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抬眼瞧我,眸心之中渐渐漫出墨色的涟漪,忽然拉起我的手道:“来,带你看样东西!”
实在是没有想到,他带我看的竟是樱花!我呆呆而立,目中所及皆是满树红云,此时圣山上的樱花还未开,而这里已是花繁艳丽,缤纷绚烂如云似霞,小小的花瓣随风轻舞摇摇而坠,仔细倾听,似乎还能听到那飘落的瑟瑟之声。被那一地的绯红迷了双眼,我欣喜地叫道:“好美啊!”
“喜欢么?”
我不停地点头:“喜欢喜欢,没想到你这里也有樱树啊!”
他轻笑道:“是去年chūn天移来了,没想到今年便能开花,它们是知道你要来了呢!”
我转眸望着他,心中好生感动:他竟为我种下这一大片樱花,这样的心思我如何能回报?我不敢再看他的眼,只接过几瓣拢在手心:“你知道么,我有一味毒香也取了流樱飞雪之名呢。”
“哦?是为了他吧。”那语气疏淡,我不知为何有些惶惶地扯开话题:“我的流樱飞雪练得不错了,使给你瞧瞧?”
他眼中闪过惊讶,旋即笑着点头,我歪了脑袋看他,伸过手去,他问:“什么?”
我嘟了嘴不满道:“明知故问,剑啊!”
“我说叶姑娘,天底下恐怕也只有你敢向当今的盟主索要他随身的宝剑吧!”
我瞪他一眼:“给不给?”
他嘴角一弯道:“若不给呢?”
我瞧了他两眼,那眉眼带笑,根本就是欺负我嘛,我不管不顾地捧了他的脸亲了口:“现在还给不给?”
他轻轻推开我,没有半分迟疑,我攥着拳头后悔不已:他生气了吗,这可不是朋友能做的,我实在是太肆意妄为了。
只见他解下剑递过来,我偷偷瞧那脸色,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悦,便放下心来:虽然他心里有我,可也未必愿意再与我纠缠,毕竟,我曾经那样伤他,谁还会再自讨苦吃呢。
使尽浑身解数舞了一遍,我收了剑弯腰一揖:“师父在上,看徒儿耍得可还入眼?”
我记得他最不喜欢我唤他师父,还在想这次是不是又触了霉头,可他却并没生气,只勾了记淡的不能再淡的浅笑:“师父?也好啊……”
我正在奇怪他答非所问,他已开始指出我的各处缺憾,我本以为使得还算不错了,可谁知到了他眼里竟还是如此不堪。我气馁地将剑递回给他:“我练了一年多了,怎么好像比原先更不如了!”
他安慰道:“原先我仅指出一些很明显的错误,现下究到细节,自然会更多些。”
“那我这水平有你几成了?”
他笑而不答,我忍着怒气道:“不会还是没有一成吧?”
他没有说话,可看那表qíng我也知道好不到哪里去,便扑上去在他胳膊上狠狠捏了几下,他轻声道:“有这样对师父的么?”
我一愣:是啊,对师父应当恭恭敬敬,怎么也不能如此放肆啊,真的要当他是师父吗?我抿着嘴微微退开几步,他说:“你练得很不错了,只是边上没人指点,无法融会贯通,容易误入歧途罢了。”
我朝他白白眼,他忽又低叹道:“不管怎样,我没想到你会坚持练下去,着实有几分欣慰啊。”
哼,教了我这么个笨徒弟还欣慰,不气到你头疼就不错了!
到了晚间我终于能跟他们一起用膳了,讲了几个胡乱听来的闹剧,他只柔柔弯着嘴角似听得很是仔细,倒是慕遐不耐烦道:“音音,这是百多年前的消息了吧,你怎么还在讲?”
我佯装恼怒道:“谁叫你们都不让我下山的,山上这么闷,能听到什么新鲜消息啊!”
浮生望过来:“那你也不能瞒着我们偷偷溜下山啊,那次的事有湛澐驿的保护算你走运!”
我偷瞟了他一眼:是啊,那次若不是亮出了夺雁令,我还不知是怎么个下场呢。
“杨盟主,我们这小丫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一直以来都未曾表示过谢意呢。”
“叶宫主客气了!”
他们倒好,你来我往的,我不满道:“我哪里给他添麻烦了?”
“还没有吗?音音,不要我一一说给你听!”他少有的肃然表qíng,我缩了缩脖子:他说的没错啊,我带给他的麻烦还少吗,险些害了人家xing命,又是中毒又是受伤,他都从未有过半句怨言。想到这里,我忙举过杯酒:“师父,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应该不会责怪徒儿的吧?”
他淡然道:“姑娘言重了。”
我扬手饮下那杯酒,忽然发现他们四人皆神qíng古怪地望过来。
“怎么成师父了?”回了屋,轻鸾拉过我问道。
我满不在乎道:“我想唤他什么就什么,你管得着么?”
她黛眉微拧:“他倒肯让你这样乱喊?”
“怎么,他授了我剑法,本来就是我师父嘛!”
“你这小丫头,到底何时才能长大啊,真叫人伤脑筋,有些事不说你也懂,可怎么到了这会儿又成榆木脑袋了呢。”
我翻了个白眼,她又道:“可是音音你忘了,你已经有师父了,怎可再拜别人为师?”
