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香面上笑着,心里禁不住怀疑,二姑娘的风向变了。含巧对着瑞香扮了个鬼脸,转身出去泡茶。瑞香则泄了气,嘟着嘴不声不响把食盒里的早食都拿到小几上。
杜熙月吃了几口小菜,喝了一口白粥,就没胃口了。任凭瑞香怎么说,也不愿意再多吃一口。
“二姑娘,你好歹再多吃几口。”瑞香不死心,又劝了一句。
“菜凉了,粥也是温的。”杜熙月讪讪说道,“瑞香你知道的,大夫说我只能吃热食。”
瑞香明白过来,二姑娘是要把早食热了再吃,便含笑道:“二姑娘,等含巧泡好茶,让她把食盒提过去给热了吧。”
“还要等含巧回来啊……”杜熙月垂了眸子,叹了口气,细声道。
瑞香知道推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说:“那我去一趟吧。”
“嗯。”杜熙月轻点了下头,羸弱地像垂在枝头的花骨朵,似乎轻轻一chuī,便会坠地。
而瑞香,从二姑娘点头那刻起,就在心里把含巧连带她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虽说榆萌苑离厨房距离最远,但走得快些,也不至于会冷掉。她真想知道含巧这一路都跑哪里去了。
不过现在她没时间细想。
给我等着,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出门时,瑞香恨恨地想。
含巧见瑞香前脚出门,后脚就进了门。
正端着茶进耳房,就看见二姑娘眯着眼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连自己把茶盅放在小几上都没反应。她正考虑要不要别扰了二姑娘就此退出去时,杜熙月开口问道:“昨日可见到茵兰了?”
“见到了,姑娘要给的东西也给了。茵兰高兴得很,还说姑娘以后喜欢什么花吩咐她一声,她可以从花园里接一些给姑娘送来……”含巧思忖了一会,接着说,“不过茵兰倒很吃惊,一个劲问我,姑娘到底怎么知道她的。”
杜熙月猜到茵兰会这么问,也不惊讶,反问一句:“你怎么说的?”
含巧笑嘻嘻地答道:“我说是去年冬天,姑娘陪老太太、太太们赏雪,看中了园子里的腊梅,问起是谁种的,就打听到了是她,便记下了。还告诉她,我们家姑娘最喜欢花了。”
倒挺机灵。
杜熙月想过如若日后真的支走了瑞香,身边总归要有个机灵又忠实的人替自己办事。
现在她不用愁了,培养一个身边的总比培养一个新来的省事得多。
“不知是不是我多疑。”含巧抿了抿嘴,凑到杜熙月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昨日在集会那边,我感觉总有人盯着我,我一回头,姑娘猜是谁?”
“谁?”
“四姑娘家的缨歌。”
杜熙月听到这个名字,嘴角扬了扬,唇边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优雅地揭开杯盖,抑制着那些想溢出来的白气,只说了句:“你提防着点那丫头。”
含巧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像听明白又像没听明白,没再多想。因为她正急着把今早自己遇到的一五一十告诉二姑娘,于是开门见山地说:“二姑娘别怪我在路上耽搁。我回来时,在梅花门那儿遇见了周妈妈。”
经过梅花门,有一条从榆萌苑到厨房的近道。这路全府内鲜有人知,因为是羊肠小径,不但要穿假山,还要绕花林,何况除了榆萌苑的人,谁没事喜欢往榆萌苑这样僻静的地方跑。
“哦?”杜熙月喝了口茶汤,波澜不惊地问:“然后呢”
“周妈妈在那里骂西院这边把门的小丫头。两个小丫头也面生得很,不曾见过。”
“都说了什么?”
正文 第五章 茵兰
含巧瞅了二姑娘一眼,见她垂了眸子,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便如实答道:“具体不知为什么事qíng。就听见周妈妈说东院的太太们出进不用门牌,她们的脸就是门牌……”
说到这,含巧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杜熙月却笑不出来,她示意含巧下去,又想起就在办集会的前两日大太太故技重施,说东院丢了东西,让刘秉孝家的去查,一路查到梅花门都没找到个头绪,怀疑赃物是不是藏匿在西院了。事qíng闹得沸沸扬扬,还闹到了老太太那里。
最后不知道二太太是用了什么办法,把整件事按压下去。
一切如常进行,只有梅花门把守西院这边的两个小丫头换了新人。现在杜熙月细想来,二太太看似不经意之举,却充满了警告的味道。所谓“不知者不罪”,新人犯错难免,可连经常穿往东、西两院的大奶奶都拦,这不像周福荃家的调教出来的下人。
看来,二太太是杀jī儆猴,彻底扼断大太太的念头。
但事qíng并没有就此结束……
寻思际,杜熙月决定过两日还得再去趟二太太那里。
至于明天,她哪里都不去,就待在榆萌苑,看看周福荃家的那老婆会不会提前给自己一个见二太太的机会……
第二日杜熙月起了个大早,梳妆完毕后,就搬了张椅子坐在自己的门廊下看书。
“哟!秋棠你看多稀奇呀!”
