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者长存_夜雪猫猫【完结】(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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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流暗自计较片刻,一狠心,道:“一言为定。”还有半年多时光,虽然bī宫仓促了些,但也应该够了。而且一旦婚约成立,庆帝一gān人便不会防贼一样防着自己,bī宫可说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胜算也相应大一些。何况她还有二手准备。

  洛轻恒听她答应,轻笑道:“公主难道就没有别的要求吗?公主方才所提皆是为了大禹,难道公主自己就对在下一无所求吗?”

  长流眼珠一转,一本正经道:“有啊。除了我,你谁都不能再要。”洛轻恒这混蛋,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屈尊降贵自称“在下”。既如此,我便当着众人的面难你一难,反正是你自找的。

  长流虽为公主之尊,但对方亦身份相当。按照如今的习俗,便是公主下嫁平民,也很少有明确提出不许纳妾的。果然,洛轻恒的一gān随侍就要当堂发作。却见洛轻恒轩眉一抬,笑言:“如此在下便放心了。”一顿,他又道:“好。我答应你。”他语气虽温和,态度却郑重。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这位玳国三皇子还是个痴心人,可他说放心了,又是何意?

  众人见二人一来一回,已经将和亲大事一一谈妥。庆帝跟诸位大臣还有玳国其余使臣几乎连句话都没cha上,不由都有些回不过神。按理说,这是一桩利国利民值得大肆庆贺的好事,可是有些原本对立储之事持中立态度的大臣,此刻却不免心思沉重起来。齐王面对敌国使臣毫不露怯、侃侃而谈,三个条件,件件以社稷为重,以君父为先。可反观太女前一阵子的表现,趁着齐王南下治水,抢亲姐姐的未婚夫,又下黑手残害原本前途无量的探花郎一家。齐王不论胸襟气魄,还是出身地位,皆高过太女。将齐王推出去和亲,留下眼中只有儿女qíng长又无才无德的太女执掌天下,真的是大禹之福吗?

  在场支持齐王的,如郑观cháo,如秦风,前者不禁大叹可惜,齐王本可大有作为,却断送在和亲一事上;后者隐隐知晓齐王必有后招,只暗自期盼他日条件成熟,便可大功告成。但毕竟bī宫一事尚在五五之数,风险巨大,到底一颗心仍旧高高悬着。何况即便能bī得庆帝退位,眼下这桩婚事又该如何推脱才能不引发两国大战?

  其余太女党,皇后和柳青纶自然感到畅快无比,只觉胸中一口恶气散尽,从今夜起便可高枕无忧再无后患。

  庆帝趁着齐王羽翼丰满前,轻轻松松便打发了她,心下不由颇为得意。此番既替随波扫清了障碍,又与玳国结下盟约,不日便可将顾凯召回卸去他的兵权。一夜之间一举数得,皇帝将杯中玉酿饮尽,顿感快意非常。

  一时间,在场各色人等皆心思各异,本该热烈庆祝的事,场面反倒显得略为尴尬沉闷。只不过,有帝后带头,众人这才掩去心事,举杯助兴以表庆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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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流退回原位,自斟了一杯酒。正待举杯,忽然感到一道肆无忌惮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她抬头回视过去。果然是他。

  洛轻恒见长流不闪不避,直视过来,便微微一笑,举杯示意,而后一饮而尽。

  印象中的洛轻恒千杯不醉。接见外邦使臣的时候,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不损半分姿容。只有唯一的一次,他散发穿了一件雪白中单,登徒子一样破门而入,却斜靠在朱色门框上,并不上前,任凭霜色月华落满衣襟,低眉一笑,端的风流。他说:“长流,别再生我的气了。”

  长流亦扬眉轻笑,缓缓举杯。琼浆玉液慢慢浸润唇舌,灌入腔喉。洛轻恒便跟这酒一样,看着清冽,闻着香醇,不知不觉便已经醉了,等到痛醒才知原是穿肠毒药,却早已万劫不复。有些人是沾不得的,可她这一世偏偏又沾上了。幸亏,她已经死过一次,受过教训。

  这一刻,长流不禁扪心自问,前世她到底是因为感qíng的背叛,还是因为国破家亡才绝然自裁?

  前世,她虽然渴望得到一点温暖,一丝真qíng,可她毕竟出身天家,从小便看惯了尔虞我诈、世态炎凉,qíng感的破灭固然让她痛心,却不至于生出死意来。她恨的是国仇,洛轻恒的手上沾着大禹千万子民的鲜血,此仇不共戴天!

  酒宴直闹到子时方散。

  长流出了宫,正待登辇,却听身后一个极低柔的声音道:“公主殿下还请留步。不知在下是否有幸送公主回府。”

  长流回身而望,果然是洛轻恒。他的声音她再不会错认。

  “多谢三皇子。本宫饮了酒chuī不得风,不然倒是可以与你一道骑马。”其实她并没有这么娇弱。

  洛轻恒闻言微微一笑,跃上马背,与她的车辇并行。

  长流坐在辇中,饮下一杯和风备下的解酒茶,随即掀开素纱车帘的一角,伸出手去:“三皇子请用解酒茶。”既然你要做戏,本王就配合你。

  月色之下,轻雾一般的烟罗中探出纤细手臂,翠浓如墨的玉爵中浮着一轮明月,照亮她露出梨花衣缘的皓白雪腕。

  洛轻恒微笑接过,一饮而尽:“多谢公主。”

  转眼间,薄如纸明如镜的夜光杯便已回到她掌中。

  夜光杯共有两种,一种白如羊脂,一种墨绿似翠,玉色皆透明鲜亮,纹饰天然,用其斟酒,甘香味纯,日久不变,乃是大禹特产。前世,她一共带了六套去玳国,常常与洛轻恒在月光下对饮,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用来形容当时qíng境再合适不过。却原来不过是镜花水月。

