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神色满意地点点头，又拍了拍chuáng沿，道：“来，过来坐着说话。”
杜熙月应了声，走过去在chuáng边虚坐下来，接着回道：“大奶奶身体无恙，只是些小毛病，她说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那就好。”二太太说着，又转向周福荃家的，“你打发人去回了老太太，就说我们这边定二姑娘去，至于到时大奶奶还要带谁，由大奶奶斟酌。”
周福荃家的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二太太拉过杜熙月的手，一脸惋惜道：“静国公府续弦的小夫人头七都快过了。原先老太太怕跟社火对冲，又怕吓到你们就一直没说。现在热闹也过去，你们也得上门拜访一下才好。过两天等大奶奶身子好了，会带着你去，算是礼行到堂。回来后，你再安安心心去看望王姨娘。”
然后又把静国公府，还有静国公的亲家徐府大致介绍了一遍，又说了到场会有哪些人，最后还不忘叮嘱一句“事事要按礼xing、规矩办，别惹得人家不高兴”之类的话。
杜熙月颔首，望着一脸慈笑的二太太，心里有些打鼓，若二太太知道大奶奶到时还会带着大姑娘一同过去，脸上还能这般笑容……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出行（上）
二月廿一宜出行
既然二太太已回禀了老太太关于去静国公府的事，大奶奶也就不好再推托下去，到底谁真病假病，老太太心里自然有数。
大奶奶原以为二太太要为“钱二嫂子”的事给她个jiāo代，结果等了三天也没听西院那边传出个动静来，这事就如鲠在喉，既不能说又憋在心里难受。所以只要大太太没提的事，大奶奶就gān脆佯装不知，在chuáng上歇了几天。
可现在老太太开始催促这事，光拖着也不是办法，出行的前一天大奶奶去了趟西院，跟二太太打了个照面，确定了出行的时间，一刻也没多留就回去了。
周福荃家的也刻意回避了大奶奶，一早就去各处检查丫头婆子们的gān活qíng况，留了小红在西院伺候大奶奶。
直到大奶奶离开西院，二太太也没有提一句“钱二嫂子”的事，这让大奶奶气愤不已。回东院时，大奶奶在路上就开始发起脾气，抱怨二太太这般袒护自己下人，周福荃都快爬到大房头上来了！现在倒好，还想让她出头，一起帮着甩开大太太，真当她是傻子！
说到最后大奶奶撂下狠话：她有她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
冬梅低着头听了一路，半句话都没说。
果然下午大奶奶又把秋棠叫了过去，直到酉时末秋棠才回到榆萌苑。
杜熙月推开窗柩看了一眼，就把窗户关上了。
“二姑娘，秋棠姐怕是又去大奶奶那了。”含巧也撇了眼窗外，小声说道。
杜熙月淡然一笑，没有说话，看来大奶奶也是不好惹的……
瑞香见她一连几天去三爷那，杜熙月都没说半句意见，越发得恣肆了。
隔天一早，她去拿食盒，趁着三爷还没去学堂，遣了个未剃头的小丫头替自己把食盒拿回榆萌苑，半路又跑到三爷那去了。
含巧接过食盒，再也忍不住一肚子气，在杜熙月面前抱怨起来：“瑞香姐这是真以为自己成三爷的人了，连食盒都不拿回来了。”
杜熙月垂了眸子没说话，也看不出个喜怒。
“二姑娘，你不能这样惯着她，以后怕是连榆萌苑都不想回了，gān脆住到三爷那才好。”含巧一边拿出早食，一边还发着牢骚。
“她这样也好。”杜熙月淡淡回了一句。
含巧错愕，拿着碟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半晌反应过来：“二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我原本就不打算带她去，以她的脾xing我怕到时稍有不妥，损了二太太的脸面。再说她现在又一门心思在三爷那，更不会对榆萌苑上心。她既然想去三爷那，我就随了她的愿，也免得我带着你出门她又眼红妒忌。”杜熙月吃了口小菜，冷冷地道出实qíng。
含巧心里“咯噔”一下，她一直以为二姑娘是宠着瑞香才这样百般袒护她，原来不是，没想到二姑娘的心思藏得这样深……可在宁坤府里，藏不住的又有几个好下场？四姑娘在西院那么一闹，到现在还被二太太冷着，每天到柳姨娘那抄《女诫》，还得送到二太太那过目。
她看着一脸平静的二姑娘，心里感到一阵悲凉，原来的热忱dàng然无存……她不知道和二姑娘的关系到底是该进一步还是退一步……
杜熙月似乎察觉出含巧的异样，她没多解释什么……前世的恨又让她如何开口向眼前这个小丫鬟讲。
她只希望今世能平平安安活着就好。
……
巳时三刻，出行的女眷在垂花门门口集合。
每逢这种时刻，二太太哪怕不去也必定会亲自带着一行人在门口嘱咐一番，又叫周福荃把马车还有礼品再检查一遍，确定妥当了才放心。
大奶奶来得最迟，跟二太太寒暄几句后，又把大姑娘叫了过来。
杜熙月就见二太太的脸气得一阵红一阵青，没等她们车走，就带着婆子们回去了。
赶车的是周福荃，大奶奶上车时没给他好脸色。周福荃也没多话，等一行人坐稳了，才驾着车缓缓移动。
“原本我准备了步辇带你们出去，到大门口备个大点的马车载你们过去。”大奶奶往车门帘那边坐了坐，提高声音说，“不过谁叫大太太不如意，再要遇到个逢高踩低的，怕是连一个马车都叫不来。”
