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贴近了我几许,声音沉沉带着凝重和期盼,气息离我的面庞只半寸不到:“朕可以……依自己的意思,来理解你的关心吗?”
我猛地一下收回手,指甲在我手背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红痕。我看着一脸失望的卫聆风,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猛地转身离开。
在宫里僻静的一角,我按了按发痛的太阳xué,沉声道:“成忧,你让我发现你的气息不就是有话想和我说吗?出来吧!”
眼前一晃,成忧已经出现在我眼前,他的脸色冰寒,目光几乎能将我杀死,却还是恭敬地弯身行了个礼,叫道:“娘娘。”
我摇了摇头,问道:“君成忧,求你告诉我,祈然他……现在在哪里?”
成忧抬起头瞥了我一眼,那一眼冰冷鄙夷到极点,“既然放不下当初为什么要走?既然想找他,还假惺惺留在皇上身边做什么?”
“假惺惺吗?”我勉qiáng挤出一个苦笑,淡淡道,“或许是吧。但此刻,我真的放不下卫聆风。这种局势,这种处境,我怕他会撑不下去。”
我不去看成忧的面容,目光及向远方,“芊芊从前跟我说过,卫聆风这个人,不管在什么样的处境下,他总是假装坚qiáng,转过身却是独自一人舔舐伤口。所以,那日在岳阳湖边,他抱住我落泪的时候,我无论如何也推不开他。卫聆风一直都说,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将我留在身边。可是,从来,他却也从来没有真正bī迫过我。即便那唯一的一次,最终,他还是放手了。成忧,人心毕竟不是铁石,一个帝王的真心何其难得,我比谁都清楚。他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是……”我举起纤瘦的手指笔了笔胸口,哽声道,“这里已经满了,在遇到他以前就满了,再也装不进去。你……明白吗?”
我看着他,用最诚挚的口气对他说:“就像,如果我现在叫你背弃卫聆风这个主人,你能做到吗?”
成忧冷视了我良久,终于叹出一口气,道:“萧祈然和步杀失踪了,在一年前,就失去了一切消息。在那场……冢蛊绝代之后。”
[第四卷:第6章 水深火热 ]
偌大的议事厅中,明晃晃的烛火飘摇,却只立了两个人。上首的颀长男子,看不到面容,微仰了头,静静观看那万里河山图。
站在下首的成忧面无表qíng,目光却牢牢锁在上方那身影上,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道:“皇上,属下已经禀报完了。”
“是吗?”卫聆风淡淡应了一句,转过身来,仿似全然漫不经心的从容,忽然,淡淡笑了,自语道,“一夜之间,全歼尹国先锋部队,十日内就使离间计,让蒙阔对尹子恒心生芥蒂,仅一月不到便将尹钥联军从风游驱逐到岳阳,反守为攻。呵呵……果不愧是祈然。萧逸飞,现在想必很头疼吧。”
卫聆风顿了顿,脸上笑容不退,垂下眼帘看着成忧,眼中光芒说不出的幽深难测,“成忧,你知道吗?他本不必做的如此嚣张,如此人尽皆知。他只是在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朕,告诉萧逸飞,他回来了,萧祈然……回来了。”
“皇上……”成忧望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颤声道,“娘娘那边……”
“成忧!”卫聆风嘴角笑容更深,轻轻拂袖,双手自然负在身后淡淡道,“就算要说,朕也会自己告诉她,就不必你cao心了。”
“是……是,皇上!”成忧砰的一声跪了下来,由着那年轻的帝王从自己身边掠过,带起一阵凉风,忍不住便长叹了一口气。
我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将我抱了起来,却也不奇怪,睁开眼果然对上那张俊秀的脸庞。
“卫聆风……”我呢喃了一声,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今天的军议这么早就结束了吗?”
我晃了晃脑袋,焦距对准了他,不由微微皱眉,近看了总觉得他一天比一天憔悴。
他笑笑,伸手习惯xing地理了理我凌乱的长发,柔声道:“白天要教导医女,治疗伤兵,晚上又总见你在伏案写些奇怪的东西,不累吗?”
“当然累啊!”我甩了甩因为枕着睡觉而发麻的手臂,却忘了他轻描淡写地便避开了我的问题,“不过,那些医女中有几个当真细心又聪明,现在基本已经可以代替我指导其他人了。你派了那么多隐卫给我,其实很làng费啦。所以我就让他们去采集药材。还有啊,那些伤兵,原本见到我时总是战战兢兢的,可是现在……”
身体猛地被拥入他怀中,那怀抱温温热热却带着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颤抖。我的话,顿在了那一刻。
“冰依……”卫聆风一手紧扣着我的腰,一手将我的头按在他胸前,淡淡混杂着龙涎香的檀香味丝丝缕缕充满我鼻尖。他的声音轻柔而低沉,“朕可以在最大限度上给你自由,不gān涉你的行动,只要你喜欢。朕可以发誓一生只爱你一人,只疼你一人,只要你愿意当朕的妻子。朕会无条件的信任你,同时也不欺骗你。这样……即便这样,你也不愿意留在朕身边吗?”
