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祈然微微皱眉,“那毕竟是五十万jīng兵,你就如此有把握让他们全军覆没?”
“在别处朕或许没有十足的把握,可是如今我们在暗他们在明,赶来救援的尹钥士兵多擅陆战不谙水xing,萧逸飞又不会过分在意尹钥联军的损失……”卫聆风神色淡淡的瞥了我一眼,嘴角笑容高深莫测,“更何况,不是还有冰依设计的战船吗?此时不灭他们,更待何时?”
卫聆风的目光集中在前方几百米远处登高远望的傅君漠身上,幽幽的火苗在他眼中燃烧,他冷冷一笑,道:“前后夹攻,孤立无援,三阵……杀降。冰依,你放心,朕必会让他们尝到多你百倍的痛苦!”
我颤了颤,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轻轻一叹道:“谢谢!”
十日后。
萧逸飞和尹子恒躲过了祁国水师的围杀,带着身边仅余不到百人的手下,láng狈逃入风兰城中。玄天亲自率领的三十万jīng锐水师和十万天甲奇兵,损失甚至未超过一万,而尹子恒手下近五十万来援的尹钥联军却是接近全军覆没。
兼且,最终在无处可逃之下,他们还是踏入了卫聆风jīng心安排给他们的陷阱,退入风兰城。却清楚地知道,即便保得一时平安,死神还是离他们越来越近,那种从侵略者到亡命之徒的转变,那种从天堂猛然坠落到地狱,时时品尝死亡带来恐惧的日子,想必会比直接杀了他们,更残忍吧。
只是我可没这点同qíng心,尹子恒对步杀的陷害、傅君漠伤害心慧步杀侮rǔ我的仇,还有萧逸飞加诸在我、祈然、卫聆风身上的种种痛苦,足以让我恨他们彻底。
只是,令我担忧的是,萧逸飞真的是那么好相与的人吗?这个一代枭雄,即便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绝不可能如此落魄地被擒杀啊!
“看来,他们终于要拼死突围了。”祈然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猛然一惊,这才发现前方风兰城的城门竟忽然大开,内里统一装束的士兵鱼贯而出,四散开去。
卫聆风眼中jīng光一闪,朝后挥了挥手,冷笑道:“成忧,传令点火,夺城!”
我绕到城墙的左后方,看到成忧面色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淡漠地朝那些着统一纯黑铠甲的士兵下令。我知道,这些都是卫聆风手下最jīng锐的军队——天甲奇兵。他们只会着两种服饰的铠甲,或纯黑或纯白。黑色代表绝杀,白色代表守卫。
所有的士兵眼中都闪现出渴望战斗的光芒,可是他们的脸上却一如往常的平静,不骄不馁,不急不躁,果然是jīng兵。成忧一声令下,贸昌城门开,天甲奇兵分成两拨,整齐划一地冲出城去。
三万步兵在前,只管冲杀,一往无前,没有半分迟疑地攻入风兰城。
一万骑兵在中,呈圆弧形四散开去,团团围住奔逃往各方向的众士兵,所到之处,长刀挥起,寒光闪烁,将本就骇然奔蹿的尹钥联军吓得动弹不得。
一万弓箭手则登上贸昌城墙,因为从这个城门逃窜之人必要自贸昌城下经过,他们便居高临下不慌不忙地she出漫天箭雨,屠杀漏网之鱼。
转了一个圈回来却没见祈然和步杀,只见卫聆风,我快步踱到他身边,正待发问。
“皇上!”成忧的声音带着临人的自信倏忽间响在耳边,我吓了一跳,回头望去,他却仿似没见我一般,一双灼灼闪亮的眼镜只望着卫聆风躬身道,“依皇上的意思,尹子恒和冰凌所有势力已放弃逃往雾都方向。另外,不出皇上所料,傅君漠正是往淮河方向潜逃,此刻已经入瓮了!”
我一惊,这么快?抬头望向卫聆风,却只见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淡定笑容,点头道:“传令,收网。”
成忧应了一声,取出黑白两面令旗跃上城楼最高处,双手jiāo叉三次,舒展,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左手猛然挥下,右手横劈,成合拢之势。我正看得入神间,底下原本从容缓慢围攻的天甲骑兵动了。
一万骑兵,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要尽歼如此多的士兵却还是相当困难的。伤敌一万,自损三千,所损伤的又是己方最jīng锐之师,这种事,相信卫聆风是决不会做的。
果然,他们只退不进,却是将包围圈扩大围拢,包围圈外残余,则由城楼上弓箭手一一she杀,绝不留qíng。
我正纳闷,如此架势该由谁来杀敌呢?骑兵的包围圈忽然便裂了道口子,密密麻麻身着纯黑铠甲的士兵,自风兰城大开的城门中鱼贯而入,我这才想起刚刚冲进风兰接收城池的三万天甲步兵,显然是最为光明正大的伏兵了。他们进入战阵后,不做包围,不余稍息停顿时刻,三人为组,五人成阵,见人见马即利落砍杀。想来祁国这些骁勇善战的悍将勇士被这些尹钥联军屈rǔ地围攻打压了一年有余,早已怒火中烧,恨不能杀光他们泄愤。瞬息之间,哀嚎之声比是才大了几倍,鲜血染红了整片土地。
我闭了闭眼,即便以我的冷血见到如此炼狱还是有些不忍。再睁开,对上的却是卫聆风缱绻闪亮的双眸,那里隐隐闪现着怜惜和心痛,却又转瞬敛去。他回身,右手一伸,正待向成忧下令。
我冲前一把扯住他衣袖,急道:“不用顾及我。战场……本就是如此,我明白的。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卫聆风,你尽管按自己的想法做下去吧。”
卫聆风定定地看着我,那双比宝石更晶莹的漂亮眼眸明明闪烁着夺目的光芒,我却看不懂那其中的意思,手上一紧,他已面色淡淡地将自己的袖子扯了回去。
我讷讷地收回手,撇开目光道:“祈然和步杀呢?为何这么久不见他们?”
