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三……三公子什么时候儿到的?”
宁世泊恼怒地瞪了门口两个小丫鬟一眼,心中怪她们不先通报,却听沈千山苦笑一声道:“大人不必怪她们不通报,是我不让的。我……我在门口遇见了庄管家,知道大人在家里,他大概也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没有通报就把我请了进来,恰好在外面,听见大人和六姑娘说这件事,我便站在外面听一听……
宁世泊无语,心想你大概也没想到会听到了这样一个结果吧?他心中此时着实是百味杂陈。然而沈千山的地位和身份毕竟在这里,于是连忙道:“三公子请先进屋坐。我先命人去请我家三老太爷回来……”
不等说完,却见沈千山摇摇头,无jīng打采的道:“算了,六姑娘这会儿若是再见了我,还不知能闹出什么事呢,宁大人请自去忙碌,我……不在这里坐了。”说完,他便转身出门。
宁世泊看着那少年挺拔的背脊比往常更加挺直,脚下却似虚浮无根,好几步都带出了一些láng狈的踉跄,心中不由得大起同qíng之感。
这是谁?是沈千山,沈阁老的独子,皇上和皇后的外甥,大庆朝战场上的少年名将,天下苍生心目中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可以说,这是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就算宁世泊很少八卦,也知道沈千山是天下绝大多数待嫁女孩儿心目中的一个梦想,那么多的的闺阁女儿,千金小姐,甚至不奢求能做他的妻,只以做他的妾为荣。
而他的心系在自己的女儿身上,赐婚之后恐怕是实在忍不住高兴,这才过府一趟,却不料竟让他知道这样残酷的事实:宁纤碧不喜欢他,不但如此,甚至是视他为洪水猛shòu,听说皇上亲自赐婚,竟悲愤的晕了过去。这样的打击,别说面前这位天之骄子,就是普普通通的山野村夫,也接受不了如此侮rǔ啊?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未来妻子对自己毫不在意?不,宁纤碧的态度甚至已经不能说是毫不在意,而是恨不能老死不相往来了。
这一刻,一向娇惯疼惜女儿的宁世泊心中也泛起滔天怒火,暗自握紧了拳头,心道芍药太不懂事了,不行,一定要好好和她谈一谈,明天圣旨就要下来,这件事再无更改可能,她如果还是这么执迷不悟下去,结果只能害了她自己。沈千山那是什么人?就算是公主郡主,在他面前也不敢这样放肆,你一个小小伯爵府庶子的女儿,凭的什么就对人家不理不睬横眉冷对?招你惹你了?
第179章 万念俱灰
就因为宁纤碧太过激烈的反应,这本该越看女婿越不顺眼的老丈人都对准女婿同qíng万分了,可见沈千山在此刻是多么的悲催可怜。
不说宁世泊这里忙着派人去请宁德荣,又在心里计划着和女儿恳谈。只说沈千山,他原本就是回府后忐忑不安,所以才过来伯爵府探听口信的。
虽然在白云寺后山,宁纤碧和他把话说开了,然而人没到了真正绝望的地步,总还是习惯xing会把事qíng向好的方面想去。就如同沈千山,他心里想的便是:这一回是皇上赐婚,天大的荣耀,六姑娘心里就算再不待见我,也该高兴吧?至于府里的事qíng,嗯,有我护着她,谁又能把她怎么样?实在不成,我就建议父亲和大伯分家,各过各的日子,如此一来,六姑娘心中应该就没有芥蒂了吧?是了,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喜欢我,这也没关系,只要成了婚,做了夫妻,朝夕相处之下,只要我待她好,到时候不喜欢也会变为喜欢吧?人非糙木孰能无qíng,jīng诚所至金石为开,这都是至理名言不是吗?
然而他万万没料到,自己来到了伯爵府,却见到了这一幕qíng景,宁纤碧竟然厌恶他到了这个地步,因为是赐婚,没办法拒绝这门婚事就晕倒了,这样激烈的反应, 就算说是深恶痛绝也不为过吧?
沈千山实在想不明白,对方为何就会如此痛恨自己,明明这么多年,自己对她简直就是掏心掏肺的好,哪一天晚上,他不看着伯爵府的方向,琢磨着她是否安睡?今天心qíng如何?有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即便碍着男女有别。但凡有机会,他也是极尽所能的投其所好。而自己从她手里又得了什么东西呢?不过就是那么一只药泥小猪,还是自己抢来的。可就算如此,那只小猪也是他最珍视的东西,夏天为了不让那药泥化掉,他甚至不惜用珍贵的冰块为它做一个小小的冰窟。
然而,这一番苦心竟全是付之流水,没错,流水,呵呵。流水有意落花无qíng,他沈千山,也算是世上最悲惨的男人了吧?别的男人悲惨。总还知道个理由,可自己呢?他妈的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六姑娘怎么就会对自己这样的恨之入骨?
万念俱灰的不仅仅是宁纤碧,此时飘飘dàngdàng深一脚浅一脚往二门外去的沈千山也同样是万念俱灰,周围有下人走过。纷纷向他见礼,他也不理睬,直到一个怯生生的悦耳声音响起,他的目光才微微转了转,看向一旁那个行完礼正惊讶看着自己的女孩儿。
“白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沈千山浑浑噩噩的问,在他想来。这已经快到伯爵府门口了吧?白采芝一个女儿家,怎么会出现在此处?却不料白采芝的神qíng比他还要惊讶,轻声道:“公子。这里是后院,我刚从园子里出来,就看到了公子,莫非……公子想要游园吗?您什么时候来的?长福长琴两个小厮呢?怎么没有跟着?”
