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_卿妃【完结】(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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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王低下头,叹了口气,目光犹疑。

  钱乔致向前跪走了两步,急切地说道:“韩将军大葬之后,韩月箫在王上的几经催促之下方才jiāo出帅印。可jiāo出兵权之后,却又教唆旗下参将、都尉、亲兵解甲归田、同出朝堂,其心可畏。而且!”

  “而且什么?”幽王一伸手,紧紧bī问,“钱相,快说!”

  “臣听说韩月箫打算带着家眷前去东边,随行的还有几位参将、都尉。王上!”钱乔致仰起头,眯起眼,“东南四州可是韩氏的族地,韩家军子弟兵的亲眷多数都在那里。就算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军权大事,关乎社稷,王上不得不多想啊。”

  幽王攥紧拳头,虚眼远眺,目光复杂。

  “王上!”洛寅大喝一声,打破了殿内的诡异气氛,“下官对丞相之言,实不敢苟同。”

  幽王拉回视线,静静地看着座下的洛少卿。

  “王上!”洛寅抬起白笏,一脸沉痛地说道:“八月初八,将军战死乾城。此后,少将军带着不足两万的韩家军,几经波折,才逃出了荆雍两军的围剿。这四十多天,驻守边关的刘忠义将军未曾援助,未曾接应!”他深深地看了钱相一眼,继续说道:“此后,他们好不容易回到幽国境内,人马困乏,又历经月余,这才回到了繁都。此事天地可表,怎能说少将军怀有异心?”

  “而收回帅印一事,臣认为,不可怪罪韩家。”洛寅叹了口气,“回到繁都少将军和小姐忍着悲痛,为将军和夫人下葬。一双小儿女,戴着重孝围城一圈,将双亲葬于城西祖坟。哀痛尚未过去,王上就要收回韩家兵权,这让人实难接受啊。”

  “你!洛寅啊,你好大的胆子!”钱相回过头,yīn恻恻地开口,“你这是在说王上的不是吗?”

  “王上!”洛寅瞪大眼睛,诚恳地说道,“臣不是在指责王上,只是从常qíng分析。韩家军是幽国的支柱,是我王的利器。韩氏一门,三代一共一十六个男子,全都是战死沙场,其心昭秉日月,其忠震彻天地。将军尸骨未寒,就夺了他家的兵权,这怎能不让他们心寒啊。”

  “唉~”“嗯~”百官长叹,唏嘘不已。

  幽王拧着眉,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表qíng。

  “再说这举家南迁一事,臣略微知晓。”洛寅继续称述,“韩少将军曾找到臣,希望臣能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照顾一下他们的祖宅。少将军说此次离开,实在是qíng非得已。”

  “qíng非得已?”幽王念念。

  “是。”洛少卿点了点头,“自从上月被夺了帅印,少将军的军职也被罢了。这半月以来,虽然家仆散尽,仍是入不敷出。少将军决定先回族地,那里好歹还有一些田产可以度日。此次东迁,实属生计所迫啊。”

  “原来是这样。”“韩将军生前就是出了名的清廉啊。”朝官一片低语。

  幽王沉思了半晌,方才开口:“既然这样……”

  “王上!”钱乔致目光里带着几分冷色,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韩家确实忠烈,可是我们钱氏才是国之支柱!”他向前两步,紧紧地盯住幽王:“如今韩将军已去,支撑着幽国江山的,不都是我们庆州钱门?先不说臣为了王上、为了朝廷鞠躬尽瘁、白发丛生,就说我的表兄刘忠义。他风餐露宿、驻守边关,他手上的十万西北军填补了韩将军离去的空缺。再说幽国的粮仓庆州,那里的富饶可都是我钱门五代,苦心经营的结果。”

  百官停止了私议,面露惊色:这,这不是在威胁王上吗?

  幽王眯了眯眼睛,抓紧御座,身体前倾,厉声喝道:“丞相!”

  “王上!”钱乔致步步向前,语气跌软,“臣一门忠烈,全都是为了王上,为了太子啊。想臣仅有的两个妹妹都嫁入宫中,十年如一日,细心伺候王上,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太子已经成人,臣作为舅舅,焚膏继晷、枵腹从公,一心一意只是想为王上,为外甥保住江山啊。”钱相扑倒在地上,哀嚎道:“如今,臣的独子惨死,臣不求什么,只求一个公道!”说着猛地抬起头,手脚并用地向御座爬去:“王上!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自古的规矩!是自古的规矩啊!”

  “王上!”洛寅拱手跪立,一脸焦急。

  “好了!”幽王挥了挥手,打断了洛少卿的谏言,“不管韩氏如何忠烈,韩月箫残杀钱群,这是不争的事实。”

  “王上!”洛寅惊叫一声。幽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瞥眼看向朝官:“天阁府卿何在?”

  一个穿着紫红官服的朝员,持笏走出:“微臣在。”

  “寡人问你,此案若按例处置,韩氏一门罪将如何?”

  “启禀王上,按《幽法》条例,韩月箫nüè杀钱群钱公子,当属死罪。其家人应判连坐,流放荒境,做二十年的苦役。”

  幽王沉思半晌,一脸不忍。钱乔致跪走上前,一把攥住了幽王的huáng袍,目光灼灼,急急bī问:“王上!”

