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画堂,你蠢吗?母后和父皇一个劲儿地把你往外送,你还傻乎乎地回来!”王明珠疯了一样地冲我吼,那两个宫女吓得跑了出去。
“别激动,对孩子不好。”我扶着她,qiáng把她往塌那里带。
“我说话你听不懂是不是?你知不知道,霍勇用安姑姑的父母胁迫她,去把你弄进赤京来,就是算好了李悠一定会为你来!结果你这个笨蛋,傻子,辜负了我们所有人!”
她开始哭,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我拿袖子给她擦,她瞪我,我笑,“王明珠,你放心好了,他不会来的。他不是我,不傻。”
我话音刚落,门外响起铿锵一声,“你错了!”然后走进一个人来。
刘浣站在光影里,表qíng复杂地看着我,然后苦笑,“我多不希望那天在灵堂看到的是你,小堂。”
王明珠叫了起来,“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来不是见你,我是来见金玉公主的。”刘浣看着我。
“别去!”王明珠抓着我的手腕,脸上的泪水还没gān,“她和霍党是一伙的。她爹现在控制着全京城的兵力,她姨父,就是那个霍勇!霍勇让纯哥哥立她为皇后!她是我们的敌人!”
我惊讶。在库尔gān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刘浣是刘岩的女儿,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姨父,竟然就是霍勇。我拍了拍王明珠的手背,安慰道,“我和她认识的。你好好养身子,等我见到皇兄,一定让他来看你。”
王明珠抓着我的手,泪水再度滚落,“我还能……再看见他吗?”
“能。我向你保证。”
她像个孩子一样点头,恼怒地看了刘浣一眼,这才慢慢地松了我的手。我转身跟着刘浣向门外走,羽林军把老旧的宫门拉上。
我们行了一路都无言。本来约好了赤京再见,没想到再见的时候,身份立场却如此地不同,不得不说是造化弄人。刘浣一身红衣,gān净利落,没有赤京城里奢靡浮华的风气。我看着她的背影,仍能想见她站在大漠里纵马饮酒的豪气。那样的场景才适合她。
“我没有想到,你就是李画堂。”
“抱歉,瞒了你。小浣,当时我有任务在身,所以请你谅解。”
“没有什么要道歉的事qíng。我也瞒了你一些,比如,我对他的并不仅仅只是单纯的仰慕。”她转过头来看我,自嘲道,“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深深地爱上了他。爱他的高高在上,爱他纵马奔腾的姿态,爱万民对他的敬仰。可是他的眼里从来没有任何人,直到那次我在库尔gān,见到他看你的眼神。我一直在骗自己那是错觉,现在回想起来,那根本就不是错觉,是他绝不会向第二个人袒露的内心和沉甸甸的爱意。”
我沉默,下意识地看着手指上的鸽血红。
“可是你做了什么!”她bī过来,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
“你的任xing自私,把他置于何种境地?你可知道我姨父为何会让王盈去安西都护府当将军?因为王盈恨李悠,恨李悠横刀夺爱!姨父对付不了李悠,就几次三番地派人向你下手。陇西王府铜墙铁壁,我姨父的人丝毫不能靠近你,正在扼腕叹息的时候,你自己却来了!你一来,姨父马上让对他恨之入骨的王盈抓住了他通敌叛国的罪名,并让皇上下旨叫他进京待审。若他不进京,便以叛国罪论处!”
她说得太快,我完全不能理清她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他手里,有一支极为qiáng大的军队,他只要下定决心抵抗姨父,突厥和guī兹会毫不犹豫地与他结盟,西北各国无不纷纷响应。可是你!你孤身入京,若他公然反抗,姨父就能以叛国罪诛九族之名,冠冕堂皇地先杀了你!你总以为你能顾全所有人,你总以为,你就算入了京也不代表他就会有危险。可是你知道不知道,你顾全所有人,单单伤了他一个!”
我被她摇得头昏目眩,可此时稍稍清醒了一些,顿时觉得浑身冰凉。确实,我以为能顾全所有人,我以为只要保护好自己,他就可以平安……
“我去阻止……我去阻止他!”
“太晚了!”刘浣绝望地捂住脸,泪水从指fèng间滑落下来,“他已经被押回来了。他甚至没有做任何的抵抗,就被他们戴上手铐脚链,游行一般地押回来了!”她说完,转身就跑掉了。留下我一个人,愣在原地恍惚。父皇几次三番jiāo代,绝不可返回赤京,父皇的绝笔书上写,霍勇将他视为心腹大患……我不敢再往下想,只觉得手和脚的感觉在逐渐抽离。
我所能想到的就是李纯,最后的希望。
李纯已经入主养生殿,羽林军在殿外巡逻。这次回来,我竟然没看到秦尧。以往皇宫的守卫,向来是由他负责的。羽林军照样拦住了我,我冲养生殿内喊,“哥哥,我是小六,求你见我!”
“公主,您再不走,末将几人就要不客气了!”羽林军开始推搡我,我仍然回头哭喊着,“哥哥,求求你,求求你见我!”
