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闷喝完牛奶,骆羽杉挂着威廉姆的病,收拾了一下,便让亚玉去厨房装好鱼片粥和煮好的中药。亚玉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一边把保温壶拎在手里,一边问道“四小姐,为什么要装这些?您要出门?”
“嗯,有个朋友生病了,我去看看他。”骆羽杉不想再多事,所以就算对着亚玉都没有说出威廉姆的名字。
亚玉点了点头,心里却更加好奇,四小姐说是朋友,什么样的朋友让她这样照顾?左先生已经康复,没有听说和四小姐关系密切的人谁生病了啊。
因为了身份特殊,医院对威廉姆的照顾自然有些特别,关注度较一般的病患也高一些,用的是从伦敦空运来的最好的药品,这些保障了威廉姆的病尽快有了好转。特别是苏醒后听梅西医生说昨天Susie听说自己生病,立即赶来医院探望,而且还往返两次送了中药过来,威廉姆更是欣慰和开心。
所以,第二天骆羽杉走进病房时,威廉姆较昨天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烧还没有退,但已经不是那种令人恐怖的高烧,早晨还坚持让护士取了须刨刮了胡子,人就显得更是jīng神了一些。
骆羽杉去到时,护士已经做好了每天早晨的例行检查和治疗等工作,推开门,骆羽杉一眼看到的,就是威廉姆温暖的笑脸,不由愣了愣。
“威廉姆,你醒过来了?”骆羽杉眨眨眼晴,笑容从心底散发出来,威廉姆没事!
威廉姆看着她把保温壶放在茶几上,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躺在chuáng上望着她,眼种异样地温柔和深qíng。
那夜舞会谭少轩带了骆羽杉大摇大摆离去,威廉姆很是伤心难过,再也顾不得其他,心不在焉地和谭永宁又跳了一曲顿以公事在身告辞回去。
自己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为的就是能和Susie再次重逢,永以为好,谁知兜头就是“心上人已经结婚,新郎不是自己”这样的消息,虽说拼命压押着心里的难过和思念,但失去心上人的滋味实在太过难受,今夜又受了这样的刺激,心里以为Susie一直是委屈的、假以时日必定会跟了自己走的信念也被动摇,威廉姆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于是便去了江边的酒吧,直到把自己灌醉,在江边chuī了半夜的冷风才踉跄着坐车回去。
双重的打击和受寒,威廉姆病了,但他却不想去看医生,既然自己将失去Susie,那生活还有什么意思?身体的痛就让它多痛一点吧,这样他的心里才不会堵得难受。威廉姆自bào自弃地想,自己从小被教导怎么做一个绅士,怎么做一个高贵的君子,可是,Susie走了,等于把自己的心挖走,自己还怎么绅士?
这次生病,让身体一贯很好的威廉姆深深体会到人生无常的况味,人不管是谁,都只能活一次,生命是那样的脆弱而短暂。既然这样,自己不要再做什么绅士,自己这回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武士,把原本属于自己的爱qíng和心上人抢回来!
想着,威廉姆慢慢向骆羽杉伸出手去,骆羽杉微微一怔,稍稍闪避了眼神,威廉姆的深qíng自己很感动,可是,今日的自己已经嫁为人妻,这……这样的举止有些不妥啊……
威廉姆没有说话,只是温暖地笑著,眼光却执着地看着骆羽杉。大有你不握一下,我就不收回来的固执。
威廉姆从来不会qiáng人所难,今天他怎么了?骆羽杉有些困惑,难道是生病的缘故?
护士小姐看着两人间的互动,以为这位美丽的东方小姐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而羞涩,所以抿嘴一笑,走了出去。既然排除了流感的可能,现在的探访已经不用限制时间了。
“Susie,我醒过来了,你不祝贺我?” 威廉姆显然明白骆羽杉的想法,尽管心里有些难过,游戏失望,但还是笑得温柔,只是找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下Susie你还怎么拒绝?
骆羽杉果然无法拒绝,只好伸了手出去给他。
威廉姆立即将她的手握住。
他的动作很小心,似乎眼前的女子是个玻璃人儿,一碰会碎一般。骆羽杉有些迷惑地看了他一眼,威廉姆放松肩背躺好,拉了她坐到chuáng边,温柔一笑:“Susie,谢谢你!”温柔的出水来的眼神仿佛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骆羽杉有些感动,但也有些尴尬和不自在,于是闪避了眼神低声道:“我带了鱼片粥给你,容易消化些,你…… 放手,我装给你吃。”
威廉姆微笑着点点头,看着骆羽杉装好粥递过来,心里甚至有些感谢自己的这场病。如果不是这样,怎么能见到Susie?怎么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看着面前的粥碗,威廉姆心一横,笑着指了指嘴巴,你喂我。
骆羽杉既窘且有苦难言,这些大男人生病,怎么个个喜欢这样耍赖?谭老二是这样,威廉姆那样一个谦谦君子竟然也这样?!
看骆羽杉久久不动,威廉姆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颇是为难颇是认真地说道:“抱歉,Susie,我头晕,做起来坚持不住……如果太令你为难!就先放着吧,一会儿我自己吃好不好?”
这一说,反倒让骆羽杉有些抹不开面子放下手里的粥碗了。是自己想多了,过于拘泥,威廉姆是病人,自己何必同他计较这些?
于是汤匙伸了出去,威廉姆看着佳人的俏脸,心里欢欣鼓舞,果然是自己太过温和,看来追回自己的心上人要脸皮厚一些才行,当初谭老二不也是狗皮膏药一样qiáng取豪夺才把Susie抢了过去?今天看我如何照猫画虎、以其人之道还诸其人之身,把我的美人抢回来!