我……愣住了。这番话,无论是从谁口中说出来,我也不会如此震惊。可是,我眼前这个人,是卫聆风。永不低头,永不妥协,永远高高在上的帝王,卫聆风啊!他竟然在向我恳求,竟然……在向我软语相求。
我只觉眼眶一阵湿热,心里痛到极了,却偏偏不可能装下他。只能握紧了拳头,一遍遍哽咽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依国岳阳战场阵前。
“少主,该吃饭了。”心慧推门进去,不意外地看到那清俊少年伏案阅卷的身影。
少年抬起头来先是微微一笑,笑容在烛火映衬下飘摇梦幻,直看得心慧呆愣了许久。
随后,少年指了指身旁空置的案几,开口,声音像雨后的天空般清澈明净。“放下吧。对了,顺便替我叫若彬进来。”
心慧忙应了声是,转身出去,在即将跨出门口之际,她忽然回过头来,问出了心中多日来的疑惑,“少主,你明知小姐如今在祁国边境,为何不去找她,反而……”
少年,祈然原本看着地图的凝重面色缓了缓,忽然漾开一抹如月华初显的灿烂笑容,道:“每次都是我等他,这次也该轮到她等我了。”
抬头望见心慧震惊被吓到的表qíng,他忍不住抬手拂了拂额角,笑了出来,“骗你的。我只是想把所有的事作个了结,再去找她。这样才能无牵无挂地与冰依在一起。”
“可……可是……”心慧愣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嗫嚅道,“小姐他现在在皇……祁王身边,少主你就不怕……”
“怕她被抢走吗?”祈然淡淡笑笑,拢了拢因长时间伏案而散落的长发,束起,绝世的面庞从容无波却闪烁着无坚不摧的光芒,“自然不怕,冰依既然说过会回到我身边,就自然会回到我身边。”
“就算……真的被抢走了。”祈然笑容微敛,蓝眸深不见底,“抢回来也就是了。萧祈然在冰依心目中的地位,绝无人可以代替,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说完,他抬眼看向心慧,语声温和,“所以,你和若彬不用再担心我了,那些伤人伤己的事,我不会再做了。“
心慧红了双眼,哽声道:“少主,小姐若是看到如今的你,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
说完,像是生怕被看见落泪,慌忙转身离去,连背影都带了几分释然。
对自己好一点吗?祈然笑着摇了摇头,嘴角却勾出几许温柔,几许甜蜜。
“祈然,他回来了。”
“砰——”手中的茶杯一个没拿稳落在桌上,我忙扶住,温热的水滴溅在我手背上。我愣了半晌,抬起头来,轻声问道:“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卫聆风一个转身靠坐在chuáng沿,嘴角带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仍是丝毫不现刚刚仿如梦见般的失态。
“探子回报,不!或许应该说如今天下皆知,被尹钥联军bī得喘不过气来的依国忽然反守为攻,收回风游,直bī岳阳。试问除了祈然还有谁有此等本事,于绝境中力挽狂澜。”
我嘴角抽了抽,心道:这两兄弟果然没一个是普通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卫聆风在这一年里能守到这份上是多大的奇迹。
两个实力与祁国不相上下的大国,两个无论军事谋略都称得上人上人的君主,再加上地下霸主冰凌,在这样两国三方势力压迫下,竟仍无法将卫聆风击垮,足可见其变态的程度。
只是……再qiáng的人,整整一年息不得片刻,整整一年仅靠他一人撑起两个国家,一片天空,终究……还是会累吧?
我抬头看到他习惯xing地按自己的额角,莹润修长的十指映着那张越加清癯的英俊脸庞。习惯xing……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习惯呢?
“头很痛吗?”我走近两步,绕道他身后,柔声道,“我帮你按摩一下吧。”
卫聆风没有答话,只是松开了手,任我细瘦的十指在他太阳xué周围或轻或重地揉捏。
从背后看去,他长而密的睫毛轻轻盖住眼睛,随着我的动作,偶尔会微一轻颤。两道如远山般俊逸的眉无意识地皱在一起。我忍不住便停下了一只手,轻轻将他额前那道深深的皱纹抹平。
手背忽然被按住,掌心紧贴着他光滑微热的额头。沉沉的声音波动顺着掌心传到我耳中。
“冰依,如果朕不是皇上,你会不会留在朕身边?”
我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决定如实回答:“不会。”
按住我的手紧了紧,声音越加低沉:“如果你先遇到的人是朕,而不是祈然呢?”
“我……”我想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可是最终吐出口的却是,“我不知道。”
人生自是有qíng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我忽然难过得想哭。祈然,你过得好吗?在我做了那样的决定后,你还会原谅我吗?
我起手按了按胸前的两枚戒指,想起那个遥远的世界,永别的亲人,胸口又是一阵抽痛。即便是那样,你也能原谅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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