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意地转身离去。我一见他身影消失,用最快的速度,秋风扫落叶般,将餐桌上喜欢的食物吞光,直到肚子确实饱了,才从软椅上跳起来换上宫女服饰,穿上鞋袜,往外跑去。
宫女面露难色地拦住我,声如蚊蝇:“娘娘,皇上说过……”
她惊恐的面色,和劝阻的话语定格在那一刻,我收回点xué的手,向她做了个告饶的姿势,向号角响起的方向跑去。这一年,我离开的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对地形不熟悉,我七转八转,结果把自己给转晕了。明明擂鼓声就在耳边,我却不知该如何穿透这层层高墙。
耳边忽然隐约传来呻吟之声,我仔细听了听,有些惊诧,夹杂在漫天的擂鼓声中,被掩盖了许多,却能确定是从我左前方发出来的。
我又摸索了好一会,转过一个弯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竟是……军营。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被眼前鲜血淋漓的景象吓呆了。伤残,断肢,胸膛破孔,额角冒血,什么样的伤兵都有,那些哀戚的呻吟之声,与漫天的擂鼓声jiāo织在一起,分外苍凉恐怖。
“去帮忙烧热水!你,说你呢!现在人手不够,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快过来帮忙!”一个军医模样的中年男子将一个血腥味浓厚的空盆塞到我怀中,见我仍愣愣的脸色发白,忍不住便推了一把。
我将热水端到那军医面前,他拿手触了触,满意地点头:“温度正好。小丫头,你给我打个下手吧。”
我点了点头,稳下心神,用最节省时间的方式将医用器具一一递给他。在无游组时,事实上再恐怖的病人我们也医治过,只是,没有如今那么庞大的规模。而且,多数动手的都是祈然,我只是从旁帮忙照顾。
“好!下一个!”军医抬起头,额上的汗珠眼看要淌下,一块洁白的纱巾适时擦上他额头。他惊讶地看了我以及撕坏的衣服一眼,还来不及说话,下一个病人已于此时被抬了过来。
我看到身后那些呻吟的病人,军医虽多,伤兵更多。我眉头一皱,道:“师父,让我来帮忙吧!”
说完,也不待他回答,已拉了个四肢俱全的士兵去帮忙。那士兵真以为我是军医的徒弟,也不疑有它。我的速度和医治质量明显要比那些军医高了很多。
到后来,他们虽目露惊讶之色,却也学着我,先将涂了麻药的银针扎入伤口周围大xué,再行取箭疗伤。处理后的伤口就用酒jīng消毒,随后裹上白纱布。
“没有纱布了!”我处理完一个士兵的伤口,回头大叫,“还有纱布吗?”
一个军医将一卷所余不多的纱布递到我手中,脸露焦虑之色,“纱布,包括药材又快没了!现在哪里分得出人手去采集伤药,又到哪里去找这么多纱布。”
我一愣,顺手接过纱布,一边包扎,一边想着,怎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搞齐这些。
医治伤兵,同时却也是能最快了解此刻局势的。祁国、依国遭尹钥联军围击,我此时是在祁国鑫源城,祁依两国形势危急……唉,没有一个是好消息!奇怪,祈然和步杀去了哪里?
我没有领兵作战,奇谋破围的本事,想解决眼前的困局,凭我那细枝末节的现代知识是完全无用的。但,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或许,能想出办法更好的治疗伤兵也好。
如今,已经不是药材纱布的问题,而是军医人手明显不够的问题,就算只是普通心细之人也好,至少能帮忙打下手,包扎伤口。可是,于这种危难时刻,除了满心仓惶的百姓,都忙着抵御外敌……等等!我眼前猛地一亮,站起身来,对了!百姓,我怎么会忘了这么大的助力呢!所谓全民皆兵,才是最qiáng大最可怕的战力。
一想到此,我忍不住为这个计划的可行xing兴奋起来,细细思考着,习惯xing地开始来回踱步,却忘了这里不是空旷的大厅或山dòng,结果脚下一个绊索,我趔趄着差点跌倒。
耳中听到一声呻吟声,我露出个尴尬的笑容正待道歉,却忽然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莹若?!”
我一愣,抬头,惊叫道:“刘锦鸿?”
虽然他现在看上去脸容憔悴,双眼无神,形容láng狈,但不是我在蓝家曾经的好友刘锦鸿,又是谁?
刘锦鸿面色奇异地看着我,yù言又止:“莹……莹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
我笑笑,道:“二哥和二姐他们还好吗?”
刘锦鸿神色一暗,声音沉沉地落了下去:“剑云死了,蓝家的人,除了莹月都死了。莹月……莹月她……疯了。”
“什么?!”我惊叫道,“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的事qíng?”