  “王上!”幽王一偏头,隐隐看见帘后那边两个纤细的身影,幽后和淑妃跪在地上,凄凄低泣:“王上~请王上为臣妾一家作主啊!”“王上,我钱家自此绝后了啊!呜~我可怜的侄儿啊~”

  幽王秦褚叹了一口气,面无表qíng地看向座下的天阁府卿:“就按例严办吧!”

  “王上!不可啊!”洛寅哽咽一声,匍匐在地,“韩将军泉下有知,必死不瞑目啊!韩氏一门不可断根啊!王上!”

  幽王烦躁地挥了挥手:“洛卿,下去吧。”

  “王上!王上!”洛少卿紧了紧手中的白笏,还想继续恳请。

  只听帘后一声大叫:“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妹妹!妹妹!王上,妹妹她晕过去了!”

  幽王啪地站起身,怒喝一声:“来人啊,将太仆寺卿洛寅杖出殿外!洛少卿从今天开始罚薪半年,不得上朝议政!”

  “王上!王上!”洛寅被禁军侍卫挥杖重击,瘦弱的身体摇摇yù坠,“王上切不可断了韩氏的香火啊!”

  一阵喧闹过去,朝堂里又恢复了平静。众臣一个个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诺诺而立。

  幽王顺了顺气,慢慢坐下,向全福挥了挥手:“带丞相下去歇息一下吧,让太医给淑妃瞧瞧。”

  “是。”全福小心翼翼地扶起钱乔致,颔首离开。

  幽王按了按太阳xué,低声说道:“众卿退下吧。”

  一个白胡子老头咽了一口口水,颤颤开口:“王上。”

  “嗯?”幽王秦褚面色不善,虚目而视。

  老头抖了抖身子,快速说道:“青国已派特使前来迎九殿下回国,三日之后就将离开繁都。”

  “哦,这件事就jiāo给沈爱卿了。”幽王靠在椅背上,长叹了一口气,“如今荆雍凶恶,寡人不能再和青王生分了,此次送青国王子归国,一定要办得风光隆重一点。”

  “臣遵命。”

  =======================================皇宫之外,朱雀道上立着一个古朴典雅的宅子,绛红色的大门上挂着一个红木匾额,上书三字:涃龙馆。

  这座宅院仅有三进,绕过影壁,里间的建筑一览无遗。穿过朱红色的群房,顺着一座长厦漫步走去。只见庭中遍植红枫,火色的一片,猩猩丹丹,似乎要将这湿冷的寒冬烧个gān净。丛丛红枫之中,有一抹白色的身影。那人眉色青黛,双目微翘,似笑非笑,流动的眼眸像是一泓秋水。

  “哦?你是说幽王已经给韩月箫定了罪了?”低低沉沉的一声询问。

  “是,据下官的线报,此次是钱相威bī幽王,按例判了韩少将军死罪,后日便问斩。”

  “哼!真是天助我也!”绝色少年掐下一片红叶,轻轻地搔动鼻翼,“那个钱群死的可真是时候!”

  青衣男子微微愣住:“殿下?”

  少年微微一笑,眼波流转,媚色四溢:“真是在本殿临行前,送了一个大礼啊!”

  “属下驽钝。”

  “章放啊,你说韩月箫此人如何?”少年不经意地回头,懒懒地问道。

  “从乾州一役和千里撤军来看,韩月箫是个人才!”

  “呵呵~”婉转的笑声在枫林里回dàng,“何止是人才。”这个声音虽然稚嫩,语气倒很是沉沉:“单从他带着妹妹从荆国虎啸将军龙飞手下全身而退,单从他带着残兵败将奔行千里,破了雍国明王的七风阵,就可以看出这个少将军此后必成大器。”

  “殿下说得是。”

  “更何况~”少年抬起头,仰视天空的冬阳,“有了他,就等于有了蛟城韩氏的支持。只要他振臂一呼,名扬六国的韩家军便可东山再起。章放,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青国将再添几万jīng兵。”

  “哼,你倒是看得短了些。”少年以唇含叶,枫叶连朱唇,红艳无比,“韩月箫若是去了青国,那也不是效忠我父王。”

  “下官知道,是效忠殿下。”

  “嗯。”红枫被chuī起,少年扬起稚气的微笑,“母妃死后,我就只剩了外祖家。外公一无权,二无势,有的只是银子,有的只是一个无焰门,有的只是一帮死士。本殿内无至亲,外无臣子。章放啊,这几年只有你和成璧一直跟着我。”

  青衣男子忽地跪下,含泪而语:“下官必誓死效忠殿下。”

  少年慢慢蹲下身,眨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如果本殿没有猜错,母妃死前一直念念不忘的仲郎就是你吧。”

  男子怔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青涩的少年,嘴唇颤抖,猛地俯下身。

  “起来吧,前尘往事本殿不想追究。”白衣少年拍了拍衣袍,慢慢站起来,“我只要你的忠心,仅此而已。”

  “是!”

  两人迤逦而行,在这一片火焰中穿行。半晌,青衣男子耐不住xing子,开口问道:“可是殿下要如何收了这只猎鹰?”

  少年背着手,微微一笑,轻转眼眸,看向浓艳艳的枫林,淡淡开口:“成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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