腰上忽然一紧,我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听到卫聆风平静从容的声音响在耳侧:“朕带你去亲眼看看傅君漠的下场。”话未完,身体已然腾空而起,背后城楼上成忧几近气急败坏又惊惶失措的声音。
想起半个月前他戏耍我的举动,再见他跃到我们身边一脸铁青的神色,忍不住便笑出声来。成忧杀意盎然地瞪了我一眼,可是看到卫聆风一副喜怒不测的幽深笑容,还是悻悻地退到一边,随行保护,惹得我又是一阵气死人不偿命的大笑。
来到淮河附近战场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却非那身着黑色铠甲,一脸yīn骘的傅君漠,而是浅衣飘飘,温和淡笑的祈然以及黑衣黑发,神色冷漠的步杀。
步杀仍是最早转首看见了我们,见卫聆风将我带来战场,眼中隐隐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却只是一瞬,黑眸冰寒如雪,抬手、搭弓、she箭。这把弓,还是祈然命人为他特制,命名“应日”,只因他内力实在太过惊人,往往一箭就能将一把普通的弓弦崩断。
话说呼啸声响,围堵到我身后的四个漏网士兵均被一箭秒杀。虽知有成忧在多半不会出事,还是禁不住心里一暖,朝他露出个笑容。
紧接着却是眼前一花,待回神,笑意盈盈的祈然已经到了眼前,只是那笑,那盯着我腰间的蓝眸,总觉得寒气森森。
“大哥。”他抬起头来,笑得一脸温和,却是在这灿烂的阳光下也让我一阵颤抖,“西面战事已经结束了吗?”
卫聆风挑了挑眉,松开一直揽在我腰间的手,淡淡道:“祈然,莫要太大意了。别忘了,钥国军中多的是擅长水战之人。”
祈然把我拉到身边,抬头谦和地笑道:“大哥说得是。不过,大哥也说过,祁国的水师jīng锐无双,我今日也想亲眼见识一下。”
这下连卫聆风脸上也露出无奈好笑之色,忍不住道:“就为了这个,你便特意留下防线的破绽……不,也不是……”
卫聆风眼中jīng芒一闪,嘴角勾起抹悠然的冷笑,沉声道:“痛快地杀死鱼儿,不如欣赏它在网中挣扎的痛苦。祈然,看来你也不比朕良善多少啊!”
祈然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将我揽在怀里,洒然道:“良善?大哥,他rǔ我妻子,伤我朋友,欺我兄弟,我为何要对他良善?”
卫聆风看看我,淡淡一笑,转身走向战场,并不搭话。
“既然来了,就乖乖待在我身边,知道吗?”
我乖巧地点点头,心底却有些不以为然。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就是几万人的阵仗,也平安经历过来了。更何况今日的qíng势,明显就不可能有危险。
身体忽然一暖,我被包裹进一个清新的怀抱,祈然语带无奈地道:“哀兵在垂死前的挣扎并非闹着玩的,你明知我是不想你有一点危险。”
我心中一阵温暖感动,正待说话,祈然却已放开了我,揉了揉我的头发,叹息道:“罢了,我也总归知道你是闲不住的。他们已是qiáng弩之末,多半没有危险,就一起过来吧!”
我开心地大力点头,任由他拽着我飞腾到卫聆风和步杀身边。
场上的战局呈胶着之状,傅君漠身边只有三千不到的守军,围攻他们的祁军却有三万之多。虽不是如天甲奇兵那般的jīng锐之师,却也令出如山,进退有度。本来,如此悬殊的力量差,是绝无任何悬念的。可是,与其说是这些祁国士兵消极怠工、不缓不慢,不如说他们是小心翼翼、紧盯目标。我望了眼被士兵团团围护的傅君漠,脑中灵光闪过,幡然醒悟,知道定是祈然和这些士兵说了,主帅要捉活的。
我忍不住便想大笑,别人或许会以为祈然要将钥国太子抓回去严刑拷问,或是羞rǔ利用。我们四人却是相当清楚,卫聆风所谓的三阵杀降,指的便是无论降与不降,傅君漠、尹子恒、萧逸飞三人都要在阵前被斩杀。可怜这些钥国士兵,包括傅君漠,却还因为这点破绽,而心存侥幸,唯恐抓不住那一线生机。
jiāo战呼喝声此起彼伏,时而还夹杂着粗重带呻吟的喘息声。血溅落在地上的滴答声,便被彻底淹没了,唯有满地的鲜红,狰狞的血色,在形像演绎着这个像声词。血ròu横飞,断肢残体,让我忍不住叹息这乱世人命的卑贱。
不过伤悲秋是一回事,我的神思还是牢牢牵系在战场上。所以当海面那几艘竖着钥国旗帜,外形有些láng狈,明显是突围而来的战船,缓缓向这边驶来时,我还是一眼就望见了。
傅君漠与那三千士兵本是临河而站战,河面地势并不宽广,踏脚处粘湿碍行,而且不利反扑,往往冲锋不成被bī退回去,就会有几十人溶入水中,被早准备在一旁的弓箭手乱箭she死。淮河岸沿一时红艳似火,美丽异常,偏还带着浓烈的血腥味。血慢慢融入水中,弥漫向四方,连淮河周围那密密麻麻几人身高的芦苇都被鲜血浸了个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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