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抄_殿前欢【完结】(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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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言指动佛珠,平静道:“贫僧还是那句话,师弟法号确为那绪,不过他不是妖僧。駮族神秘灭绝,导致群虎猖狂,望国师转告皇上,早做对策以免造成虎患。”

  “没有虎患,那是妖僧那绪施展的障眼法,只要他能伏法,天下太平!”

  那言垂目,依旧平静道:“师弟法号确为那绪,不过他不是妖僧。”

  “和尚,你当真不怕?”

  “贫僧实在想不出有何可怕。”最调皮小吃货也藏得好好的,真的没什么可怕。

  “很好,很好。我向来先礼后兵,再给你们一刻钟,否则我就要对你们这帮和尚不客气了。”国师说着话,一屁股坐上佛龛。

  终于,他的举动让那言有了反应,他抬眼道:“下来。”

  声音虽轻却足够犀利,与以往谦虚有礼格格不入,相当震撼。这份气势让国师也吓了一跳,立刻从佛龛上跳下来。

  这一跳完,国师顿觉在众人面前没了脸。他啐了口,吩咐左右制住那言,然后撸高袖子,对yīn森森地笑:“方才下来,决不是本国师怕你,而是想到更有意思的事qíng。你们不说是吧,那我今天就当着你们的面子,爬到这庞大佛祖的头顶上去,把这大大的泥人脑袋给踩下来。”国师耸肩,“你们可以继续选择不说,而我可以一个接一个踩。希望我不会太累。来人,拿梯子!”

  那言拢眉。

  众僧狂怒,铁甲士兵上前,刀剑出鞘。飕飕杀气灭了许多烛火,寒意入侵。

  “千万要阻止我哦,不过,只有一个办法能阻止我哦。”国师爬上竹梯,欢天喜地。

  脚才蹬上第四节,殿堂佛门dòng开。寥寥几根烛火颤动,渲染气氛。

  “我师兄叫你下来。”这一句话,不亢不卑。说话的这人身形削瘦,月色寒光从他身后透过了浅薄地勾勒出他的轮廓,如一道无法忽略清风,凛然站在军前。而他身后,圆光大头小吃货探头探脑。

  国师瞳孔缩小,这就是那绪,他能感觉到。

  但是他还是说了句异常无聊台词:“来者,何人?”

  “贫僧,那绪。”

  “你就是那个妖僧!”国师大声道。

  那言目光坚定截口道:“他是我师弟,那绪。”

  那嗔从那绪身后,跨出一步,不怕死地大声吼道:“他是我师哥,那绪。”

  “他是师叔,那绪。”

  “他是师叔,那绪。”

  “他是师叔,那绪。”

  ……

  一时间殿堂,无畏声音跌宕此起彼伏,一波接着一波,一波高过一波,势如破竹!

  那绪缓缓走进大殿。

  灯火颤动。

  佛祖慈目。

  兵士们提着兵器,开始无措,开始萎缩。局面瞬间奇异扭转,一帮弱和尚手无寸铁,却给人一种感觉,刀枪不入。相当——出类拔萃。

  很快,那绪走到了国师眼前。

  国师愣了愣,激动地抬起手臂,指挥道:“左右给我拿下……”

  “下”字音还未发全,只觉一阵风压扫过,一下又灭了四支蜡烛。

  国师顿觉一种古怪的寒冷钻穿进入他的ròu里,接着骨ròu撕裂的声音,温热的血薄喷在国师的脸上。他低头,只见左胳膊没了。

  感觉到痛都来不及,他的胳膊没了,整个没了。大半身变成鲜红。

  国师大骇。

  滴答——

  一滴血坠地。

  身旁,一头斑斓猛虎,正叼着他的残臂,冷傲环视了下周围,随即“嘎巴、嘎巴”,十分旁若无人将横咬在嘴里的手臂一嚼二断,两嚼四断。

  惊魂未定间,数十头老虎,已经慢吞吞地步入殿堂。

  那绪缓过了神,回头一望。

  很不幸,外头还有许多老虎,正聚拢过来。

  局面再次骤然剧变。

  浩浩dàngdàng一支老虎大军,包围了所有人——好人坏人,有条不紊。

  似乎不着急攻击。

  双方僵持。

  重伤的国师处理伤口,喘粗气:“杀出去,杀出去!”

  那言皱眉道:“大家别慌,先慢慢退出去。”

  官兵谨慎地后退,向独臂的国师靠拢,冲向门外。

  这撤退,眼花缭乱。

  駮灭亡,虎果然成灾。

  眼看退出寺门,国师眼珠一转,忽然对着那言恶毒笑道:“和尚,你们可以选择了。我们双方全身而退,就等于大大方方把这些老虎放出去,让它们祸乱天下。这样,全天下的百姓就会知道那是虎灾,不是那绪的错。当然,你们也可以留下来,劝老虎从善。不过这样,百姓还是相信虎灾从来是个谣言,那绪依旧是罪魁。”

  这席话出口,令那言一愣。

  脸色苍白的国师忍住疼痛,做了个悉听尊便的手势。

  所有官兵火速撤离,只留下僧人。

  军僧合作后,只留下佛家弟子,独自面对虎群。

  刚刚咬断胳膊的老虎歪歪头,又步回到虎群最前头,注视众人。

  月光很好。

  那言扭头对那绪道:“师弟,对不住。”

