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好几日过去,钱庄都把钱送来了,玉卿意却仍旧没有露面,连个音讯都没有传来,毫无动静。
晏知心里的期盼变成了忐忑,再变成了惴惴不安,甚至有些莫名惶恐。他差人把钱给晏府送去,自己则孤身去了玉宅。
玉宅大门紧闭,一片悄然,颇有些沉谧压抑的气氛。晏知上前重重叩门,过了许久,方才有人过来应门。
只是门童开门一见是晏知,赶紧吓得把门“咚”的一下阖上,在里面喊道:“姑……爷,大小姐吩咐了,她不见客。”
晏知对玉卿意这种做法有些生气,沉声道:“我是外人么?她不见别人可以,怎么能把自己相公拒之门外?!开门!”
门童吞吞吐吐地回答:“姑爷,大小姐吩咐过的……您别为难小的了……”
“你若是再不开门,我便真的为难你了!”
这门童不敌晏知的qiáng势,最后被他硬闯了进来,一脸yīn鸷地朝着后院走去。
在玉卿意寝房门口,晏知始料未及地被出嫁多年的徐娘揽住。
她怎么回来了?晏知心生疑惑,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
徐娘看着他的眼神向要吃人,可又刻意压着嗓子吼道:“你来gān什么?滚出去!”
晏知绕开她就要进房:“我来找卿卿,你让开。”
徐娘张开手臂一挡,坚定地站在门口:“不许进!大小姐不想见到你,你滚,有多远滚多远!”
晏知碍于对方是女子又是长辈不好动手推搡,只得在门外扯开嗓子喊道:“卿卿,卿卿!你在不在?我来接你了,有什么话我们回家慢慢说好么?别赌气了,卿卿……”
“要死你了!别在这儿瞎嚷嚷!”徐娘赶紧把他推到墙角,威胁的口气说道:“大小姐喝了药好不容易才睡着,你要是吵醒了她,我跟你没完!快走快走,再不走我叫人打你出去!”
晏知心头一紧:“喝药?卿卿病了?”
徐娘冷笑一声:“病?被你气成这样,生病算什么?连孩……”
徐娘话还没说完,房门咯吱一下被打开,一身素衣的玉卿意从里面走了出来,倚在门口有气无力地说道:“徐娘你帮我把文书拿来,我有话对他说。”
她发髻未梳,惨白着一张脸,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眶泛红,脸上还挂着未曾gān涸的泪痕。就如一枝娇美白梨,被狂风bào雨折磨得残落凋零。
晏知见到一阵心疼,过去握住她的臂膀,关切问道:“你病了?怎么不差人给我说一声?吃药了么?看得是哪个大夫……”
他絮絮叨叨的一番关怀并没激起玉卿意的热切回应,她后退一步拂开那双手,冷冷说道:“你还来找我gān什么?钱你已经拿够了,给我滚。”
“卿卿你听我说,这次父亲开口,我不好拒绝,这笔钱就当是沉香楼借给晏家的,等晏家成了皇商,一定能还给你更多,这样不是更好么?我答应过你的事qíng不会食言,你相信我。”
“信你?怎么信?”玉卿意斜眼看他,眸里染上浓烈恨意,“我是只被你拔掉羽翼的鸟,是个被你玩弄于掌心的宠物!你觉得我还能信你?!”
“我没有这样想。”晏知拉住她的手,恳切说道:“那些话不是真的,是我为了让父亲信任而随口胡诌的。你也知道他不喜我们沉溺儿女私qíng,他欣赏有手段的人……卿卿,那些话伤了你对不起,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原谅?我怎么能原谅……”
玉卿意双手紧紧绞着袖角,覆于小腹之上,咬牙迸出一句话:“你想让我原谅?好!那你给我跪下!”
晏知诧异地瞪眼看她,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玉卿意抬眸,桀骜重复道:“我叫你跪下,跪下求我原谅你。”
男儿膝下有huáng金。
自古男人血xing,宁死也不跪地求饶。玉卿意突然这样要求,着实令晏知难堪不已。
晏知犹豫:“我……”
男人跪天地跪父母,可哪里有跪妻子的道理?!
“不愿意?晏知,我就知道你是骗我!你根本就是利用我,就是想要玉家的产业!你从来都不爱我!”玉卿意忽然变得很激动,失态大吼一气。
晏知袖下拳头紧捏,心中挣扎如猛shòu相斗,最终一咬牙应承了下来。
“好!我跪!”
他身子一低,双膝便重重落在地上,磕出一声重响。
晏知跪在玉卿意跟前,双手抱住她,仰头哀求:“卿卿我错了,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你就原谅我一回,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是真的爱她,爱到了骨子里,他甘愿为她变得如此卑微,纵使被她踩到脚下也甘之如饴。
可惜,这一跪换不回逝去的生命,换不回已死的心。
一切太迟。
“呵呵……”玉卿意站在那里,忽而轻轻笑了,笑得莫名悲凉。她伸出手,作势想要抚上晏知的脸,凄然反问:“你以为我真的会原谅你?”
“啪”一声,她扬手狠狠甩了晏知一个耳光。
“晏知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原谅你!永、远、都、不!”
