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柳贞吉失笑,不以为然,“帮我照顾好我娘。”
宋涛毕竟是家臣,安慰起来,十成十都是真意。
哪怕没有可能,她听了心里也是舒服。
“臣得令。”
宋涛配好药,没在太医院呆几天,就又不再进宫了。
孔氏甚是奇怪,本来药石罔效的病,突然之间有了点起色,宋涛见此奇景,自当全力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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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裕渝是个读书很有一手的孩子,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不过六岁,就已经熟记许多书了。
他的先生说他天赋极高,但他的母妃说他只是会读书罢了。
有没有本事,还得跟着父王先生学才是。
在周裕渝这里,母妃是个很奇怪的人,她对他很严厉,会在她认为他没道理的时候,会让他饿肚子;但在他做好事,想玩耍的时候,她哪儿都随他去,哪怕宫外。
周裕渝就常去宫外,跟他父王一同出去,也跟捉拿犯人的侍卫出去过,也跟先生们一同拜访过他的同窗。
就像在西北,他的母妃任由他去遍西北城里的任何一个角落。
也之所以,周裕渝当西城是他父王的,也是他的,所以他才舍不得离开西北。
现在,他的先生说,以后这天下,是他父王的。
他的母妃问他想不想要,周裕渝只记得西北,只答了他想要西北,他的母妃当时就笑,抱着他,让他再多呆呆,然后再告诉父王与她。
周裕渝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的母妃就是这样,她认为只要是父王与她能给得起他们的,只要他们要,父王和她就给。
他要的,辰安要的,无论是什么,只要他们给得起,他们都给。
周裕渝已经念史,先生们什么都教,自然听过夺嫡的事,也知道哪怕同母所出的相互残杀的争端……
就此他还好好想过,如果弟弟出生了,会是什么qíng况?
他也因此问过他的母妃。
他的母妃答,不管他要什么,你都要好好保护他,而他必须敬爱你。
如果他不能呢?
周裕渝当时问他娘。
“那由我教他教到他会为止。”他母妃当时这么说。
这让他觉得安心。
不管他的母妃有多少孩子,他母妃都说他永远都是她心口上第一个心头至宝。
周裕渝不明白这些道理的时候,就很想再有一个弟弟,等知道道理了,就更想要了。
他想带弟弟出去看这他们父王打下的天下,想背弟弟到处去玩,更想让弟弟敬爱他。
可这些都没了。
周裕渝在听到宋大夫跟母亲的谈话后,躲在榻下面的他一声都没吭,直到外殿里没有人,奴婢都出去了,他才从榻下爬了出来。
他手里握着的像他娘一样的糖人,眼睛暗淡地垂下。
不能再有弟弟了吗?
周裕渝已经没有心qíng把特地在宫外带回来的糖人给他娘了。
他去找了辰安,在他和辰安共住的清平殿里,把没有弟弟的事告诉了她。
辰安正在认认真真的刺绣,听哥哥说话的时候才放下针,听完,她就像个小大人一般挺直了还微弯着的脖子,端庄地坐直了身子,朝周裕渝轻声道,“那么,是为什么不能生呢?娘之前说,要给我们生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的。”
一个给哥哥带,一个给她带,都说好了的。
“不知道。”周裕渝烦躁得很,他能在榻下忍住气,都是因为下意识觉得要是让娘知道他偷听,肯定会伤心,所以才忍了下来。
“那谁能告诉我们呢?”周辰安问她哥哥。
她想当姐姐。
外祖母也答应她了,要等着母妃生小妹妹,看她当小姐姐。
约定好了的事,不能悔改。
周辰安这么一问,周裕渝头脑反倒清晰了起来,“有很多人,先生,暗卫,还有长殳宋大夫他们。”
“那么,谁最可能告诉我们?”
“户公公。”周裕渝很清楚地道。
辰安小郡主嘴边有了点浅浅的笑,就像清晨突然羞涩绽放的小花朵,“那我们就去问户公公,我记得有好久,哥哥跟我都没跟他问过好了,不知道他忙不忙。”
“昨个儿他见我了,”周裕渝说到这,想起户公公走时,低下腰,给他整理小王冠的样子,他不由笑了起来,“他肯定会告诉我们的。”
那是个对他们兄妹百依百顺,无所不从的老人家。
☆、第210章
辰安觉得要去问人家事qíng,还是他们先看望人家的好,不能叫人来,还得让户公公再跑一趟。
她的小兄长甚是赞同。
辰安小郡主准备了去看望户公公的薄礼,她在她绣好的手帕里头,挑了块绣好的,原本要给她父皇的帕子,又叫照顾她的姑姑拿了瓜果点心过来,由她挑了好的,放到食盒里头。
母妃把兄长与她看到比父王和她还重,吃的用的,经了内务府的手,还要经他们府里两道人的手。
东西自然是好的,拿得出手。
“那哥哥,母妃会不会知道?”哥哥去主殿看母亲,躲到榻下,母妃怎么可能不知道?
