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悠回来的时候,满头都是汗,但却英俊得一塌糊涂。
他凑到我耳边说,“公主,嘴巴可以合上了。”
我乖乖合上嘴,一把扯住他,“驸马,你还有多少事qíng瞒着我?你为什么会跳舞,还跳得这么好!这可是秦王破阵乐,我都不会跳!”
他皱眉,“我应该为此感到荣幸么?”
“当然!”
他径自坐下来,再不理我了。
暖暖
宴席结束之后,我们坐马车回府。
李悠一直避开我的盘问,闭目养神。
“驸马。你老实jiāo代,你为什么要装作自己不会跳舞?”
他换了个姿势,背对着我,“我从没有说自己不会跳舞。是你说的。”
“……那你为什么会跳秦王破阵乐?”
“凑巧。”
凑……巧?这个人很不老实。我咬了咬牙,想要扑过去狠狠修理他一顿,谁知他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伸出手来按住我,“别乱动。”
“那你老实jiāo代,你会几国语言?”
“guī兹,突厥。只有这两国的语言是jīng通的。”
这人,难道他汉语不好么?
“你除了跳舞还会什么?”
“琴棋书画都略微懂一点。”
“略微懂一点到底是懂多少?!”我刨根问底。他万一是个极度谦虚的人,所谓的略懂一点,就能把正常人比下去,那作为他妻子的我却全然不知,岂不是很丢人?
他闭上眼睛,拒绝回答。
我可不打算这么放过他。刚要出手,他却猛然坐起来,一把把我拉进怀里,掩住我的嘴,“嘘,别出声。”
一窝进他的怀里,我的心就扑通扑通地乱跳,哪还有空出声。
他挑起马车上的帘子一角往外看,低声对外面驾车的小东说,“走大路,我们被盯上了。”
“是。”
马车的速度忽然加快起来。
我被颠得有些头昏,李悠把我抱得更紧,脸色比往常严肃了许多。
可我们再快,都没有那些追赶我们的人来得快,没过一会儿,马车就停了下来。
四周安静极了。除了夜的静寂,还涌动着沉闷的杀气。
我紧张地抓着李悠的衣襟,连大气都不敢出。
赤京城里,天子脚下,堂堂的公主和陇西王,在从皇宫回府的路上,被人追杀。这说出去,有人相信么?
只听小东在外面说,“不知几位拦截马车,要gān什么?”
“要你们的命!”
话音一落,外面刀剑声四起。我紧紧地抱着李悠,吓得胡言乱语,“你别怕,小东很厉害的,我们不会有事的。”
他拍了拍我的背,口气仍然淡淡的,却比以往温柔,“有我和小东在,不要怕。”
“有你在才更不可靠,你又不会武功!”
他按着我的头,仔细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响动,而后自腰间取出一个小木桶一样的东西,拉开上面的引绳,伸出窗外。“嘶”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窜上了天空,一道绿光闪了一下。
我张了张嘴,反应过来。好家伙,居然连羽林军的信号弹都会用?!
我还没惊讶完,已经有寒刀刺了进来,李悠急忙把我往后拉,那刀锋擦过他的手臂,顿时出现了一道血印子。
大概是小东赶回来救援,那寒刀退了出去,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小东在外面问,“公子,您没事吧?”
我按着李悠受伤的手臂,刚要回答他,李悠抢先说,“没事。你专心应付他们,羽林军马上就来了。”
我瞪他,他摇了摇头,我只能撕下裙摆先给他包扎。
没过一会儿,忽然有火光亮了起来,我听到秦尧的声音,“大胆刺客!快保护公主和驸马!”
有一队人马冲过来,包围了我们的马车。
我们在马车中屏息等待着,打斗声渐渐地小了下去,终于平息。
秦尧在马车外说,“臣救驾来迟,还请公主和驸马见谅。刺客十三人,尽已伏诛,未留下活口。请示下。”
我要说话,李悠却捂住我的嘴,自己说道,“辛苦秦将军了。还望将军马上处理掉刺客的尸首,不要将此事声张,只回禀了皇上就好。”
“这……”
“请将军照做。”
“是。那臣派人送公主和驸马回府。”
“有劳将军了。”
直到马车驶出了很远,李悠才放开捂住我的手。
他一放开我,我就发作了。
“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啊?什么叫不要声张?有人要我们的命你不知道吗!应该要彻查,彻查才对!”我气呼呼地拍了他的手一下。他捂住手臂,皱起眉头。我这才发现打到他的伤口了,连忙扯过来看,“我怎么这么倒霉,每次跟你在一起,都要被人追杀。”
看布条上沁出红色的血迹,我的心都揪在一起了。明明想要安慰他几句,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长不大。”
“谁,谁长不大!”
他看着我,“说的就是你!”
“我……我!”
