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卷宗不厚,纸张也算细腻,不一会已经给他撕下三四张,伸长脖子咽进了肚。
“很抱歉侯爷,现在卷宗缺失,还缺了顶要紧的几页。”
吃完之后他居然厚颜无耻地上来,朝帛锦很正经地抱拳。
“那怎么办?”
这一次连帛锦都开始觉着有趣。
“没关系,卷宗属下已经看过。”
“我也看过!”一旁李少卿立刻大声。
“那请问李少卿,案子人犯一共多少死伤一共多少银矿损失多少当时形势如何又有哪里蹊跷?”
阮宝玉不带喘气立刻跟了一句。
李延双目一翻,好容易这才靠住桌脚,没曾被他气晕过去。
“qiáng盗打劫银矿,最后生擒一共一十七人。”
“矿银一共损失约一万两,据说qiáng盗当时被团团围住,cha翅难飞。”
“最蹊跷的地方是居然没有搜到脏银,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居然在官兵眼皮底下人间蒸发。”
“还有就是这群qiáng盗的头领,官兵记得极其骁勇,可最终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在铁桶一样的包围下也蒸发了!”
“……”
大理寺门外,最终阮宝玉一边汇报一边随着帛锦走远。
而寺里李延憋气,正闷头寻他那头肥猫,好不容易寻到,立刻拎起耳朵一把揪住。
“半天不见你影子,是不是又寻那只野猫去啦!”可怜的李少卿穷凶极恶:“你个呆猫,那也是个公的,而且顶顶没良心,一点也不念旧qíng,你就死了心吧!”
死了心的李少卿留守大理寺,顺便还要照料阮侬,而阮宝玉则称心如意,和帛锦一同坐马车去了永昌。
非常奇怪,素来骑马的帛锦这次居然选择马车。
阮宝玉自我催眠,跟自己解释侯爷这是迁就他。
一路帛锦都无话,阮宝玉开口想说案qíng,看他一副恹恹的模样,也识相作罢。
第二天时他看出帛锦不对,趁帛锦不备时上去摸了一把额角,立刻失声:“侯爷你在发高烧。”
过一会又叫:“侯爷你右腰在流血,怎么过了这么久,伤口还没好!”
帛锦哦一声,嗓子发哑:“没什么,吸素燃久了,伤口是比较难愈合。”
说完就拿头抵住车角,冷汗一拨又一拨,很快将身上风裘湿透。
阮宝玉立刻明白:“侯爷,你是不是要吸素燃,属下这就出去赶马。”
帛锦深呼吸,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塞到他手间。
里面有紫烛,可只得四根。
“去永昌来回至少一个月,只有这四根,你替我计划着用,而且我们决计不回头。”
帛锦咬着牙,这几个字说得极是费力。
玲珑有如阮宝玉,立刻就明白了九分。
虽然中毒已深,可帛锦仍然不甘心受人摆布,带区区四根素燃出远门,也许便是戒毒的第一步。
他于是轻声:“那我能为你做什么侯爷。”
“看好紫烛不许我抢夺,还有就是闭嘴。”
帛锦沉声一句,头还是抵住车内一角,这一次gān脆翻身,留给阮宝玉一个脊背。
可就是这样一个僵直的在极力控制颤抖的背影,看了一会之后,阮宝玉突然觉得不能承受。
“我……我可不可以抱着你侯爷。”
过了一会他扭着手指,终于发声:“先前侯爷用过的那个法子,不知道……”
第十一章
淡暮布下,宝公子偷偷靠近,盯着帛锦的紫瞳猛瞧,那双眸映出的暮色美如画。
“侯爷别误会,我是……我不是单单想和你亲热亲热而已。”
一抹影森森笼了上来,下一刻有人横着被扔出马车,而马车上扔人那位神色自若地吩咐出发。
落地的阮少卿再次坚qiáng地站起身,拍打尘土,沮丧地看地,“这次怎么是十步?”
骏马嘶鸣,宝公子握拳自我安慰,“是马在动,所以远了,一定是这样的。”
帛锦从窗口探头看他,他的心又没出息地“噗通”乱跳了,“侯爷,等等我啊!”
马车在官道上微微颠簸,一路天涯。
“听说永昌的猪ròu很好吃。”宝公子乐陶陶地点着游记宝典给帛锦看。
“那是因为给猪喝的是人rǔ。”帛锦眼角一瞟,恹恹侧身看窗外的远山。
“这……我还是吃鱼好了。”
不一会,宝公子眸子又开始灵动,又开始新话题。
“侯爷背疼不舒服?我帮你揉揉……”
帛锦昨夜自己控制少吸素燃,现在身体时出冷汗。心燥时,他将颈子扯开了些。
宝公子捂住嘴,直勾勾的目光沿着帛锦肩颈线条,一直延到那耸起的锁骨。
魅惑人心的骨感……
“侯爷,你长得真好看,哪里都很好看!”宝公子侧头,宝光璀璨地笑。
帛锦狠剐了他一眼,没说话。
“侯爷,身体不舒坦,不用费力甩我出去,我自己能跳!”