终于,宫门缓缓打开,一身缟素的李纯走了出来。他脸上满是憔悴,深深地看我一眼,喝道,“放开她。”
“皇上……”
“朕还是不是皇帝!”他吼了一声,羽林军终于退开了。
我匆匆忙忙地奔上石阶,扑进他的怀里,“我以为你也不认我了,我以为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小六。”他叹息般地拍着我的背,“哥哥是没脸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烟这里要停电,各种悲剧,但我尽力。
明天,如果能更,估计也比较晚,大家可以不等,摸。
相见
李纯把宫门掩上,转过头来看着我。眼里满是苦涩,身形消瘦。
偌大的宫殿,居然空无一人。皇帝是孤家寡人,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小六,这阵子,我总是忆起儿时。”
如果不长大,就没有诸多的烦恼,如果不生在帝王之家,我们不会连享有一份亲qíng,连兄妹相见,都像是在做困shòu之斗。李纯的个xing向来懦弱,父皇生前就说,他并不是帝王的最好人选。反观那步步紧bī的霍羽,自小纵横沙场,却很有霸气和手段。
“哥哥,明珠姐姐……”
他不待我说完,就用手按住头,“砰砰”地直把头往门上撞。我连忙冲过去拉住他,用力地把他抱进怀里。他在我怀里默默地流泪,伸手环住我的腰。我能感受到他的绝望和无助。他比我们任何人都苦。因为太子,皇帝,本来就不是他要当的。父皇在的时候,尚能保他安稳,如今父皇和母后双双撒手人寰,他无措得就像是个孩子。
“小六,我没有用,我保护不了你们任何人。他们只是需要我当这个皇帝而已。”他哭着说。
“哥哥,我懂,你别自责。”
“自父皇去后至今,他们不让发丧,不封馆。我知道舅舅想要gān什么。但整个皇宫都被他们的人控制住,连朝堂之上,都没有人敢反对他们。谢太傅在家养病,秦奘尚在狱中,连秦尧都被他们解职了。我不知道找谁,我不知道还能依靠谁……”
“哥哥……”我内心酸涩,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他终究还是被押来了。我对不起你,小六。”
“现在说别的都没用。哥哥,有两件事请你一定要帮帮我。第一,王明珠有孕在身,qíng绪又很不稳定。你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父皇的长孙,留着王家和李家的血,请一定要保住。第二,我……能不能见一见李悠?”
李纯站起来,擦gān眼泪看着我,紧紧地锁着眉头。
我拉他的手,“我知道有很多的困难,但我一定要确保他平安。求求你了。”我要朝着他跪下,他迅速地伸手托住我的肘,“小六,无需如此,哥哥答应你就是了。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得防着霓裳。她现在和霍羽他们沆瀣一气,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qíng来。”
“谢谢哥哥。”我们双手紧握,好像借由彼此的温度,才能战胜满心的凄凉。
我不知李悠到京的时间,只能在煎熬中等待着。我也深知李纯所能动用的力量很有限,能不能让我见李悠,还未可知。谢明岚依旧每天来看我,有时带来东城的小吃,有时只谈论儿时的趣事。于他而言,整个赤京乃至朝堂的局势似乎依然如我离开时一样,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他眼角的疲惫越来越重,好像面上那些轻松都是装出来的一样。
这一天夜里,我辗转难眠,正在酝酿睡意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摸索了进来。我吓得要叫,他却伸手捂住我的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小白龙?”
“快起chuáng穿衣服,我带你去见陇西王。”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也不敢多问,迅速地穿上衣服,盖上和他一样的宽帽披风,尾随着他出了东明殿。一路上,我们都不敢说话,小心地避着巡逻的羽林军。我的心怦怦地乱跳,因为空气里的闷热,而出了一身的汗。
这是个很隐蔽的地下牢房。谢明岚带我往下走的时候,守卫的那几个羽林军装作没看见我们。他一边牵着我的手,一边举着火把,不时地回过头来说,“小心脚下。”
这个地牢不知弃置不用多久,台阶和岩壁上都爬满了苔藓,一股yīn霉之气。
我们踏上平地的时候,几个羽林军模样的人过来,躬身道,“谢大人请尽快,卑职们都是提着脑袋在办事。”说完之后,就沿着石阶上去了。
谢明岚把火把递给我,取下挂在墙上的钥匙环,指了指其中一枚,“我帮你们守着入口,皇上正拖着霍勇他们,但是要尽快,如果被发现了,全部人都得死。这里只关着他一个,那条路尽头的左手边。”
我迅速地点点头,他也沿着石阶上去了。
这里变得很安静。只有滴答滴答的水声,和呼呼的yīn风。我用火把照了照那条狭窄漆黑的路,慢慢地走过去。
尽头左手边的牢房。
我站在牢房之外,用火把往里面照了照。空dàngdàng的牢房,只一面壁上有一支火把照明。角落的糙垛上躺着一个白色的影子。因为太黑,又离得有些远,我什么都看不清,马上拿着钥匙去开锁。锁链噼里啪啦地响,里面那个人用微弱的声音说,“别白费功夫了,我不会把兵权jiāo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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