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济义站在大院儿里,指着另两所销了门的小院,生气道:“明明还有两间仓库没让我看,怎么,你想藏私!当心我禀明大嫂,撤了你的职。”
来福媳妇陪着小心,道:“二少爷容禀,那两间仓库,搁的不是咱们家的东西,可看不得。”
贺济义装作不信,一面骂她胡说,一面就去踹门,来福媳妇故意慢了半拍,由着他把门踹开后才急急忙忙跟过去。这时,贺济义是冲进去了,站在一排排上了锁的箱子前,不知怎样查看才好。
来福媳妇恒他不上道,gān脆亲自上前,奋力抬起箱子一角,唤他来看:“二少爷,你看这箱子底下,是不是刻着孟字,小人可没瞒您,这些确实不是咱们家的东西,不是小人舍不得拿出来与您看。”
贺济义拿起一旁的灯台,凑到近前照了一照,只见那箱子底儿上,果然刻着染了红漆的“孟”字。这便是孟月家的箱笼了!贺济义努力按捺住激动的心qíng,朝来福媳妇挥了挥手,道“既然真是别人家的箱笼,那便罢了,你还将刚才的料子与我取一匹,jiāo给针线上的人裁衣裳去。”
来福媳妇放下箱子,偷偷揉了揉酸麻的胳膊,应了一声。
贺济义浑身轻飘飘地回到归田居,欢喜得怎么也睡不着,好容易等到天亮,赶忙从chuáng上爬起来,拿冷水抹了把脸,便空着肚子朝孟家狂奔。
孟家门上的小厮,有一个是孟兆均的人,见到贺济义耒,径直将他领了进去。孟兆均听完贺济义所述,拍着桌子道:“我就知道那西跨院有鬼,可惜上回中了贺济礼的圈套,不曾得手。如今惜势大不相同,二房那寡妇将嫁,孟里又未成年,我这做大伯父的前去取回孟家财物,理所当然,就算贺济礼再请衙役,我也不怕。”
贺济义站在下首,这些话一个字也没听升去,他只想着,等孟兆均顺利取回箱笼,就会将孟月嫁与他。
孟兆均讲完,顿了一顿,却未听见贺济义附和,不禁嫌他呆笨,遂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你先回去罢,将西跨院盯着些,免得横生枝节,我随后就到。
贺济义诺诺应了,转身回家,蹲到冰窖前,眼睛却紧叮着曲跨院不放。
半个时辰后,孟兆均率领着数十名家丁,气势汹汹地闯入贺府,宣称要以孟家家长的名义,取回寄存在此的箱笼。
贺老太太并不知贺济礼夫妻二人的部署,慌慌张张地跑出来道:“孟老爷,那些箱笼虽是孟家的不假,但扌不是你的,你怎能抢夺?”
孟兆均理直气壮道:“寄存箱笼的人,马上就要改嫁,这些箱笼由我取回,最为正当。”
贺老太太说不过他,忙拉住贺济礼,要他去报官。贺济礼依言,遣了小厮林森去官府报案,但林森去了一时,却回报称,官府说这是孟家的家务事,他们不好管的。
孟兆均闻言得意洋洋:“此一时彼一时,官府再不会管这档子事,你们省省心罢。”
贺济礼暗笑,贺老太太急得跳脚,眼睁睁看着孟兆均率众闯入西跨院,将两所小院里的箱笼尽数抛空,抬回孟家西院去了。
箱笼没了,贺老太太想着,自己辜负了温夫人所托,只怕再走出门,要被人戳脊梁骨,登时吓得冷汗连连,上下牙直打架。贺济礼扶她回房,瞧着她这副神惜,于心不忍,但一想起若此时透底,依着贺老太太偏疼小儿的习xing,只怕要前功尽弃,只得将真话qiáng行忍下,将出些假话来安慰:“娘,不是咱们不维护,只是孟家大伯带来的人太多,又个个cao着家伙,实在抵抗不来才失了箱笼,qíng有可原。”
贺老太太定了定神,顺着他的话,替自己开脱道:“你说的是,他们凶神恶煞,咱们怎护得耒,况且孟家老爷讲得有理有据,叫人反驳不得,要怪就只能怪亲家母一意孤行要改嫁,不然也不至于让大伯占了理去……”她讲着讲着,突然想起当初她与温夫人密谈时,是万分赞成其改嫁的,不由得红了脸,不好意思再朝下讲。
贺济礼朝外看了一眼,庆幸孟瑶被他以安胎之名留在了房里,不曾跟过来,不然若听见贺老太太这一番言论,只怕又有一场好气。他安抚好贺老太太,答应她派人去与温夫人报信,再才退了出来,回房见孟瑶,将孟兆均抢去箱笼的事讲了一遍。
孟瑶听完,笑道:“果然贪心的人,心思短一截,他也不想想,今日这些箱笼,怎么这样好抢,一顿饭的功夫就办妥了。”
贺济礼也笑:“你大伯这会儿正欣喜若狂呢,哪分的了神去想这些细节。”
孟瑶取出一本册子翻了翻,笑道:“这得亏你办事细,买来偷梁换柱的器皿有模似样,断不会让他疑心。他心里已经相信了,自然不疑有他。”
贺济礼抽出她手中的册子,亲自去锁好,道:“这东西暂时还不能拿出来,不然可就露了馅了。”
孟瑶掩嘴笑道:“知道你盼着济义吃教训,且等着罢,过不了多大会子,他便会直奔我大伯那里了。”
话音未落,就见知梅掀帘子,进来禀道:“大少爷,大少夫人,二少爷放着冰窖不守,从后门悄悄溜出去了。”
孟瑶转头冲贺济礼一笑,再吩咐知梅道:“叫林森跟去暗中候着,等看过少爷出来时的脸色再来回报。”
第八十章 一条大鱼(中)