转眸间,马车里少了个人,帛锦拢上衣领喃喃道,“居然真跳了。”
永昌银矿,四字概括,富得冒油。
十里永昌矿dòng多,左右作坊也多,开采出的银矿几日后就能提炼出银子,经官家集中查验后将这些银两运上京师,打烙上印记就能成官银。
银子多人就不穷,虽然流通受官方限制,多少还是能抽出油水的,外加山高皇帝远,不能说人人都财大气粗,但至少是丰衣足食,每逢佳节家家还都爱斗个富。总之,这里就是安居乐业,年年上报朝廷都是“狱空”记录第一,总得皇帝额外嘉奖。
谁想今年出了那么大事,银矿年出银六万,这次一劫就少一万。
皇帝跳脚,办事的地方官却还是保持作风拖沓恶习,如果不是皇帝下旨封路,作出只许进不许规定,案子的卷宗估计现在都没个正影。
北方chūn迟,风里总卷着零星寒沫。知府段子明站在迎接队伍的最前,削尖的狐狸脸略低着,浅浅埋在衣领的银毛里。
帛锦一下马车,他就迎了上去;宝公子被硬生生地挤出他们两步开外。
“早知巡检官是如此美人,属下一定再出城三里相迎!”
帛锦面不改色地还礼,杀回的宝公子利索拍开段知府yù伸出的yín爪,“你想对侯爷做什么?”
段子明小移半步,冷瞥宝公子道:“你又是谁?”
“随行的大理寺少卿。”
段知府报以一笑,chūn风暖阳的调调,眼帘却伏得很低,几乎遮住眼睛,“你是随行来的大理寺少卿?官印拿来,我瞧瞧。”
语气挑衅,却合规矩,宝公子只能取印。
段子明糙糙地扫了眼官印,却对宝公子挂着的木牌产生了浓重的兴致,指尖点字,慢慢细读道,“我叫阮宝玉;我很有钱;把我送到大理寺卿身边,赏银十两。”
接风的队伍低头闷笑,帛锦则回过头,望了宝公子一眼。什么时候牌子内容都改过了……段知府啧啧,“我出三十两,扔你进猪圈,这里都未必有人肯卖力那么做。”
宝公子捏着牌子的手紧了紧,风骚且秀雅地笑道,“你把钱给我,我马上去!”
段子明没料到阮宝玉来这招,杵立在原地发愣。
“阮少卿,不得胡闹!”帛锦薄斥了句。阮少卿张口yù言,却还是乖乖地闭上嘴。
段子明眉目展欢,又次挤开宝公子,侧身恭敬地引路,“大人来得真巧,今朝正是这里叩谢天地厚爱好日子,我已在府中设下家宴,一为过节,二来正好为大人洗尘。”
宝公子一把紧抓住帛锦的广袖一角,嘟囔道,“我们是审案,谁要去赴你的鸿门宴!”
段子明眼珠一转,为难地问宝公子道,“少卿,你今日就要审案?”
“正是,我今日就要审案。”
“段知府,这案拖不得。”帛锦也朝段知府笑笑。
“禀大人,本地每年此时节庆,供奉天地,这风俗下官改不得。”
帛锦皱眉。
“不过,少卿还是坚持马上要审案吗?”段子明放柔声音,欺身靠近宝公子。
“正是!”宝公子怒视他,寒风里昂首挺胸,相当无畏。
“大人,卑职有主意了!”知府手指顺眉,“阮少卿既然那么执着,就让他去审案,大人来赴宴,这次两不耽误。”
“我……我一个人不行,而且我不认得衙门。”
“少卿真会说笑话!下官自然会派人护送阮大人去衙门,并协助阮大人查清案子的。”
宝公子拧手指,却气得出不出话。
“大人说了要审,就去审吧。”段知府一把推开他,“侯爷,这边请!”
宝公子一个趔趄险些跌倒,一只手极为敏捷将他扶住,低声道:“你去吧。”
帛锦发话,宝公子只好瘪嘴离开,一路频频回头。
这次审讯,可以说徒劳无获。阮宝玉心思完全不在,醒堂木拍断,一群贼人只会摇头。
“你们头目呢?”摇头。
“劫的一万两银子呢。”摇头。
“真没人qíng。”宝公子头疼,从袖里掏出一只长匣,“侯爷不知道如何了?这个段知府真讨厌!”
这是一只用来装扇子的楠木长匣,密闭xing能极好,用来装他那根得来不易的仙带。
匣子一路没曾开过,这猛然一揭味道立刻四散。
那可是李少卿三天三夜不洗脚不脱袜硬沤出来的味道!
几个劫匪终于有了动静,有人皱眉暗顶肘另一位,悄声道,“这味道好熟悉,好似头目那气味。”
阮少卿耳尖,忙将仙带系上,堂木再拍“你们说什么,什么味?再不回答,大刑伺候!我要叫你们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劫匪们愣了片刻,相互jiāo换了眼色,好似觉得jiāo代实话并无大碍。
“我们头子脚臭,而且最恨洗脚,那个……那个味道……和大人的味道差不多。当然,大人轻慡多了。”胆大的那位膝行上前一步,如实回明。
阮宝玉一怔,重新坐回座位,若有所思地夹着头上发带。
——看看我是怎么对你!刚才你看见了吧,我那一跤虽然故意,可也跌得不轻,可你看我弄到了什么,侯爷贴身衣衫上一条布!!
52书库推荐浏览: 殿前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