到处都是她的人。
“我叫了长润他们不要说,你放心,长润他们听我的,而且长润报事只跟父王报,不跟母妃报。”这个,周裕渝也是考虑过了的。
“嗯。”辰安轻轻点头,由哥哥拉着,去找户公公。
她之前就让身边的姑姑去跟母妃去说了,说她和哥哥下午想找户公公说说话,母妃答了好。
她要去哪,只要母妃觉得安全的地方,都由她去,辰安也不觉得意外。
听兄长这么一说,也就更放心了。
户苗在内务府,说两个小祖宗要找他来说说话,确定后,他从审讯室出来,沐浴更衣,站在了内务府迎人。
皇太孙跟小郡主是走路来的,武才宫离内务府远,他们走近的时候,户苗着着他们停了脚步,小郡主拿出帕子,掂起脚尖,给小皇孙擦汗……
户公公躬着腰,站在门口等,没有过去接。
太子妃没给他们备用轿,那就说明她想让他们多走走路。
离得近了,户苗惊讶地发现,才隔一小时段时日不见的小郡主长高了一些,不过那秀美小脸上神qíng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认真。
“奴婢见过皇太孙,安仪小郡主……”户公公见礼。
“户公公好,免礼。”周裕渝忙上前一步,扶了户公公。
“公公……”周辰安这时伸了手,朝户公公糯糯地道,“你能抱抱我吗?”
户公公看向辰安。
“你抱不到动我了吗?”辰安又问,“那抱一下可行?”
户公公抿着嘴,点了下头。
他沐浴更衣,为的就是此。
辰安果真只让他抱了一会,就下地了。
然后她主动牵了户公公的手往里头,“我给你带吃的来了,我没想成你又瘦了,早知,应要早些来。”
户公公听了眼睛都有点疼,一路没说话,等上了桌,辰安小郡主一坐下,就给他剥冬桔吃。
“真是抱歉,我跟哥哥要问你事,才记得来看你,下次我不了,明个儿哥哥念书,我让长公公带我来看你。”辰安呆在外祖母身边这么久,知道一个人的脸色如果是灰败,那么就是这个人身体已经很不好受了。
身体有多难过?可能身上每天哪一处都不是舒服的。
辰安知道不舒服有多难受。
她不忍喜爱她的公公如此……
“嗯。”户公公点了头,他素来不爱赘言,跟皇太孙小郡主说话,从来也是把他们当主子,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又道,“要问我什么事?”
“问母妃不能给我们生弟弟妹妹的事。”周裕渝严肃道。
户公公抬起眼,往门边站着的七八个奴婢看了一眼。
他看到其中小郡主的近身姑姑朝他点了下头。
那是太子妃的心腹。
户公公就知道,这事,太子妃是知道的。
他们来问,她就让他告诉他们。
户公公迟疑了一下,仅一下,就把他们母妃因中毒,坏了身子的事说了。
“那,是大皇伯他们下的毒了?”周裕渝道,又喃喃道,“可他都不在世上了。”
说着又问,“那以前我们怎么不知道呢?”
“当时你们小。”
“哦。”
周裕渝哦了一声,自语,“是吗?可是娘这几天,好像很伤心的样子,我觉得她也是现在才知道呢。”
究竟哪儿,是不对劲的?
周裕渝直言了出来。
辰安也直直地看着户公公,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纯净幽深,户公公能从她执着的眼睛里清楚可清自己的倒影。
“我们现在还很小吗?”户公公不语,辰安望着他,小声询问道,“所以公公还是不能告诉我们吗?”
说着想了想,补道,“因为要保护我们。”
“可我们不小了,”周裕渝接着道,“你可以跟我们说很多我们可以知道的了。”
辰安看看长兄,再看看户公公,朝户公公笑了一下,没再说话,静待户公公的回答。
户公公看着她清澈幽深的眼,慢慢地,把来龙去脉,尽量缓慢地跟他们说了。
等到说完,周裕渝被找有事,先回去了,辰安就与户公公一道吃她给他备的点心。
刚才不给,是不想户公公看着瓜果的份上。
这天直等到傍晚,辰安听到下人报长兄离了做功课的书房,回了陪父母用膳,知道父母身边有哥哥,她则留下来陪了户公公用膳。
刚吃过饭没多久,天就快要黑了。
“你要照顾好自己,每顿饭都要吃好,回去我让宋大夫回来再给你把脉,新开单子,你不要怕费钱,我有。”辰安走时,又叮嘱了户公公一道。
户公公轻嗯了一声,跪在地方,用瘦如枯骨,苍白又狰狞的手给她整理她的小发钗和衣冠。
他知道这小俩,未曾嫌弃过他。
他也从不用刻意讨好他们。
“我大前天戴的是你送我的玉钗,母妃说很好看,那天还说她让你来看看我……”辰安看到他替她整理头发,说起了大前天的事,“我等了两天你没来,不过你忙。”
“以后路过清平殿,就过来看您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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