  一时车身辘辘,马蹄哒哒,再无言语。

  到了齐王府,长流正待跨下辇车,却见到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稳定的手落到她面前。她迟疑了一瞬便伸出了手。

  前世,他说:“公主的手怎么这样凉。” 她便错以为这个人可以给她从未得到过的温暖。

  洛轻恒的手还是那么温暖、gān燥、有力,跟记忆中一模一样。可是,这样一双手,她已经不再需要。

  握在掌心中的细腻温软,柔若无骨到仿佛顷刻便要化去,而他什么都没有说。

  片刻后,长流才听洛轻恒道:“多谢公主允婚。”

  长流微有些讶异地看向前世曾经描摹过无数次的眉眼轮廓。他一向是个只知一味霸道掠夺,不知心存感恩的人,不过是步步为营罢了,如何却来谢她。

  下一瞬,她微微一笑,转身径自跨入朱漆大门。

  楚玉凤一直默默跟在长流身后,进了屋子,才关切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没事。本王的酒已经醒了。”早就醒了。

  长流一边让和风替她宽衣,一边问道:“玉凤,你从前爱上过什么人吗?”

  楚玉凤慡朗笑道:“属下是个女人,自然也有七qíng六yù。属下喜欢的第一个男人是隔壁渔村的,家里祖祖辈辈gān的都是晒咸鱼的营生,跟我也算青梅竹马门当户对。谁知他后来考了功名,自以为咸鱼翻身,嫌我粗鄙,要娶官家小姐为妻。我知道后单枪匹马跑去大闹礼堂,把他弄得灰头土脸颜面扫地。这第二个却是教我武艺的师傅,他倒是想娶我,可这次轮到我成婚当日被人大闹礼堂。他原是结过亲的,只瞒着我。结果我断发明志,愤而断qíng出走。从此以后再也没打听过他的消息。再后来我就逐渐gān上了打家劫舍的勾当,玉阎罗的名号一传开,人人都当我无恶不作,还有哪个男子会看上我。属下寻思着不能白担这个名头,于是真的就霸男欺女上了。管他什么爱不爱,先风流快活了再说。”

  这番彪悍无比的言论直听得和风暗自咂舌不已,心道:殿下心xing刚qiáng,早已远非一般女子可比。若是再同这个无法无天的海盗头子楚玉凤相处久了,还不知道会养成什么样的xing子。

  长流听楚玉凤最后一句总结xing发言,不由噗嗤一笑:“玉凤倒真个不委屈自己。”

  “那是。人生在世不就图个痛快吗,想那么多做什么。男人也就那么回事。你越对他死心塌地,他越瞧不上你。都是一般贱,给脸不要脸!”一顿,楚玉凤倒是越说越顺溜,想起一桩得意往事来:“殿下不知道,后来还有个男人,是属下的同行,招子没我亮,gān的买卖也不比我们巨鲨帮大,却满心满眼瞧不起女人。瞧不起便瞧不起吧,还想着娶了老娘好吞并我们巨鲨帮。我呸!做他的chūn秋大梦,船都没有!属下带着一gān女将,趁着夜黑风高就把他的船给凿了,让他到鱼肚子里称霸王,跟鱼成亲去。”

  长流知道楚玉凤一劲儿胡说八道也有开解自己的意思,遂笑道:“做得好!”

  楚玉凤忽然正经了神色道:“殿下乃是金枝玉叶,不比我这种粗人。接下来该怎么办,但凭殿下吩咐,我楚玉凤水里来火里去,不会皱一下眉头。”楚玉凤这辈子最看不得女人被迫嫁给自己不喜欢的汉子。那什么三皇子长得再人模狗样,只要殿下不喜欢,谁都不能迫她。

  “眼下还真有一件事要靠你下一趟水。你跟我来。”长流换了便装,便往书房行去。

  和风知道殿下有正事要谈,只怕又会耽搁到极晚才能就寝,于是也跟了出去,准备到厨房弄宵夜。

  楚玉凤见长流说得郑重,便不再说笑,一路默默跟着她到了书房。

  长流从架子上取下一只cha着碗莲的白玉瓶,掌心在瓶底轻轻一拍,原本光滑如镜的瓶口便突起一块。原来这个玉瓶是双层的,取出内胆后,长流倒出瓶中的一幅卷轴,在烛光下展开。

  竟然是一份绘制完整的禁宫地图。长流指着紧贴正阳宫宫墙的一处所在,肃然道:“此处是荷花池的尽头。本王怀疑池水与宫外环绕的金水河连通。改日我进宫的时候,你乔装跟着,再带一个人一道下去探探。”前世,她曾独自在荒凉夜色中乱走,经过此地的时候只觉耳边水声异常湍急。后来又有一次,她伸手摘荷花的时候,无意中,袖中藏的一只夜光杯跌落水中。按道理,夜光杯该沉落池底才对,可偏生在水中旋了几 旋,便无迹可寻。何况,从先帝爷的手记中,密道之事亦有蛛丝马迹可寻。

  楚玉凤可不是只会打家劫舍的小混混,在海上称霸打海战,也得讲究策略,她一听就明白了长流的用意。禁宫易守难攻,倘若宫门能从里头打开,这事就算成了两分。这确实是一件惊天大事,想不到她楚玉凤金盆洗手后还能gān一票这么大的买卖!她当即摩拳擦掌地兴奋道:“属下一定竭尽所能,不负殿下所托。”不是她夸口,想当年,沿海那么多帮派,船员水xing最好的就属她巨鲨帮。她可是从小就光着脚丫提枪下海叉鱼的角色。

  二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直到三更,长流才在和风的催促下就寝。睡不多时,便又起身更衣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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