玉卿意抓过呆愣在旁的徐娘手中的和离文书,狠力砸在晏知脸上。
“我看见你就恶心!我再也不要和你这种人在一起生活!从今往后,我们夫妻qíng意已尽,恩断义绝!”
她一脚踢在晏知胸口,踢得他往后跌倒,自己则决然转身而去,紧紧关上了那扇房门。
这一跪跪掉了晏知的自尊,一巴掌又打掉了他的祈望。晏知心寒了。
三年夫妻qíng分,说断就断,世上怎么会有这样铁石心肠的女人?!
他没想到自己的低声下气居然换来这样的结果,失望愤怒之下,他抓起那纸和离文书,也毅然离去。
这一走便是两年,晏知去了京城打理晏家生意,期间再未回过蒲州,也再没见玉卿意一面,只能偶尔从别人口中的只言片语,得悉她的境况。
那些钱他没有还给玉家,他心底暗暗希望沉香楼会垮掉,也许这样玉卿意就会来找他,就会回头。
出乎他的意料,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硬是独自撑起偌大家业,把那么个空壳子维系起来,勉qiáng成活。
她太倔,就算走投无路也不会开口求他。她是真的要和他断了关系。
好狠心的女子,真狠。
这些回忆晏知本不愿想起,这会儿重提旧事,他想起玉卿意当年的所作所为,怒不可遏,把气全撒在了玉隽身上。
“这就是你的好女儿乖女儿!你说,到底是谁对不起谁?是我还是她!我他妈的就是犯贱,明知道她是这种没有心肝的女人,可还是放不下!还是想回来找她!”
晏知双目通红表qíng狰狞,他揪住玉隽的衣领,勒得对方呼吸不畅,都快要喘不过气了。
徐娘见势不妙,跑上来扯晏知的手臂:“你疯了?!快放手放手!你就想着你难过,大小姐难道就好过了?当年她昏迷了三天三夜,命悬一线,差点就一尸两命了!”
一尸两命?
晏知不自觉松开了手,回头问徐娘,嘴唇嗫嚅:“你说什么?什么……一尸两命?”
徐娘赶紧趁机把玉隽拉回来,理直气壮指着晏知鼻尖骂道:“死没良心的家伙!大小姐那时刚刚小产你还跑来气她!她不打你打谁?你只是跪了一跪挨了一耳光,换成是老娘,拿把刀杀了你都不为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急事要出门,提前更新啦,祝大家元旦快乐!╭(╯3╰)╮
回过头再看前文,两人一开始这么针锋相对,是不是qíng有可原?
谢谢yangkun520201童鞋的地雷,破费啦!(*^__^*)
40、第四十章 给你
夜色微淡,如墨笔挥过天空,描摹出暗灰光景。
当晏知好不容易在这家酒馆找到玉卿意的时候,她已经不知喝了多少,靠在沈灏肩头哭个不停,嘴里说着听不清的胡话。
沈灏依旧那副似醉非醉的模样,脸颊微红,眼神迷离却又透着三分清明,说不清到底是清醒还是糊涂。
他像哄小孩一般轻轻拍着玉卿意的背:“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以后就不会难过了……”
玉卿意哽咽地话不成句:“他们都、都不要我……只有三、呃,三哥对我最、最好……可是我还把他气……走了……”
沈灏的手抚上她的后脑,垂目叹道:“他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玉卿意迷迷糊糊问道:“你好像他,真的好像……你是三哥么?你回来了对不对?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一个人的……”
“我……”
沈灏刚刚开口想说些什么,就被人拽住后领一把拉开,来人力道很大,差点把他掀翻在地。
晏知把人推到一旁,走过去在玉卿意跟前蹲下,满眼爱怜,手掌抚上她的脸颊:“怎么醉成这样?卿卿,我带你回家。”
玉卿意睁眼看着晏知,瞳孔染上醉色,摇头晃脑地问道:“你是谁?要带我去哪儿?”
晏知眼眶酸涩yù泪,他忍着哭意,挤出一抹勉qiáng笑容:“我是三郎啊,你的三郎。我们回家好不好?跟我回家……”
玉卿意不相信:“你骗人,我家都被卖了,哪里还回得去?”
当年晏知盛怒一走留下一堆烂债,沉香楼几乎被bī到了绝境,万般无奈之下,玉卿意卖掉玉家老宅换得现银,偿还了账目,才勉qiáng支撑起摇摇yù坠的沉香楼。
自此,沉香楼一蹶不振,枉有百年香粉世家的名号,却难现辉煌。
晏知揩掉她脸上不知是酒是泪的冰凉液体,亲吻着她的手背不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当年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不该就那样走掉,是我失了理智,是我大错特错。卿卿,失去的还会回来的,我们的孩儿,也会回来的。”
提起孩子,玉卿意眼里划过一抹明显的伤痛。她摇着头,眼泪大颗大颗掉了下来:“不会有了,再也不会有了……”
“会有的会有的!”晏知怕极了她这副痛不yù生的模样,抱着她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们还要生好多好多个,有儿有女,过年的时候一家人热热闹闹坐在一起,围着大圆桌子,给他们一个个发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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