缓垂下推拒在他胸前的手,放弃了抵抗,身体在他绵绵密密的吻和温暖的怀抱中柔顺下来。
祈然,我明明就在你身边,我明明说过不会离开,为什么还要如此绝望呢?
我闭上眼,承接着他如bào风雨般猛烈的深吻和感qíng,无法喘息,盈融许久的泪终于自眼角滑下,落到我手上,灼热……心痛。
即使在这样冰凉的雨水冲刷下,唇齿间,心底最深处,还是渐渐温暖,弥漫出丝丝缕缕熟悉的幽谷清香。
我环过手,紧紧抱住祈然,身体偎贴住他在雨中冰凉,却依然坚实、令人安心的胸膛,只愿一辈子……
祈然喘着息,轻轻啄吻我殷红、痛到麻木的双唇,一遍又一遍,轻柔而小心,然后猛地一使劲,把我紧紧抱在怀里。
“冰依,我们成亲吧。”他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声呢喃。
“成……亲?”我的脑袋还捣着一堆糨糊,迷迷蒙蒙的,不知今昔何夕,只懂机械地重复,重复,然后倏地一惊——诶?成亲?!
我的头埋在祈然怀里,湿冷的手缓缓抚上早已空dàngdàng的胸口。
——冰儿,你看到了吗?这座奇迹的建筑物。到你和冰烨结婚那天,爸爸就在这即将落成的空中楼阁上,举办两场空前盛大的婚礼。
——爸爸发誓,一定会把我们的幸福,传达给你们远在天堂的妈妈。
已经……回不去了呢!或者是决定了不再回去,其实都是一样……
我歪头狠狠给了自己太阳xué一拳,既然决定的事就没必要再患得患失,充其量也不过是无病呻吟而已。可是说到成亲……
我心虚地咽了下口水,支吾道:“那个成亲的事,可不可以半年后再说啊?”
“半年?”祈然的口气极度不悦地质问,声音冰冷。
我gān笑了两声,扶着他的手臂站起身来。
“哎呀——”我低低惊呼一声,祈然慌忙扶住我,紧张地问:“怎么了?”
我两手撑在他身上,抬起垮成一团的小脸,惨兮兮地道:“腿麻了。”转移话题要紧。
祈然看了我半晌慢慢站起身来,微湿的睫毛忽地颤了颤,蓝眸微微闪亮,那笑容竟如月华初显,融融浸浸,飘渺优美,看得我不由痴了。
身子忽地一轻,双脚已然悬空挂在了他手臂上,耳边传来他略带警告的温润嗓音,“好,就依你说的,再等半年。”
“可是……”祈然,你这样就算求婚了吗?也太……
“没有可是!”祈然环抱我的手狠狠一紧,bào躁地打断我的话,“除了大哥和傅君漠,你还招惹过谁?”
“啊?”我微微开合了双唇,震惊……这个……不算是我招惹的吧?我也不想啊!
好吧!我心虚地别开了眼,虽然本意不是如此,可我多少还是要负点责任。
祈然忽然低头猛地含住我下唇,使劲一咬,我忍不住低声呼痛,却听他沉沉暗哑的声音伴随着渗入唇齿的铁锈味,胶着在我嘴边,恨声道:“你让我平白在你的记忆里空缺了一年,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那个祈然……虽然我从来没向你兴师问罪,可是,你招惹的人也不比我少啊!”我吞了下口水,继续不怕死地发言,“而且,貌似还有个男……的……”
祈然的脚步猛地一顿,俊挺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晌才黑着张脸,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好!那我们便算扯平了!”
“噗嗤——”我把头埋到他胸前,闷笑不止。
祈然抱着我,眼望前方,喃喃低语,“不要再让我感受到你的动摇……否则……”
“你说什么?”我愕然抬头问道,却被他眼中一闪而逝的yīn郁吓了一跳。
接着,一路无言。
“冰依……”
“嗯?”我勉力撑了撑厚重的眼皮,含糊地应道。
祈然应该催动了内力,所以他的怀抱才融热温暖,舒适的我只想睡觉。
“没事。”他提了提手臂让我把头靠在他肩上,睡得更舒服些,“困了吗?”
“啊……”我轻轻蹙起了眉,闭着眼嘟囔道,“这几天和你冷战,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严重失眠中……”没见我都有黑眼圈了吗?
〖HT5K〗是我们太无qíng,还是生活太多qíng。年轻时候遇到的感qíng,永远掺杂太多的任xing,比如说随意地离散,或者匆忙地判断,甚至是刻意地试探……〖HT〗
我闭着眼,喃喃低语:“记不清是在哪本书上看过的了,不过,讲的真好。”
均匀的脚步略略混乱,然后一个温凉的吻落在我拧起的眉心,只听他柔声道:“安心睡吧。”
“嗯。”我把头往他颈项靠了靠,好好闻的味道,“祈然,我们别再争吵了。后面的路那么长,那么辛苦,没有你,我走不下去的。”
我不会退缩,会放弃,甚至…后悔。那样,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卑鄙、无耻……可悲。
“好。”仿佛是静默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祈然加深了那个落在眉间的吻,轻声承诺。
刺眼……我微抬了抬眼皮……呜,好刺!
迷蒙的意识轻轻一动,我蹙着眉支起还有几分东倒西歪的脑袋,四处看了看。
这里是……我房间?
我看看外面大好的阳光,还是在东边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默然一阵,难不成,我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身上的衣服是gān净的,嗯……大概是让心慧帮忙换过了。(咳……依依啊,你凭什么这么肯定?说不定是偶家然然换的呢?)
我爬起身来自行洗漱完毕,才慢吞吞地从柜子里拿出件衣服穿上。
右手刚顺着丝滑的纹路套进外衫,一阵冰寒熟悉的气息袭体而来,我的动作猛然一顿,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瞳孔扩张了又紧紧收缩。
黑影在我眼前轻轻一晃,空气中霎时弥漫了浓烈的血腥味和刺骨的寒冷,我看着眼前黑衣黑眸静静看着我的步杀,不知为何,眼泪忽然便涌上了心头。
他在我面前摊开宽大的手掌,冷声道:“把这个jiāo给祈。”
我一愣低头,只见青白红黑四块圣石,沾着斑斑血迹,静静地jiāo叠在他略显古铜色的粗糙掌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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