“一年前……”刘锦鸿捧住脸,痛苦地叫着,“是一年前那场魔音……是……”
“皇上驾到!!”外面传来惶急的吆喝声。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道糟了,想避开去,又怕来不及,见所有士兵军医,有伤没伤的都挣扎着跪了下去,忙跟着跪下,只求别被看见。
耳边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我一惊知道是成忧,只听他道:“皇上有令,伤兵免跪!其余人做你们自己的工作,皇上只是来这里寻个人。”
我打了个抖,正待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后移,身前蓦然感觉到凉飕飕的冷风。只见人群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人人露出疑惑不安的神qíng,却在那天生的帝王面前,丝毫不敢显露出来。
通道的尽头,一身锦衣玉袍,威仪四she的卫聆风正含笑看着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让我生出阵阵寒意。
我心道,破罐子破摔得了。索xing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嘴角勉qiáng扯出个笑容。
“玩够了?”卫聆风抬手擦掉我脸上的血迹和污渍,我看到他雪白的衣袖上漾开鲜红,忙退后几步,尴尬道,“不!不用了!回去洗洗就好。”
手腕一紧,我又硬生生被拽了回来,僵硬灼热的呼吸吐在耳畔,“想让朕当众抱你回去吗?”
开……开什么玩笑?!我一惊,慌忙停止了挣扎,任由他细细将我的仪容整理gān净。温热的指尖轻轻擦揭,或者说流连过我的脸庞,我忍不住颤了颤。
卫聆风仔细端详着我的脸,终于露出个淡淡的笑容,忽然叹出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朕还是想抱你回去……”说完,也不等我答话,手臂一伸,身体竟已然腾空而起。
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家伙。我看到周围士兵震惊的眼神,张成O型的嘴巴,直在心里大骂,却又不敢太过挣扎,只怕他一怒之下做出更离谱的举动。
“莹若……”刘锦鸿颤颤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卫聆风凝如远山般的双眉轻轻一皱,面上的笑容掩去了大半。
成忧脸色一寒,喝道:“放肆!娘娘的名讳是你可以乱叫的吗?”底下的士兵军医统统倒吸了一口凉气,再看向我时那目光……
我翻了翻白眼,看向卫聆风:“我还有话问他。”
卫聆风悠然一笑,抱我的手收紧,声音还欠扁的磁xing好听:“朕准你问了。”
XD的!我想抓狂,这叫准你问了?在你怀里,在那么多人面前,你叫我怎么问?
“莹……娘娘!”刘锦鸿扑通一声在我面前跪下来,声音哽咽,“我……臣知道你的医术超群。求求你……求求你,救救莹月吧!”
说完,他不顾自己手臂上的伤,拼命磕头,完全不顾那在地上晕开的鲜血。
我叹了口气,蓝家的那一切对我来说真的已经烟消云散了,试着救救又何妨呢。我露出个淡淡的笑容,柔声道:“好,我试试,但不保证能医好她。”
“谢……谢谢娘娘!”
卫聆风像是看不下去了,抱了我转头就走,我忍不住回头对身后呆若木jī的军医喊道:“师父!记住他们的伤口不可碰水,麻醉药不能多用。明天我再过来。”
那军医茫茫然地点着头,待我走远了,还隐约听到他的声音:“我是不是在做梦啊!皇上,娘娘……还叫我师父……老许,快打我下试试!”
走出了军营,我挣扎着从卫聆风怀中跳了下来,他也没坚持,洒然放开了手。
我理了理思绪,开始把今天想到的告诉他,“我想张榜招医女,扩充军医的人数。”
“医女?”卫聆风微微一愣,稍一计量,便摇头,“恐怕很难,丈夫出外打仗,妻子多留在家中照顾老人。而且临时召集来的人,难免良莠不齐,恐会坏事。”
“不是。”我神秘地笑笑,竖起青葱食指摇了摇,道,“我不只要把医女招过来,连他们所奉养的老人也一并招过来。统一供养在离这城不远的地方,平日由这些医女轮流照顾,打仗时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卫聆风眼中jīng芒一闪,显然已想到了这个计划的可行xing,但仍忍不住好奇问道:“什么用场?”
我嘿嘿一笑,扶着围廊上的扶手,一跃坐了上去,道:“烧水。”
“烧水?……烧水!”卫聆风眼前一亮,嘴角勾起绚丽的笑容,“朕前段时间也曾思考过用沸水阻止攻城的可能xing,但总觉耗费大于实用。如今冰依你这么一说,倒也觉未尝不可行。”
我抚掌笑道:“是吧!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至于那些医女,我会亲自培训她们,直到不会出大的纰漏。相信不会用太长时间。”
“亲自?”卫聆风微一皱眉,晶亮的眼眸深深望在我身上,忽然叹过一息,无奈道,“好吧!你开心就好。成忧,你以后就跟在冰依身边保护她。”
“不行!”我和成忧同时大叫。
卫聆风挑了挑眉,冷冷瞥过成忧,正待说话。我却从围栏上一把跃下,扯住他衣袖,道:“你就别为难成忧了,你明知道他只关心你安危,就算留在我身边也不会全心全意保护我。更何况,我毕竟只是应付一些普通百姓,你面对的可是萧逸飞啊!”
所以,我定了定神,总结陈词:“成忧必须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我一说完,才发现卫聆风看着我,神色有些愣怔,纯然的喜悦慢慢浮上他眼眸。
“冰依……你是在担心朕吗?”他抓住我扯在他衣袖上的手腕,指尖灼烫,掌心却微微汗湿,我心头微颤,待使劲缩回来的手,竟忽然用不上半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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