骆羽杉发现,这次生病之后的威廉姆象是变了一个人。以前温雅绅士的他,现在居然也学会了耍赖皮。他倒不会象谭老二那样的蛮横和霸道,但就是那样可怜兮兮、温柔深qíng、慢言细语地不容你拒绝,不动声色地用名种理由一次次挽留自己,直到骆羽杉答应明天一定会来,他才放手让她离去。
刚走出大门,梅西医生笑着迎了上来,言辞恳切她说道:“,拜拖你明天还来好不好?威廉姆是大英公使馆的人,上面jiāo代过很多次,一定要尽快使他康复。你是个医生,而且深暗中医药理,请尽量协助我们……”
骆羽杉哭笑不得,筒直有些怀疑梅西是威廉姆安排好的说客。
其实梅西医生看得出来戚廉姆对眼前的女子qíng根深种,也想促成他们的好事,便笑嘻嘻自动充当了“红娘” 的角色,一定要让这个学妹天天来,自己见过太多病chuáng前发展迅速的爱qíng,希望他们也能成就恩恩爱爱的一对!上帝保佑。
亚玉看着四小姐说探病,却一出去就是一日,既不解又担心,今天自己看到了那些被藏起来的报纸,难道四小姐早就知道了?她整日不归,可是为了那些新闻?她真的生姑爷的气了?
亚玉心里暗暗埋怨潭少轩,姑爷啊姑爷,您和四小姐斗气也罢了,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真的想伤四小姐的心直到无法挽回?
嘴里却不敢多说,一边小心翼冀服侍者骆羽杉洗澡、用过晚饭,递上白天程瑞光进城述职顺便送来的一份新年贺礼:“这是海军那边送过来的,程司令长官说多谢四小姐的新年礼物”骆羽杉接过来,见是一艘舰艇的模型,便答应一声,顺手拿进了书房。
打开灯,骆羽杉微微眯起了眼晴,书案上那支cha在瓶里的梅花已经渐渐枯萎,一些花瓣落在台上,红红粉粉灯影中零落如雨,骆羽杉的眼眸渐渐黯淡下来。
凌州的冬天不是不冷的吗?为什么把白天都冻了回去,黑夜这样的漫长?自己回来时还是荷香轻飘的夏日,现在已经过了元旦。不短不长的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啊,这些令自己心神惧伤的纠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
听到窗帘后面忽然响起轻轻的声响,骆羽杉走过去拉起了窗帘的一角,却发现竟然下雨了。小小的雨点敲打着玻璃,细细有声。
看着黑沉沉的窗外,听着雨声打在屋檐上、窗户上、树叶上,沙沙沙像一支忧伤的曲子。骆羽杉慢慢走回到桌子前,坐下来听着外面的雨,一手托了脸只是发呆。
夜很静。坐在桌案后,外面的雨声更加清晰。点点滴滴仿佛落在自己的心上。那时自己只认为这一生不会再像母亲那样,做了攀附大树的藤箩,因之喜为之悲,生活的重心便是丈夫,而当那棵大树心安理得地出墙,藤萝只有暗自的心伤,于是郁郁成疾,于是缠绵chuáng榻,于是撒手人寰……自己曾觉得有奋斗的目标,所以从来很少多愁善感,想不到,现在做了无聊的米虫,倒也生出些些愁绪凄凉。
骆羽杉微微苦笑,将砚中添了茶水,静下心来转着手腕开始磨墨。
出现在画纸上的是一幅水墨江南烟雨,珠帘因风轻摇,烟雨迷蒙中,恍然有人影立在帘后,守望着清风斜雨举杯而叹,骆羽杉看着画面轻轻叹了口气,提起一支láng毫,一笔清丽的簪花小楷,落在右上角:一展珠帘天地间,短风徐弄雾生烟。举杯浅尝轻摇步,一嘘一叹一思迁。
写完,看了半晌,却又抬手拿起来揉成一团丢进了字纸篓,想不到自己也有这样伤chūn悲秋的一天,实在有些不习惯呢。杯里的茶没有了,因为之前已经让亚玉去休息,所以骆羽杉拿了茶杯,自己到客厅倒水。想拿茶叶,便拉开了下面的柜子,却看到里面放着一沓报纸。看看上面的时间,竟然是这两日的,骆羽杉不由有些奇怪,这里放的多是杂物,怎么会把新近的报纸放在里面?于是伸手拿出来,端着水回了书房。
翻开报纸,骆羽杉愣住,旋即明白了这沓报纸出现在那里被雪藏的原因上面是几篇颇为醒目的花边新闻,配着图片,有谭少轩和谢广珊吃饭,也有谭少轩参加电影皇后严霜华生日聚会兼电影界名人赈灾晚会的照片,有一身戎装,也有西装革履,表qíng倒是相似地很,薄唇微杨,黑眸带笑,而照片中的女子,看在苏羽杉眼里也一律笑颜如花、款款qíng深。
慢慢把报纸看完,“怦怦”乱跳的心也渐渐平复,勾了勾嘴角,那抹笑容苦涩而勉qiáng。想不到竟然是真的,果然谭少轩已经过了兴头,现在,又开始玩这些把戏。骆羽杉苦笑着摇摇头,把报纸叠起来放在桌面上。
谭少轩,其实你不用这样,既然已经看厌,直说就好,我绝不会挡了你的桃花,何必这样让大家难过?我真为你不值。
努力想让自己明白和接受目前的状况,骆羽杉在书房生了半夜。边劝著自己边骂着自己,有点出息好不好?自己终于又可以回去读书了……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手无意识地擦过去,竟是一把泪痕……想着自己是主动离开还是把话和谭老二说清楚的好,最后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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