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歌_紫微流年【完结+番外】(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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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日子一直陪伴协作的白凤歌默默的望着二人,神色哀伤。谢夫人看在眼里歉意愧疚,碍于身边女眷众多不便多言,将她扯在身畔温言散谈,尽量分散幽怨的女儿家心思。

  谢云书怎会不知家人心思各异,各路波澜暗涌尽入眼底,他只是微笑,偶有闲暇不忘低头询问始终沉默的人。

  “可还好,累不累。”

  “你比我累。”她没表qíng的扯了个淡笑。

  “再过一阵就好,宴开的时候我得去敬酒,到时候你陪我娘坐坐。”

  “还是替我找间偏厢躲躲。”

  “既然来了还有什么好躲。”他扬扬眉,不无调侃。“害羞还是害怕?”

  “我怕被那些眼睛she成筛子。”仍是无所谓的态度,听不出喜怒。“谢三公子到底不是寻常人物,确定要在寿宴上气死令尊?”

  这次真忍俊不禁,他低笑出声,隐在袖中的指尖摩了摩纤腕。“还在生气?”

  “没。”声音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你答应陪我一起回来。”

  “我可没答应,是你硬要拖我过来。”她简直有些咬牙。“我又没求你救我。”

  “可我为此擅自调动下属得罪了我爹。”他无辜的睐了睐眼睛,“再说你旧伤发作差点丧命,怎可能再让你一人独处,实在不肯来我也只有缺席,虽然后果会导致爹痛打或将我赶出家门也认了。”

  “是你多此一举非要我来,现在的qíng景也好不到哪去。”她别开头懒得看他,恰好瞥见青岚和宋羽觞凑在一起望着这厢低议,不远处沈淮扬凝视良久,像是想说什么。

  “那是沈淮衣的弟弟。”

  她收回视线盯着脚下,许久没有作声。

  “我告诉他是你送回了淮衣的骨坛,大概有许多话要问。”他柔声低询。“愿不愿和他谈谈?”

  “人是死在我手上,还有什么好说的。”黑眸如一口幽深晦暗的井,寂落而消沉。

  “我不信是你,是不是教王……”

  她沉默了好一阵,久到他以为不会得到答案。

  “淮衣……劝我离开天山,那时我刚想起一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说的很慢,声音也很轻,遥远的记忆多年后仍刺痛心扉。“教王……对我来说太qiáng大,报仇根本不可能成功。”

  “我很害怕……淮衣说我不该在那里,想带我一起走,冒险去窃赤丸的解药……”

  “他泄露了行藏?”

  “他闯过了重重机关,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可解药……”纤细的身子颤抖起来,他心下一沉。

  “假的?”

  迦夜脸色惨白,仿佛又见到了多年前的一幕。

  “他……费尽心机盗出来的却是蛊引。教王故意用这种方式……惩罚敢于犯禁的人。”她永远无法释怀。“……他死得那么痛苦……”

  “这不怪你……”他立时明白了后果。蛊引的厉害他亦深知,一旦入体,势必激活体内潜藏的蛊虫,穿入肺腑撕咬,剧烈的疼痛令人只求速死,直至最后蚕食入脑,其间生受的折磨不可想象。

  终于清楚了困惑多年的疑问,愈加心疼她的自责。“你没有错,他一定希望你那样做。”

  她脸色苍白的摇头。“他是为了我才冒险行事,你不明白他有多好,最后我用寸光刺进了他的身体……他还……对我笑……”细指无意识揪住了心口,她抬起眼,被锥痛折磨得难以控制。

  “像对我娘一样,从这里扎下去,我还记得把利器刺进胸膛的感觉,一辈子都忘不了……”

  清冷的声音渐渐激动。

  “你知道我多恨教王,我重要的留恋的人都被我亲手杀了,为什么我还活着,像行尸走ròu一样当杀人工具……我要他死!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不管变成怎样的刽子手,哪怕是令人憎恶的妖魔,能杀了他我什么都不在乎……”

  “迦夜!”

  谢云书按住了单薄的肩膀脱口低唤,散乱失常的眼神令他心惊。

  “迦夜,他死了,你已经杀了他。”

  她窒了窒,顿住了话语。

  他轻柔的劝解,试着让隐约狂乱的双瞳冷静下来。

  “教王死了,你成功了。你没有任何过错,别再责怪自己,他们都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他后悔问了本应埋葬的话题,背负着那样黑暗的过去,永不弥合的伤口,唯一能做的仅是不再提起,一个人……能承受多少心神俱裂的伤害?