  “师兄,客气了。”

  师兄弟各自双手合十,两两对望。

  然后,那言发法令:“俱焚屏。”

  众僧落地而坐,开始念经。

  袈裟猎猎。

  即使没有胜算,他们也必须在这里。和尚诵经声,直上云霄,浩瀚声凝成墙,矗立天地间,如一道屏障,挡住了群虎的去路。

  老虎焦躁冲杀屏障,就会有股逆风刮向僧人。

  一次接着一次的震撼,僧家岿然不动,诵经声不断。

  一次接着一次,一方虎躯万震,皮毛耸立,痛不yù生;另一方,傻乎乎的和尚认真诵经,双耳朵都震出了血,血线蜿蜒。

  俱焚屏,玉石俱焚。

  念与力不断抗衡。

  我不入地狱,谁入?

  佛家本色。

  僵持难定。

  僵持持续。

  玩命时刻,有个身影骑虎从远方走来。身型清瘦,长发飞散。

  群虎停止攻击,呼啸,扫动虎尾。

  谁都不会想到,指挥虎群的居然是只伥。

  所有一切都静下,只听得见风。

  走到屏障跟前,伥跳下虎背,不疾不徐道:“你们谁是那绪?”步伐轻飘犹如鬼魅。

  “贫僧就是。”回答之声,清晰地传出。

  “听说你有两颗心?”

  “是。”

  “在整理白泽图?”

  “是。”

  “很好,我有事找你。”

  第41章

  双方都没有提出借一步说话。

  “不知道为何,我最近心里很难过,很久吃不进魂。传说你很厉害,知道不少奇事,虽然大家对你的修为纯洁度争议很大,但我想你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我保证事后,虎群回到深山老林,绝对不会随便吃人。”伥开门见山。

  那绪问:“你这症状,何时开始?”

  “不记得了,我的记xing一直不怎么好。”

  “因为你吃了太多魂魄,那些魂魄的记忆jiāo缠,以至于连你自己的记忆都被蒙蔽。”那绪低了头,微微沉思,便有了答案:“也许,梓潼悟可以帮到你。”

  衍云寺有经,名梓潼悟。

  传说是条名为梓潼的恶龙,遇佛大彻大悟,留下悔过书。聆听此书,可令万灵远离罪孽。

  那绪念经,地上出现八瓣莲花。

  地huáng,水白,天红,狱黑各伺一方。

  十方佛法,拈花笑天下。渡化迷途万灵。

  如果被伥吞噬的魂魄能被超度,离开他的身体,那么他自己原本的记忆,应该就能拨开云雾显形。

  此经文念了半宿,伥突然站起,走出莲花中心。

  “好像不起作用。”他看着那绪,神色潸然,“还有其他办法吗?”

  “恐怕没有。”那言摇头,不动声色地瞧瞧五尺外的虎群,“要不你们先撤,等吾等找到了法子再去找你。”

  “我凭什么信你?不要说什么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没胃口听。”

  “你要如何?”那绪问。

  伥转脸望向那绪,缓缓道:“不如你留下做人质,跟我们走,让你师兄去找办法。”

  那言制止那绪,道:“我可以替师弟做人质。”

  “不,我决定了,就是那绪。”伥鼻孔朝天,摊开双手,“要不大家重新来过,再鱼死网破地闹次?当然,你也可以现在说我的本名,我的虎群向来管杀,管吃,不管埋。”

  双方即将闹僵,那绪道:“我去。”

  “师弟……”

  “没事,大师兄的能耐我信。”那绪坦言。

  “商量完了吗?那绪高僧我们走吧。”伥不回头,骑上虎背。

  “走。”那绪点头道。

  百里西南向,虎怠道,望奚谷。

  谷由东西两道贯通,东路窄,西道宽,换句话说,就是东难进,西好退。

  群虎在此休息,别有特色。

  伥采好野果,又烧了根枯枝,chuī灭火头,用烧焦的炭黑在块破布上写字,写完对着那绪直笑:“你们凡人只知道是皇帝在找你,只有我们知道那个貔貅要找你。”

  “是么?”那绪盘坐不以为然。

  “把你jiāo给貔貅,换点人ròu来吃,应该不成问题。”伥道完,把破布卷齐整,丢给一头老虎,“去,告诉貔貅,那绪在我手上,如果他想要人,必须按我讲的条件来。”

  老虎衔信走远,那绪才反应站起身,几只壮虎上前,满含威胁地将他围困住。那绪思忖片刻,又重新坐下念经。

  伥背靠大树,手枕头:“等吧,希望貔貅明白别让老虎等太久。”

  是没等久。

  几个时辰后送信的老虎回转,带回一封回信。

  伥打开信,笑得恶毒,手指前方小路道:“椴会说给我们带千把人来换这和尚,马上就到谷外。”

  那绪怒道:“你为何言而无信?”

  伥端正坐好,翘腿抖脚,大笑道:“大师,你说这话是不是说得太迟了?方才你为什么不说?”

  “我确实想再会那椴会,问他一些琐事,可我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向他讨要一千个活人来换你,是不?”伥咂嘴,站起身,围着那绪悠悠打转,“和尚,其实我很讨厌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很像那个月光王,一样有两个心脏,一样会识别神shòu的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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