知梅应了,到前面通知林森,叫他悄悄跟着贺济义去。此时贺济义早已出府,林森生怕办砸了差事,赶忙追去,离着四、五步远的距离,一路尾随。只见贺济义斜穿半个城,熟门熟路地行至孟府门首,抬眼朝守门小厮里一扫,拉出其中一名来,道:“我要见孟老爷,劳烦通报则个。”
那小厮正是孟兆均的人,接待过他好几次,当下也不多问,径直进去通报。孟兆均正与钟姨娘两个,忙着清点箱笼,听说贺济义来了,不耐烦地摆手道:“我这儿正忙着呢,他来添甚么乱,叫他回去罢。”
小厮应了,出门将他的意思,转达给贺济义。贺济义一听,急了,扯住小厮不松手,道:“你家老爷明明答应我,等寻回箱笼,就把七小姐许我的,如今怎么说话不算数。
小厮并不知这其中的关节,只听他这口气,事关自家七小姐的名誉,于是不敢怠慢,重新进去向孟兆均禀道:“老爷,那厮不肯—走哩,嚷嚷着说要娶我们家七小姐。”
钟姨娘听说贺济义把此事嚷了出来,急得满脸通红,力劝孟兆均道:“老爷,月娘虽说是庶出,可毕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您不能把她许配给一名白丁,咱们丢不起这人。”
孟兆均横去一眼:“还要你提醒?”他心里很清楚,以他三品京官的身份,孟月是万万不能嫁给贺济义的,若这门亲事真成了,被族中尊长责怪事小,在同僚中抬不起头来事大,说不准还会被人揪住小辫子,参他一个不遵礼教,胡乱处理儿女婚事的罪名。钟姨娘见他也犯了难,在一旁嘀咕道:“都怪老爷当时口快,许了这门亲。”小厮还在冂口呢,孟兆均听见这话,下不来台,当即给了钟姨娘一嘴巴,怒道:“我何时许过这门亲?可有人证?可有媒凭?”
钟姨娘挨了这一巴掌,反而高兴地笑了,连连点头道:“妾身糊涂,还是老爷英明,婚姻大事,空口无凭,他说咱们许了他月娘,就真许了?美不死他。”
“孺子可欺。”孟兆均满意颔首,吩咐小厮道:“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去告诉贺济义,若再胡说八道,就直接绑了他送到官府去”
小厮应了,再次到贺济义跟前,把孟兆均的话转告,道:“贺家二少爷,我劝你还是省省罢,为了你这捕风捉影的事,我这两条腿都快跑断了。”
贺济义把手伸引怀里摸了摸,掏出一只香囊来,递到小厮面前,急道:“你说我没得凭证,我怎么没有,这不是凭证是甚么?”说着将香囊翻开,露出里头一个小小的月字来。
小厮此时已完全领会了自家老爷的意图,根本懒得再跑一趟,粗鲁地推开贺济义的手,道:“不就是一只香囊,能证明甚么?再说了,这天下闺名里有个月字的女人多了去了,你凭甚么说这香囊是我们家小姐的?”
贺济义也不笨,听出了些味儿来,攥着香囊的手止不住地微微发颤,问道:“你家老爷想悔婚?”
小厮赶忙去捂他的嘴,骂道:“红口白牙的胡诌甚么呢?你与我家小姐从未有过婚约,何来悔婚一说?别白白污了我家小姐的名声。”
贺济义此时已是完全明白了,登时大怒,一把扯开小厮,揪住就打,一面打,一面高声骂道:“孟兆均,你背信弃义,明明说好把七小姐嫁我,如今却又反悔,亏得你还是个官,居然拿儿女婚事开玩笑,真真是不要脸…”
这话太过震撼,听得另几名小厮愣神,一时竟没想起过去拦他;更是听得一众路人围拢来看热闹,笑嘻嘻地指指点点。
贺济义自幼在乡下厮混,力气大得很,没几下,那小厮就被他揍掉了一颗牙,吐出一口血水来,围观的人群中爆出一阵惊呼:“吐血了,吐血了。”
檐下立着的几名小厮这寸回过神来,一个进去报信,剩下的几个上前劝架。进去报信的小厮,听命于温夫人,因此没去西院通知孟兆均,而是直奔东院,将外头的qíng形讲给温夫人听。
温夫人却道:“这是西院的事,我不管,你只告诉大老爷去罢。”
小厮应了,又一路跑去西院,知会孟兆均。
孟兆均听说贺济义在他家门首大放厥词,还打伤他小厮,登时火冒三丈,亲自点了三名手脚上有功夫的小厮,命他们去将贺济义堵了嘴,往死里打。那三名小厮得令,奉拳擦掌来到门,分协作,两个反剪住贺济义的胳膊,另一个则拿破袜子堵住贺济义的嘴,再举身碗口大的拳头,一下一下,结结实实地捣向他的胸口和肚子。
躲在人群后偷看的林森见状大急,连忙挤进去大喝:“住手,住手!”
围观的人全来劝他,道:“他们身上有功夫,你斗不过的,赶紧回家报信是正经。”
城南距城东,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林森知道该回去报信,却又怕这一去,贺济义被打死,了,只好随手拉住一人,托他去贺府送信儿,自己则冲去贺济义身前,拦腰抱住打他的那人,死命朝后拖。
林森并不会功夫,那小厮轻轻松松就把丢到了一旁,令伙半晌都没爬起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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