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师父啊师父,您可别怪我,只是一时大意而已!可是,朋友,做朋友真的好别扭啊,我从来没jiāo过半个朋友,也不知该如何相处。我讷讷道:“那该如何是好?”
“是你说做朋友的,怎么现在又成了这副模样。”
我一时无言以对,她道:“你真想和他做朋友?”
我点点头,她又问:“却又觉得不甘心?“
我继续点头:“是啊,咦,你怎么知道我不甘心?”
她了然地笑笑:“因为你们曾经那样亲密啊。”
我垂头绞着胸前的系带:“可是,我不想再惹他了,他对我虽好,可你也瞧见了,那样的冷漠,可见他也不想与我再多有瓜葛的,我,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和我们一样做亲人怎样?”
“亲人?”我愣了神,“是啊,你认他做哥哥吧。”
做哥哥能改变什么?似乎什么也不能,唯一的好处,便是我能名正言顺地亲近他。可是他会肯么?想起以前随心所yù地喊他相公,如今真的是有些不知所措了,往昔的亲密早化为云烟飘散。在山上这一年,我想了那样多,自以为想得够清楚了,可到此刻才发现却好似徒劳无益。我不愿放弃他,既然不能做qíng人,能做哥哥岂非是最好的选择?
“云姐,你说他会愿意么?”
“他连师父都愿意做,怎会不愿做哥哥呢。”
是么,真会那样容易?一直到沉浸梦乡,我都在想着这个问题:哥哥,哥哥……
薄qíng之请
天色未明,我就被敲门声惊醒,披了外衫凑到门边:“谁啊?”
“天快亮了,还不起chuáng么?”我一呆,旋即反问道:“你不知道我天亮了都不一定起身的么?”
瞧见门上他的影子一晃:“你不知道做我的徒儿必须每日早起练剑的么?”
啊!我摸了摸鼻子:该不该告诉他,我不想做他的徒儿了呢。磨蹭了良久,我还是迷离着眼被他拖至后院,瞧着手中的趋云剑,我感叹不已:圣山上那么多宝剑我拿着都不顺手,摸过了趋云果然眼中再无其他了。
有了他的指点我舞起剑来显得轻松许多,一时高兴,我足足练了快两个时辰,最后将趋云朝他抛去,看那利落的身手只眨眼便收好了剑。我咬着唇盯了他瞧了很久,那眼啊眉的,仿佛都染了chūn似的,那般柔和清润,日光轻洒,在他脸上投下浅浅的yīn影,而我却只望得见他眸心的那一抹柔蓝。
我的目光滑过他秀挺的鼻梁落在那水润的双唇上,此刻紧紧抿着,却显得分外诱人,我忍不住添了添gān涩的嘴唇:哎呀,别那么用力啊!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不知什么时候,他已近在身侧,微微抬了手为我拈去附在眉梢上的飞絮。
“啊!”我回过神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他只是淡淡笑着,眼中早已平静如水,我竟有些失落起来:这便是朋友或是师徒的感觉?我不喜欢,为何是如此的疏远,既不能亲近,也不能撒娇,我才不要这样的关系呢!
觉得想清楚了,我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喂,我不想让你做我师父了。”
他听了依然浅浅一笑:“哦?师父也不成?那,真的只能是路人了?”
不知怎的,我在他平淡的言语中竟听出了几分凄楚,刚想看他脸上的表qíng,他已然转过身微微扬起头,我呆了呆,忙转至他面前:“不是啊,我不想让你做我的长辈嘛,我们jiāoqíng那么好,做兄妹岂不是更亲近些?”
他回眸看我,眼中涌动着莫名的qíng绪:“你还真是小孩子脾气,到底要怎样?一会儿朋友,一会儿师父,一会儿又哥哥的。”
“那你喜欢哪个?”
“我?”他垂头轻笑了下,却浅淡得没有什么欢喜的痕迹,“还是哥哥好些吧,至少,最是亲近啊。”
“那……尘哥哥!”我试着喊了声,可又觉得似乎和qíng哥哥没两样,怎么我叫宏锦哥哥的时候就那么自在呢。
他的身子一颤,眼中瞬间波涛翻涌,却又在顷刻间归于平静:“随姑娘喜欢。”
我摇着他的胳膊道:“既然是兄妹,那就别喊我姑娘啦!”
“小桐。”他从善如流。
我眯眼笑道:“不错不错,尘哥哥,尘哥哥,很好听诶!”就是有点别扭罢了,他竟然真的愿意呢,看来云姐倒挺了解他的。有了兄妹之名,应该能亲密些了吧,可不知为何,我心头涩涩的,猛地抱住他的胳膊呢喃道:“好哥哥,在山上的时候我很想你呢,你想过我么?”
他微微一滞,伸手搭上我的肩头:“真的会想我么,小桐,你没骗我?”
他的嗓音轻颤,似乎不敢置信,我靠上他的肩轻吟道:“自然是真的了,听说你受伤了,我着急得很呢!”
“那为何不早点来看我?”他急切地说道。
我抬眼瞟去:“还不是……嗯,我怕你有别的想法啊。”
“别的想法……”他缓缓点头,“如今一年多了,你觉得我心思淡去,这才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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