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这天下能像你这么混帐的有几个?”周文帝心平气和得很,他知道他这儿子敢做出这种事来,那就是完全让人抓不到把柄,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周文帝猜不出个十全十,但他根据他儿子之xingqíng,也能猜出一些来。
他说他来京中最重要的是来给他做担保的。
但周文帝很清楚,他是来报复来的。
他不报复,那就不是他皇帝的四皇子。
太子他不可能喜欢,而保钱保丰的他,哪怕是他父皇,周文帝也不觉得他这有时候很目中无人的儿子,会把他列在他不能算帐的范围内。
当年他从西北回来,他给他事qíng做,本想靠着这个,想让他与他母后给他带好,但他这儿子,却一个字也没说,硬是跟他拼着。
周文亮从那时候就知道,他这第四个儿子,看着比谁都听他的话,但也比谁都更不听他的话。
“你现在伤了英德,下一个,是不是朕了?”周文帝看着他,淡淡道。
周容浚没说话,扬高的嘴角,慢慢下去了。
“说说,跟朕说说,你打算是怎么办的?”周文帝敲了敲桌面,一脸思索,“让朕与你母后再反目成仇?还是,gān脆杀了朕?”
周文帝后面那句话,说得很是严重了。
周容浚也没停,接着眼也不眨,面无表qíng地道,“前者。”
他什么qíng绪也没有,周文帝却笑了,他被气笑了,半晌说不出句,后头才憋出句话来,竟也是笑的,“还真敢。”
“我什么时候有不敢的事了。”周容浚轻描淡写地道。
他还真没什么不敢做的事。
他做的哪一桩,哪一件不是提着脑袋在裤子上的事。
“您也别整些大帽子往我头上戴,我是没什么不敢的事,但我不会反您,也反不了您,大事我做,报仇的事,我喜欢得不行,但蠢事我不做。”周容浚冷冷地说着,“不说您想让我的王妃死的事让我记恨,单说母后,您说谁有这么一个母亲不记仇?我大皇兄不也是恨她恨得要死?换他是我,要是杀了她能解心头之恨,他早gān了,换到我身上,不过是让她跟您反目成仇,您觉得还有什么不妥的?孩儿自己都佩服自己,这么能忍。”
周文帝听了敛了神qíng,他冷酷地看着周容浚,在周容浚毫不回避的视线,他慢慢地冷哼了一声,“那现在,你还打算这么gān?”
周容浚闭嘴不语。
“gān?还是不gān?”周文帝bī视他。
周容浚憋着,憋了半天,就像周英德咬着牙看着他说话一样,他咬着牙从牙齿里挤出话来,“不gān了。”
“哈哈……”周文帝哈哈冷笑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站着的儿子,嘴角微撇,也很是不屑,“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跟刚才被他吓蒙的小十一,有什么大的区别?
不过五十步,笑百步。
周文帝话没说全,但周容浚从他的神qíng里完全看明白了他的话。
他没生气,仅道,“那孩儿能走了?”
“滚。”
“别让朕看见不想看到的。”
在周容浚滚到门边,周文帝如此道。
周容浚滚了出去,回头回了武才宫,就对苏公公道,“叫聂卫去趟牢里,告诉李相,要是他敢咬张国丈一口,我就给他留安在东南方那两个李家子弟的一条活路。”
“是。”
“嗯,要是他还敢咬皇后一口,随便他怎么咬,咬到了算数,我再给他长子留一条命。”
苏公公静默了。
周容浚挑眉,“怎么,还不去?”
苏公公躬着身,退了下去。
他走后,周容浚对着身边几个还跟着的武将淡道,“宫里还要热闹几天,众爱将多注意着点。”
他的众爱将一个个头低着看着地上,频频点头,却无一个想抬起头来看他们王爷。
王爷这胆子,大得实在让他们不敢抬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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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王要走,走之前要清帐。
李相要保命,明知他是狮王害的,也得按狮王给他定的规章来。
他在朝廷中当了这么多年的丞相,皇帝什么人,皇后什么人,狮王什么人,他一概清楚,所以狮王吩咐他做的事,他连奇怪也未曾有一分,当夜听人说完,他就点了头,仅道了一声,“老夫知道怎么做了,狮王看着就是。”
第二天,周文帝押他上朝审他。
这天,是周文帝决定把他拖出金殿斩首的日子。
在周文帝让常公公念完他的罪状,确定要把李家在京的这一百来人口全部斩杀后,他例行问了李相一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李相“哦”了一声,道,“老臣确实还有几句要紧话想跟皇上说,就是不知当说不当说。”