沈千山的神智微微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的头四下里转了转。方苦笑着摇头道:“我还以为要出伯爵府了,却没料到。竟然走到了园子里来,果然是糊涂了吗?”
他说完转身便走,听到身后的白采芝追了上来,一边喊着自己的名字,不知为什么,三公子一时间竟忍不住悲从心来:这才是女孩子对他该有的态度吧?不说是趋之若鹜,最起码也是敬重有加?若是知道能够嫁给自己,即便不是欣喜若狂,也该在暗地里偷偷欢欣,不是吗?可他怎么就遇上了宁纤碧?遇上了这么个怪胎?偏偏他还喜欢了那个古怪的女人。
这一瞬间,沈千山的心中不仅仅是悲伤,更有一丝愤怒也渐渐滋生出来。他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感觉到白采芝已经追到了身后,便停下脚步,回头微笑看着她道:“白姑娘那件大氅做的很好啊,连我们府里针线上的人也没有姑娘那份儿手工,在边疆时,也幸亏是它替我抵御了无数寒冷,沈某在这里谢过姑娘了。”
他说完,便郑重的施了一礼,原本想要看看白采芝的反应,然而真看到对方被巨大的惊喜击中的呆愕模样,他却又觉得索然无味,苦笑一声,便转身昂然离去。
白采芝的确是忘了该如何反应,上一次沈千山对她和宁纤月,的确流露出与以往有些不同的态度。然而这一次,这几句话,他……他甚至还郑重行了礼……一想到此处,白表妹便不由得心跳加速,双手紧紧拧着帕子,她唯恐自己是在梦中,只得轻声对身旁的香桐道:“你……你掐我一下,看我疼不疼?”
“姑娘,不是梦,刚刚三公子的确是要谢姑娘来的,说姑娘的大氅很好,比他们府里针线上的人活计还好呢。”
香桐在旁边抿着嘴儿笑,心中也泛起了小小的心思,暗道姑娘这样漂亮,不信三公子不动心,若是真有一天,姑娘能够入睿亲王府,且不管是妻是妾,到时候必定我也可以陪嫁过去吧?或许……也有机会……想到此处,不由得连忙把头低了下去,唯恐白采芝看见自己脸上的红晕。
白采芝这会儿还真是没有心思去看身边丫鬟的反应,她整个人都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喜陷入了巨大的患得患失中,只知道看着沈千山的背影喃喃道:“沈公子说我比他们家针线上的人都好,这……这不会是明褒暗贬吧?”
一念及此,她不由得着急了,一把抓住香桐的手,慌乱道:“香桐,你说,沈公子这话是不是来讽刺我呢?”
香桐少不得要安慰她几句,看出自家姑娘这是当局者迷了。好不容易安抚了白采芝的qíng绪,却见她往前走了几步,又蓦然站住身子道:“不对,这件大氅是我以……他……他怎么会忽然知道的?他……他是不是心里生气了?所以才故意拿这话来刺我?”
香桐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少不得就要问问端的,白采芝想了想,香桐是自己的心腹,这事儿就算告诉她也没什么,因便说了出来。接着又摇头道:“这事儿透着古怪,三公子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上一次见面,他连提都没提过啊。香桐,你说他是不是生气了?所以刚才故意那么说。”
香桐也认真起来,考虑了一会儿,才摇头道:“不像呢……”不等说完,便听白采芝急急道:“不行不行,这事儿我要去问问六姐姐,一定是三公子和六姐姐见了面,所以才知道了,我要问问六姐姐,三公子当时是怎么说的。”
她说走就走,香桐也只能跟在后面,却不料到了白芍院,才知道里面的人都忙疯了,听说是宁纤碧昏倒,白采芝的问题显然是找不到人问答案了,少不得硬着头皮进去假装探望了一番,接着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娘,三舅舅的院子里出了什么事?我听说六姐姐昏倒了,娘知不知道这件事?”
宁玉兰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听白采芝说了,不由得也奇怪,不过看着女儿魂不守舍的样子,她便笑笑道:“有什么?你六姐姐从小到大也没闹过什么病,如今大概是中了暑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如今可是得意了,越发没日没夜的忙起来,就中暑也不奇怪,你刚才既知道了,就该去探探她才是。”
白采芝见母亲这里也没有什么答案,但她心里却认定了是有事发生,少不得说几句“我去探过了,不像中暑,晚上再过去一趟吧”之类的话来敷衍了两句。
当然,到了第二天,白采芝就知道昨天宁纤碧昏倒的原因了。
赐婚圣旨惊呆了伯爵府里所有的人,接着整个伯爵府便如同炸开锅一般的兴奋起来,下人们奔走相告,不到晌午便有一拨又一拨的贺客上门,大家都觉得宁府六姑娘虽然容貌不是十分出挑,但真是一个福泽深厚的人。沈小将军啊,全京城但凡是有闺女的人家,尤其是那些勋贵人家,谁不是眼巴巴看着他,却没料到这样一个京城第一少,最后竟便宜了宁纤碧。
众多贺喜中,有真心祝福的,也有羡慕嫉妒恨的,更有愤愤不平的。然而这些qíng绪全都掩藏在那一张张笑容灿烂的面孔下,不得为人而知。
伯爵府中大部分人自然都是欣喜不已与有荣焉,然而也不是人人都能这么欢喜。例如不得不和余氏合力接待的二太太元氏,她心里就已经吐血了,宁纤月知道了这事儿,也险些昏过去,当晚就发起烧来。
52书库推荐浏览: 梨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