  迦夜到了极限,如一根绷得太紧的弦在重压下苦撑,被铅灰色的宿命反复拉扯,再下去终有一日断裂。

  “……别想太多,你做得已经够好……更不曾对不起谁。”

  当杀掉仇人的信念占据了全部心神,成功之后她还能剩下什么?这一瞬,身畔的人竟是那样脆弱,让他充满了忧虑不安,极想把她拥入怀中仔细安抚。恰在此时传来了青岚的呼唤,哗然入席揖让之声盈耳,宴席已开,礼法所至,他必须与兄弟同去敬酒陪宴。

  迦夜回过神,镇定了一下qíng绪,拨开压在肩上的手。

  “你去吧,我没事。”

  “你答应我不会擅自离开。”他担心的审视。

  “嗯。”她勉qiáng应了一声,又在他的目光下补了一句。“我答应你……若走我会跟你说。”

  他仍没有放开手,拉着她走近宾朋满座的正厅“你暂时和我娘坐一处。”

  “不用。”她立住了脚,眉尖蹙了一蹙。“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十分坚持,他只有妥协。

  带她到人少的偏苑,嘱咐下人备好jīng致的饮食,迫不得已的去了正厅尽人子之责,一心企望着华宴早些结束。

  迦夜qíng绪不稳,他终是挂心,唤过四翼中潜藏之术最jīng的墨鹞暗里留神看顾。

  锥心

  发了好一会呆,她揉了揉额角,提起石桌上的酒壶斟了一满杯,慢慢的咽下去,紊乱的思绪似乎缓和了少许。

  清冽的美酒入口香甜绵软,第一次纵容自己头脑空白,一杯接一杯的品尝。独饮了半晌,一壶酒饮下去,热气上涌,就着苑内的花泉洗了把脸,微凉的水气一激,顿时清醒了一些。

  身后传来了足音,她回头瞥了一眼,顿时僵住了,指尖几不可觉的发颤。

  斯文而带着书卷气的少年,gān净腼腆的笑……

  多年前的那个人又立在身前,捂住受伤的臂膀对她微笑……别怕,我们过了关……你不会死……

  灰蒙蒙的夕阳忽而化成月夜,他在花树下朝她伸出手……迦夜……我们一起走,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刹那,又幻变成垂死的模样,qiáng忍着非人的痛,连硬挤出来的笑容都变了形,嘴角的血不断涌出,每一次咳震都带出大量的鲜血……对不起,没能帮上你……反而让你难过……

  她茫然注视着眼前的人,不敢细忆的过往一片片闪现,忘了身在何处。

  “叶姑娘。”对方迟疑的呼唤,犹豫不定。

  幻相破灭了,她退了一步,轻轻合上了眼。

  “叶姑娘,请原谅我当日的无礼,我实在不知姑娘就是千里迢迢送大哥回来的人,沈家上下铭感厚恩,请受淮扬一拜。”

  还未拜下,眼前一花,纤影已飘然避开。

  “不用。”清冷的声音起伏不定,她没再看他。“……淮衣……对我有恩……我理当送他回来。”

  少了虚弱,眼前的女孩有种难以接近的气势,他略窘的开口。

  “我害姑娘险些丧命,冒犯在先,罪责甚重,若是有什么法子能够稍事弥补,淮扬万死不辞。”

  她淡瞟了一眼局促的人,目光落在远处的花架上。

  “无妨,反正我也没死。”

  少年噎了一下不知所措,想了想再度出言。

  “叶姑娘在天山和我大哥是旧识?”

  “嗯。”

  “他在那……过得怎样。”

  少年期盼答案的目光闪亮,迦夜呆了一阵,说得有点困难。

  “魔教的训练很辛苦……不过他做得很好,武技和意志都很qiáng……非常出色……总能闯过试炼……”

  咀嚼着她说出的每一个字,少年的眼中漾起了骄傲,好一会才问出下一个问题。“大哥是怎么死的?”

  沉默了半晌,女孩简短的道出。“他遇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对手。”

  “大哥是……”

  “战死的。”黑眸霎了一下,闪着微光。“他正直坚qiáng,勇敢果决,至死不曾退避,没有rǔ没沈家半点声誉。”

  少年红了眼眶,又忍不住自豪。

  “大哥……死的痛苦吗?”

  太阳xué突突的跳,她尽可能说得自然。“没,一瞬间就结束了。”

  涉世未深的少年不曾察出异样,只觉得安慰。

  “多谢叶姑娘告知,家父家母也能稍感慰藉。”

  实在没力气再说,她点点头想逃开。

  “叶姑娘。”少年急急的唤住,踌躇了片刻。“可否容在下一个不qíng之请。”

  迦夜顿住了脚听下去。

  沈淮扬清秀的面孔闪过一抹尴尬。

  “请姑娘饶莎琳一命。虽然她曾对姑娘不利……”

  听谢云书大致提过幕后的主使,并未过于留意。结仇无数,她早就懒得去想报复者是谁。

  “她怎样了。”

  “她被南郡王世子jiāo给谢世兄任意处置,被押在谢家的地牢等候发落,我知她冒犯了叶姑娘,但请念她去国流离辛酸坎坷,被仇恨蒙敝了心智,本质不坏。如何惩诫都行,莫要取了她的xing命,也算是行行好事。”

  “放了她也无妨,你既然有心就把她接出去照应,总比送回南郡王府要好。”迦夜随口应承,沈淮扬未想到她如此好说话,不禁大喜过望。

  “姑娘不计较她鲁莽得罪之处?”

  “得罪?是指要杀我?那算什么。以她的心计阅历而言做到这步实属难得,差一点就成功了,我该赞一声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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