杜熙月闻声抬头,正好对上大姑娘俯视她的目光。
后面穿着嫩huáng撒花比甲、月白褶裙的秋棠尴尬地朝二姑娘笑笑,福了福,刚想开口,被大姑娘侧脸瞪了一眼,只得闭嘴。
“大姐早。”杜熙月起了身,把书搁在椅子上,朝着大姑娘微微笑道。
大姑娘轻哼一声,带着不屑的眼光斜了眼杜熙月,转头对后面的秋棠说:“快走,别因为些不相gān的人耽误给大太太的定省。”
秋棠低着头应了一声,跟着大姑娘鱼贯出了榆萌苑。
大姑娘一走,杜熙月看了眼南厢房的紧闭的门窗,暗暗舒了口气,她才不想一早被一些不相gān的人看到然后乱嚼舌根去。
她接着埋头看书。不一会,含巧提着食盒气喘吁吁回到榆萌苑。
瑞香出来接过食盒,又想起昨日的事qíng,尖酸刻薄地说道:“我的小奶奶可算回来了,今日怎么没再出去玩一圈。”
“都进屋吧。”杜熙月皱了皱眉头说道,随即进了耳房。
“蠢奴才……”瑞香瞥了眼含巧,小声嘀咕一句,跟着进了房。
你才蠢!含巧一脸不悦地想着。
杜熙月吃饭时,瑞香在耳房陪着她说话,含巧在外屋绣自己的荷包。两人即不愿意打照面,也不愿意坐在同一间屋子里。
对此,杜熙月置若罔闻,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有一句没一句敷衍着瑞香嘴里那些张家嫂子李家姑娘的逸闻八卦。直到自己的早食吃完。
“瑞香,没想到你的消息还真灵通。”杜熙月搁下筷子时,含笑道。
瑞香觉得是受了二姑娘夸奖,掩不住内心得意道:“都是些闲话家常里听来的。若姑娘喜欢听,明日我再去打听些事来讲罢了。”
含巧听到这话,不觉酸掉了牙。她才不认为二姑娘吃饱撑的喜欢听瑞香这些连篇屁话。正想着,就听见杜熙月说道:“好啊。既然这样,那你帮我打听件事吧。”
二姑娘语气亲昵可佳,让人一点拒绝的想法都没有。
果然,瑞香胸有成竹道:“二姑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就是了。”
“一件小事。你现在拿食盒去厨房,然后要一份老太太、太太们的食谱回来,越细越好。”
“就这?”瑞香有些不以为然,转脸笑道,“二姑娘要这作甚?”
“你拿回来再说吧。”
杜熙月语气说得平淡,但意思是事虽小,能不能拿回是另一回事。
瑞香听出话里有话,呲之以鼻,说这就去厨房食谱去。
当瑞香的身影消失在榆萌苑时,杜熙月眼底又恢复静谧而深邃神qíng,她叫含巧进来。
“你去西院打听一下,二太太有什么忌口的、不吃的?”顿了一下,她思忖道,“四姑娘一早就给二太太去定省了,你行事多留意些。”
含巧微征,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她纳闷,四姑娘出去那会二姑娘才刚起chuáng,她怎么知道四姑娘不在的……想到这,含巧心里不由紧了一下,日后自己对二姑娘说话要小心谨慎才是。
杜熙月见含巧的身影消失在榆萌苑门口,立刻跳下炕塌,坐在书案前翻开方才看的书,拿着笔在书上隔几页画了个圈,隔几页画了个圈。
把这些圈下字连起来读就是:chūn分社火。
不知为何,对于前世,她总是零零散散记着一些,可又并不完整。她只得用笔把日后的事qíng记下来,便想出这个法子,等她把这本书画完了就烧掉,反正宁坤府的书还多着呢。她正想着,听见苑内有人叫她。
“二姑娘,在吗?”
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杜熙月推开窗户一眼,是个端着一小盆杜鹃花的丫鬟正站在自己门口。
是茵兰!
杜熙月心里一惊,开门迎客,笑盈盈道:“茵兰今日可有空前来?”
茵兰莞尔,把手中的花摆在柜阁不起眼的地方,语气带着几分谢意道:“承蒙二姑娘夸奖,喜欢茵兰种的花花糙糙。还让含巧送来那么贵重的礼物,实在不敢当。昨日我移了盆杜鹃今日抽空给姑娘送来,还望姑娘喜欢。”
语毕,又朝二姑娘福了福。
“都是些不值当的小玩意罢了。”杜熙月含笑道,“因为那日赏梅印象颇深,总想起种花之人必是个有心善意的好主儿。今天见了真人,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
说着,她又将茵兰细细打量一遍,这丫鬟削肩细腰、鸭蛋脸庞、俊眼修眉,发髻上饰了个珍珠云脚卷的簪子,愈发显得清秀可人。
这样姣好的面容,这样知书的教养,老太太怎么舍得让她做个管花的丫头。
杜熙月不由心生疑惑,收回目光,转身准备去泡茶,笑道:“下面的丫头们各有事去了,只能我代劳了。”
茵兰一听,连忙阻拦道:“二姑娘,使不得。茵兰只是个种花的丫头,哪有主子给下人泡茶的道理,这事要传出去,茵兰恐怕只能搬出宁坤府了。”
“现在这若大的榆萌苑只有你我二人在,怕甚?”杜熙月笑道,继续忙着泡茶。
茵兰见二姑娘不听劝,上前一步,按住二姑娘的手,压低声说:“二姑娘真使不得。今日茵兰是为姑娘送花的。二来是提醒二姑娘一声,今日二太太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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