周文帝看他这个时候还跟个没事人一样淡然,冷嘲地挑起嘴角,笑了,“有话你就说。”
“嗯,那老臣就说了。”李相淡淡地道,“老臣为相这么多年,其实也不是什么事都对皇上说的,老臣眼看就要死了,有些事,也是时候给皇上个jiāo待了,老臣想说的第一件事是,定康六年的时候,皇后有孕,她喝了打胎药,孩子没了,老臣知道了这件事,怕皇上伤心,就没给您说了,第二件事,定康九年,您冬夜大病那天,臣站在皇后身边,清楚听到皇后说,您怎么还没死,老臣唯恐皇上伤心,这件事也瞒着也没说,第三件事,定康十二年,皇上……”
“够了!”皇帝宝座上的周文帝已经青了脸,额边青筋爆起,“住嘴。”
李相也就住了嘴。
狮王让他咬皇后,他咬了。
但愿狮王还能满意。
“李相,李相……”周文帝念着李相的名字,念着念着,周文帝的气息都重了,“死到临头,你这嘴还不老实。”
李相觉得他挺老实的,就是太老实了,他这个老实人眼看就要死了。
他不如皇帝,口是心非了一辈子,骗了他们这些臣子一辈子,也骗了他自己一辈子,哪怕他要的那个女人日日夜夜恨不得他死,他也不觉得可以为他死的丽儿有什么好……
他李相的丽儿也是个老实人,可是她也死了,老实人都早死了。
留下不老实的,一个比一个活得还长……
“老臣还忘了说了……”一想,恨意难平,李相又开了口。
“住嘴,拖下去宰了!”周文帝气得大拍椅臂,皇冠上的珠帘不停地抖动着,发出了轻脆好听的声音。
而他的脸此时却是狰狞的。
“老臣想说,”李相却置若罔闻,在人扑过来拉着他往外拖的时候,他嘴里的话没有停,“定康十二年,丽妃中毒,那毒本是皇后娘娘下给您的,可她代您喝了,皇上,您的丽妃,替您喝了皇后下给您的毒药……”
“信口雌huáng的大胆狂徒,杀了他,给朕杀了他!”周文帝从宝座上“突”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李相,神色凌厉,激动地喊着。
说着,仅一个眨眼,气急攻心的周文眼一个闭眼,人就往后倒去。
“皇上,皇上,皇上您怎么了……”在殿下阶梯旁站着的恒常见他不对,失声喊着,朝他跑去。
☆、 第180章
“皇上!”众臣惊呼。
那拉着李相的两个大内侍卫也停了步子,满脸惊恐回首。
李相没有表qíng,回头看向了那倒在宝座上的人,看着护拥过去的臣子们冷冷地笑了起来。
“张国丈……”在张国公朝他看来时,李相张了嘴,“你好一招过河拆桥啊。”
“还不快拖下去宰了!”那本担心李相再出妖蛾子的张国丈一听他这么说,胆颤心惊地吼。
不过他吼得再大声,围在他身边的那几个大人都听到了,皆面有异色,纷纷低头。
李相被拖了下去。
他没有挣扎,只是在出宫门后,他原本垂下的头抬了起来,四处急促张望。
等看到是狮王人的侍卫后,他瞳孔大张。
那侍卫迎上他的眼,下巴细不可察地略低了一下。
这大殿内的动静,他是听到了。
李相等到了回应,那头又垂了下来。
一直到行刑,他一言不发。
李相的头,被砍在了金殿三殿外的生死台上。
牢里的李家人知qíng后,大恸,哭声震天。
而这时的宫里,更是分外的不平静。
周文帝被抬进寝宫后,不久就醒了过来。
朝廷中,不知由谁带头,竟然在短短一个时辰内,上了废后的折子。
“传狮王。”
刚喘了一口气的周文帝收到折子,任脑袋昏沉了半天,才聚集了jīng神,叫那孽子过来。
孽子,孽子,平时果然没叫错他。
周容浚没上朝,拿了把椅子坐在他皇兄的灵堂看了半天的天空。
宫里是个邪门的地方,他坐在灵堂的时候,他以前喂过的那只老猫,还事字一长串邪xing的大猫小猫在他脚边打转,周容浚没理会它们,只是让人给它们拿了几个奶碗过来。
老猫喝完奶,就带着它那一众小的们走了,临走的时候叨了几颗珠子,甩到了狮王脚边,就头出不回地走了。
周容浚就扫了一眼。
皇帝传他的时候,他让不断瞄那几颗宝珠的护卫把珠子捡了,“拿着,回头要是去南方跑差,找个会掌眼的卖个好价钱。”
跟着他的那两个心腹暗卫咧嘴笑,去捡了回来。
不敢王爷说的,这东西他们是肯定要的。
王爷不是吝啬之人,他们的家底,都是靠着这撑起来的。
这种意外之财,于他们来说当然是越多越好。
狮王到了德宏宫,周文帝半坐在龙chuáng上,在他进来的时候,那冰冷的眼睛就看向了他。
他一言不发,偌大的帝王居中静静悄悄,无端地冷森了起来。
狮王进去后,常总管就带着人全退下去了。
周容浚在周文帝的视线里走到了周文帝的龙chuáng前,连袍子也没掀,就跪在了chuáng边,手撑着chuáng沿,朝周文帝淡淡道,“您觉得如何?”
还觉得他敢不敢?
还是,要拖他下去宰了他?
周容浚平淡地看着他的父皇。
他是真想知道,他做了,他父皇会拿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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