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恐打翻了食盒,便紧紧抱在胸前:“相公,你先放开我,只不过是去做早膳了,哪会偷偷溜走啊!”
他微仰起脸,明眸中迸she出喜悦的光芒:“我醒来发现你不在身边,还以为你走了,以为昨日的美好只是一个绮梦!幸好你回来了,幸好……”
我好说好歹将食盒放在桌案上,见他衣衫不整,胸口衣襟大敞着,脚上连鞋都未穿,我好笑地拉他坐下,边替他整理衣衫边说:“我做了你的娘子自然要好好照顾你了,以后你浑身上下都由我来打理,此刻不过是去做早膳,你便着急成这样,那我今后怎敢离你半步啊!”
他微红了脸:“怪我睡得太死,竟没察觉你早早便起身了。”
“相公昨夜辛苦,小桐才要给你补补身子啊。”我手脚利落地扎好发,系上青丝缎带,他面容如玉,真真秀色可餐!也不知怎的,我越来越觉得他风雅俊逸远超以往所见的翩翩公子,哪怕是寒,也不会有这样旷达而清奇的品格。
想到寒,我心间不免滑过一丝黯然,指尖在他发丝间摩挲良久,他轻声问道:“小桐,你的发……”
我回了神:“你又不是不知道,成亲了就要作妇人髻啊。”
“可惜不能时常抚摸了,秀发美如云,鬓影宛秋风,记得初见你时,便是这一头云鬟雾鬓,美不胜收……”
我吃吃一笑:“相公竟是先看上了我的发再看上我的人的!”
他将我抱到腿上:“小桐身上无一处不美,只不过叫我倾心的却是你那臭脾气。”
我惊讶道:“我当时以为毒了你的马你必恨我,谁知一路上却多蒙你的照料,我那个时候xingqíng乖张不羁,连师父都拿我没法子,你,你又怎会喜欢?”
他只淡然一笑:“喜欢便是喜欢了,或许你注定是我的劫数吧。”
他的眼自密密的睫毛后望过来,我知道他又忆起了往昔的痛苦,便打开食盒将早膳布开:“相公快来尝尝我的手艺,只不过不能又说是你平生吃过最好吃的!”
结果,直到早膳吃完了他都未说一句话,只抿着唇一副淡宁的模样,我有些不悦:叫你不说你便真的不说了?没见过这么笨的人!我跺跺脚飞身朝后园跑去,寻了最深处的一棵桐树躲在上头,半晌之后听见他隐约的呼喊:“小桐,小桐……”
我笑弯了眼:看你找不找得到我!刚闭了气,忽觉树枝摇晃不止,我小心探出头去,咦,没人啊。还在好奇,又恍惚听到他的声音:“申姑娘……”那低缓而撩人的嗓音竟如火药轰然在我脑中炸开!申飞雪那个贱人怎么也来了!我气在心头,一时半会儿也判断不出他们的方位,不由高喊道:“杨严尘你这个混蛋!”
一双臂膀猛地自身后环上来:“唤我何事?”
我一愣,扭过脸才发觉他笑容可掬地望着我,我张口结舌了半天:“你,你……”
他索xing堵上我的嘴,厮磨了好久才沉吟道:“我不那样,你又怎肯叫我,方才让娘子生气了,此刻骂我句混蛋也不为过。”
我总算知道他又在装模作样了,便握了拳头捶向他胸口:“你讨打么?明知道我最恨那女人了,你日后若是再敢见她,我一定不饶!”
“她那样对你,我是断不会给她好脸色看的,你纵是不说我也不会见她的。”
如此嬉闹一番,我恍然觉得时光飞快,到了晚间我扯着他的衣袖摇起来:“相公,陪我看月亮好么?”
躺在宽大的枝桠间,我将头枕在他胸口喃呢道:“以前我最喜欢躺在树上望月了,可惜却是孤单一人,凄凉可怜。”
他取下我头顶凤钗,任一头长发流泻开来:“那一晚见你满身的寥落,我就知道你并不是真的没有羁绊,若从没经历过伤心事,又怎会漠然怎会无qíng呢?”
他是在说初来天氲阁的那晚呢,我刚弯起一抹笑,却陡然想到他只知寒死了,却并不知前因后果,也从没要求我告诉他什么。我不愿说的,他什么都不问,也不计较我的隐瞒,仍是一如既往地对我好。他的包容,他的豁达,无一不令我心生感激,我张口想说什么,却只在他胸口蹭了蹭,听那如暮色般飘渺的嗓音说道:“往后不论是喜是忧,是望月兴叹或是悲秋感怀,都有我陪着你呢。”
我眼儿一热,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嘟囔道:“相公,你觉得此刻幸福么?”
“只要月儿在我怀里,我便觉幸福。”
我仰起头,看他黑亮的眼珠如晶玉般闪耀:“幸福对你来说就如此简单?”
“得到了便觉简单,得不到的时候怎样都难……”
我默默体味着其中的深意,思忖着到底什么是我能得到的,什么又是我不可企及的,这一想,似乎又过了很久,久到来年的这个时候,我虽然什么都记不得了,却依然痛得浑身发颤。
此后的三五天,我们像寻常夫妻一般腻在一处,白日里耳鬓厮磨不够,到了晚间,他又会在缠绵之后轻轻环着我的腰:“月儿,我怎么都要不够你,有时候想想,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我和你相守的日子太少太少……”
我听出了他言语里的落寞,便安慰道:“相公,这辈子不够,还有下辈子啊,月儿定会信守约定,绝不弃你!”