这话分明是说给车外人听的……没等大家反应过来，车子急停了一下，车里人往外一冲，坐在靠里的杜熙月和大姑娘还好，要不是大奶奶眼疾手快扶住了窗框，说不准就冲到门帘上了。
不等大奶奶发作，周福荃掀开门帘朝里面赔礼道：“大奶奶、各位姑娘，我们这马车只能走后门，这边路不太好，你们坐稳些。”
大奶奶冷笑一声：“周管家，你是欺负姑娘们年纪小，还是欺负我不知事，宁坤府能走马车的路就没有不平坦的地方，你在二太太身边伺候多年，总不至于连这都不知道吧。”
周福荃在外面gān笑两声，没接下话。
一行人见大奶奶脸色不好，谁也没有吭声。大姑娘白了秋棠一眼，把她往里面挤了挤。含巧怯怯地睃了眼杜熙月，见她垂了眸子，就紧抿着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车里静了下来。
“二姑娘！二姑娘！”忽然从车外传来一阵呼喊。
含巧脸色一惊，凑到杜熙月耳边悄声道：“二姑娘，好像是瑞香姐。”
“要不要马车停下来？”大奶奶也听见外面的叫喊声，似笑非笑地看着杜熙月问道。
“不用，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耽误一车人的行程。”杜熙月表qíng淡淡的。
含巧嘴角微翕，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没过一会，瑞香的声音就没有了。
含巧不放心，想探出头看了一眼，却被杜熙月紧紧地捏住了手。
大奶奶斜睨她俩一眼，“呵呵”笑出声来：“姑姑那般跋扈的人，却生了你这样一个女儿，真是有趣。”语气里带着戏谑。
“大表姐再说什么，我听不懂。”杜熙月不动声色。
“你听不懂没关系，只要不聋就行。”大奶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听说冬梅给了你一坛豆豉，要你带给王姨娘？”
杜熙月心里一紧，园子里还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觉得一切都悄然进行，没想到这么快就给大奶奶知道了。
“她说表姐知道母亲也爱吃这个，所以特意送一坛过去尝尝。”
“她是这么说的？”大奶奶问道。
杜熙月轻点了下头。
大奶奶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出行（下）
含巧在一旁露出惧怕的神qíng，低声细语叫了声：“二姑娘……”
杜熙月轻摇下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帮冬梅保守余下的秘密。因为就算王府要人，也绝不会再收一个做过陪嫁的丫鬟进府。何况冬梅和大奶奶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她不知也不能管，也管不了。
每每想到前世的那些无奈，杜熙月便有种心长绠短的感觉。现在的她就连掌管自己的生死都尚未可知，更谈不上别人的了……
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把瑞香打发到王姨娘身边去。
……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一行人就到了静国公府。
车停在静国公府的大门口，杜熙月透过窗纱的小fèng见一个守门的小厮拿了垫凳放在马车旁，然后两个华冠丽服的婆子走过来，站在垫凳旁。
这时，周福荃家的掀开车帘，秉道：“大奶奶，到静国公府了。”
大奶奶面无表qíng地点了下头，第一个出去了。
“您慢着。”两个婆子搀扶着大奶奶下车，等大奶奶站稳了，才转过身来。
杜熙月和大姑娘学着大奶奶的样，一个接一个从车上下来。最后下车的是秋棠和含巧，然后周福荃由一个年级稍长的仆人带路，把马车牵到东面偏院的马厩房去。
静国公府——一块墨汁饱满，龙飞凤舞的雕金古匾，横跨门楣，两头巨大的白玉狮子，足有两人来高，洁白如玉，狮目圆瞪，点有朱漆，仿佛正瞪视向前，竟然如同真狮般骇人。
一切如旧，此番景象，和她前世中经过的一模一样，竟无任何不同之处。
今儿也算故地重游了……杜熙月自嘲地想，又听见一位婆子低声下气对大奶奶说：“还请各位稍等。”就见从西角门那边走出几个小厮抬着三台轿子，大奶奶由两位婆子们服侍上轿、含巧则学着秋棠的样子为二姑娘打帘子。
杜熙月坐进轿子里，环顾了里面的装饰，红缎作帏，辅以垂缨，倒有种浓厚的闺阁气息。这样的待遇，她们在宁坤府是少有的。杜熙月想起刚才大姑娘在正门膛目结舌的滑稽模样，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大太太向来只把大姑娘丢在榆萌苑不闻不问，要带她出来，八成是大奶奶的主意。
可大姑娘这等上不了台面，她不知道大奶奶有没有开始后悔……想到着，杜熙月觉得心里有些闷，就用手指将帏帘拨开一个极小的fèng，朝外望去，只见挨着灰白石板的路面是粉得雪白的墙壁……似乎路上也没什么人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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