“十年之前,你仍然是一个小女孩。任xing单纯还能解释为天真可爱。但十年之后,你已经是个大人,如果处事仍然鲁莽任xing,就枉费了你父皇和母后的一番苦心。无论是皇宫还是朝堂,甚至是炎凉城,都不是可以容许单纯和天真的地方。不是每一次都有人站在你的身边保护你。能保护你的,不是谢明岚,也不是我,而是你自己。请公主牢牢地记住这一点。”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的话,伤口还在不断地流血。我看着他深棕色的眼睛,忽然很难过。
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这些,父皇,母后,太子李纯都在竭力地保护我,让我当一个天真的女孩。我在他们的保护之下,彻底忘记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忘记了四周都是明枪暗箭,当有一天,我离开他们,马上就会千疮百孔。
我低下头不说话。
“赤京不能久留,后天就返回炎凉。”
“这么快!”
“我在赤京城里就犹如一只任人宰割的蚂蚱。而你,连蚂蚱都不如!”
直到安全抵达府邸。羽林军的人都离开,李悠才带着我下马车。而小东这才发现他受了伤,惊叫道,“公子!”
“不要喧哗。府里的眼线太多。”
“可是公子……”
“这是命令!此事若闹大,我们又得在赤京多留几日。到时候公主的安全是你来负责,还是我来负责!”
小东咬了咬牙,不再说话。
回到房里,我让小陆子打来了水,又偷偷去药房拿了药,给李悠重新包扎伤口。伤口不深不浅,虽没有伤筋动骨,却还是入ròu几许。上药的过程中,他只是紧抿着嘴,一声都不吭。我尽量小心,却知道还是很疼。
小陆子一向会看脸色,见我们俩都不说话,也只是手上忙活。
包好了伤口,我让小陆子去把血水偷偷地处理掉。
李悠靠在chuáng头看着我,脸色比平日里白了些,“公主,明日就进宫,向皇上皇后辞行。”
我绷着脸,点了点头。
他说,“炎凉是个好地方,你会喜欢的。”
“再好的地方,都比不了故乡,比不了家。”我起身站起来,“很晚了,驸马好好休息吧。”
他突然拉住我,握着我的手,极其认真地说,“你要慢慢学会,把我的故乡,当成你的故乡。把我的家,当成你的家。从嫁给我的那天起,你就不再是一个公主,而是我的女人。我知道你将要面对什么,但那是命运为你选的路。你,别无选择。”
是啊,出生于皇室,我没得选择。
嫁给素未谋面的丈夫,我没得选择。
离家千里,从此无依,我更没得选择。
选择,从来就不是公主的权利。
第二天晚上,我和李悠一起进宫,去了父皇的养生殿。父皇,母后,太子和王明珠,甚至我舅舅王悦都在。
我给父皇和母后磕了头,谢过他们的养育之恩,李纯送了我一枚jīng致的印章。
“小六,这印章不值钱,却是用赤京的石头刻的。想家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算是哥哥的一点心意。”李纯用力地抱了抱我,就借口有事,先走了。
父皇,母后还有舅舅把李悠单独留下来谈话。我和王明珠就到殿外等候。
开始的时候,我们谁都不说话。
后来我实在憋不住,就说,“我要去炎凉了,好久都不会回来。”
她冷哼了一声。
“你自己身体不好,换季的时候注意穿衣服。太子哥哥的身体也不好,有空多炖些补品给他养养身子。”
“不用你教!”
“你每次都偷懒,让膳房的人做。太子哥哥最喜欢吃你亲手做的东西了,你还不知道吧?”
她盯着养生殿的门,不答话。
“我不在父皇母后身边,请你帮我多尽尽孝道。”
“你有完没完?”
“我就要走了,你让我罗嗦一次不行么?”
“不行!”王明珠转身就走,“我去找太子,不跟你啰嗦。”
我悻悻地低下头,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个浅绿色的香囊,上面绣着一对鲤鱼。
我抬起头看王明珠,王明珠咳嗽了两声,“拿着拿着!我跟你说,这是母后做的,我只是加了个流苏的坠子而已!”她把香囊塞进我的手里,就急急地走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她。
我看着香囊笑了一下,小心地收进怀里,刚好郑德海来请我。
走入殿中,李悠坐在椅子上,舅舅正跟他说话。母后招手让我过去,“暖暖,让母后抱抱你。”
“啪嗒”一声,像是茶杯掉在茶几上。我扭头向李悠看过去,他镇定地捏起杯盖,对舅舅说,“抱歉,一时失手。”
我抱完母后,又扑到父皇怀里,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药味儿。
我仰头看父皇,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微微点了点头。
我稍稍放心了些。
“小六,在炎凉不比在宫里。驸马虽然脾气好,可不能总欺负人家。记住父皇跟你说过的话,要开心快乐地活下去。父皇这一生没有看过的风景,小六都要替父皇看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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