他浑身一颤,将我压向胸口:“月儿,你真会生生世世与我在一起吗?”
我微有迟疑,但还是点了头:与他有约的是叶小桐,而我……或许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也只能选择离开。这一刻的幸福对我来说已是奢求,我要不了,也没有能力回报那么多,只能尽我所能的对他好,只盼能圆他此刻的梦,也填补我心中无尽的彷徨与愧疚。
这一日清晨,我将醒未醒,忽觉鼻翼间苏苏麻麻的,便喃呢道:“相公,别闹啦,痒……”
“懒丫头,快起chuáng了!”耳边是他轻轻的笑,我倏地睁眼,撞进那如新月般夺目的眼眸中,愣愣瞧了很久,他唤道:“月儿,月儿……”一声比一声绵软,一声比一声勾魂,那幽深的黑眸中三分戏谑七分调笑,看得我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我微努了嘴靠过去,他眯起眼掩住其间的异彩流光,就在将要触及的一刹那,我略一偏首从他嘴角擦过,翻身下chuáng跳出老远。他显然是没料到我竟会逃开,扭头怔怔而望,趁这工夫我赶紧穿衣梳洗,刚用青盐漱了口,他便狠狠咬上来,像是惩罚一般用力地吮吸缠卷,直到我瘫软在他怀里,如狂风bào雨般的吻才化作绵绵细雨,点点滴滴润在心头。
我媚着眼瞪他,他松开手将我安置在菱花镜前,取了梳子缓缓理顺了发,我挽了髻点上淡妆,镜中那模糊的影子仅能看出一丝轮廓,他凑到我耳边轻笑道:“小桐是世上最美的女子,我怎么看也看不够!”
我嘻嘻一笑道:“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
他眉毛微微上挑:“哦?小桐什么时候也看得上我了?”
我横过一眼:“看不上你还嫁给你做什么,吃饱了撑的吗?”
他展开双臂拥住我:“小桐,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嫁我,别离开我好吗?你若是弃我而去,我一定生不如死!”
我以为他知道了什么,可这几日他一直未离开我半步,也许,也许只是一时的qíng动罢了,我抚着他的脸颊安慰道:“相公,我一定会在你身边。”直到不得不离开的时候。
午后醍醐来报,说是圣山派人前来,我猜到是樊落她们,便提了裙子飞快地跑去正门,老远就看见一个人影扑过来,她拉着我上下打量了半天才嚷嚷道:“小姐,你们这么快就成亲了啊,也不等等我们,亏得我和阿痕驾着马车紧赶慢赶,恨不得把那几匹老马给抽死了!姑爷呢?姑爷在哪儿?”
她使劲朝我身后看去,忽见月痕含笑福了福:“盟主。”
我乐不可支地看着樊落张了嘴朝后看去:“姑、姑爷,您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到我后边去gān嘛,也不怕吓到奴婢!”
“二位姑娘一路辛苦了,不如先去歇息,余下的事就jiāo给我来办吧。”
樊落挽着我的胳膊笑眯了眼:“小姐,姑爷真是好男人啊,瞧你不过才来几日便又比原先美上几分,一定都是姑爷的功劳!”
我点了点她的额头:“我看倒是几日没管教你了,一张嘴更是贱了几分!”
连月痕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樊落哀怨地看着我们撇着嘴再不敢多言,我边走边问月痕:“一路没遇上什么麻烦吧?我看你们驾了好几辆马车来,哪有那么多嫁妆啊!”
月痕垂着眼道:“宫主吩咐要选最好的东西,他们只怕给盟主带来麻烦,不便亲自来,故而……”
我明白,他cao心了那么久,我总算嫁给了杨严尘,算是了了他最大的心愿了,可是这样硬把我和他凑在一起,难免日后会生波折,况且这一次的难关也远非以往可比。
我有时很想什么都不理会,只一心惦着他是我相公这个即成的事实,日子便似乎过得越来越甜蜜而顺心了。有了那几大车的嫁妆,我为他fèng制衣衫鞋袜甚至腰带香囊都有上好的料子,之前绣的鸳鸯锦被也铺上了chuáng榻,他欣喜地夸我心灵手巧,我笑而不答,取了琴盒打开:“相公,你老实告诉我,送我这勾弦琴,你想勾的是琴弦,还是心弦?”
他微微红了脸:“若两者都是呢?”
我用小指在弦上一挑,朝他挤挤眼:“你看,琴弦既动,心弦自然也动了。”
他一怔,猛地搂住我,微颤的声音透着几分不稳:“小桐……我知道你当初喜爱那司徒檀的锁喉琴,可为了替我解气愣是摔了它,那次回梅鸿楼后,我一有消息便出去查访,寻遍大江南北,终于为你寻到了这张琴!”
我除了感动一无别的想法,本以为因着男人的劣根xing,成了亲他或许就不会那般宠我了,可谁知他比之从前更加对我好。天气炎热,我卧在榻上恹恹yù睡,把玩着他送的翡翠九连环,却怎么都解不开,便烦躁地丢在一旁,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叹着气在我腮边落下细碎的吻:“今日天太热了,你还闹得自己心焦做什么。”
我往边上侧了侧身,拉着他躺下:“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我瞧见相公来了,心里欢喜还来不及呢,又哪会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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