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以后你老得也走不动了,到时候换我扶着你走。”她认真道。
周容浚偏过头,亲亲她的脸,“我等着。”
她什么都肯为他做。
他亦然。
**
接着的一连几日,柳贞吉还是有点咳,吃药也不能断根,只能慢慢来。
江南那边,开王领了宗族的人去江南镇灾,这一次宗族近臣们没有用承武皇的军队,而是带了他们自己的家兵上阵——现在宗族中的人已经相当清楚承武皇沿袭了他当狮王时治军的手段,那就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他的旧臣俞飞舟被封为了镇国大将军且不说,且还被同时封为神武大元帅,手中握有十万重兵,镇守屈奴。
前面替他把西域打回来的几位将军被大封且不说,同去的一位子侯的长子,因建有功劳,直接封侯,其地位,甚于他那位从祖父那承了子侯的父亲。
承武皇没有沿用文帝打压宗族世家的方式,对他来说,只要有功,不分王公贵族与寒门,皆赏皆重用。
这次他开口指了开王跟几位宗族中的重臣去江南镇灾,几人一商量,除了押送官和监察使是用皇帝的人,就是押粮的,也用上了自己的人。
承武皇给了开王尚方宝剑。
开王这一去,带去了国库刚入库的大半库存。
承武皇镇灾,很是舍得给粮。
俞大将军也很是舍得,在八月里,把西北大营大半的库存,都给承武皇送了过来。
他这一给,开王等人甚有压力。
他们带了自己人去,打的是把粮运过去,再运回来的主意。
至于镇灾的粮钱,他们打算自己处理。
南方那么多富甲天下的世家与富商,总有人能解决他们的问题。
周朝皇室的士气,被承武皇的旧臣刺激了出来。
周容浚等于了俞飞舟的粮后,江南的问题不再那么迫在眉睫,而王族下江南,那些躲在江南讨伐他的异党,想必这次也能被开王收拾gān净,而这次去的王族中人要是有对他有异心的,也可一并收拾了。
那些对他的诟病,承武皇没放在心上,他的天下可谓是他亲手打出来的,谁要是想拿言语就拿捏他,他的刀剑自然无眼。
现在都无需他动手,满朝文武,至少大半人会愿意替他解决这个问题。
开王带人迅速走后,柳家又有消息递进宫来,柳艏死了。
孔氏死去的半月后,禁锢在渭明柳家本家的柳艏跟着而去,柳之平让人递信过来问皇后,柳家的事,怎么处置。
这种事,需她亲自出面,当面解决,柳贞吉就又求着出宫。
周容浚听她亲自来跟他说要出宫,他看了看案桌上两叠半山高的奏折,想了想,道,“我陪你去。”
柳贞吉摇头,“你已过去一次了,出殡时你再去也不迟。”
去多了不妥,要不出殡就去不了了。
“朕微服。”
“我去了都是不妥。”柳贞吉无奈。
“你要去,我就要去。”从“朕”又换回了“我”字,且语意坚定俐落,不容反驳。
“你去做甚?”柳贞吉叹气。
周容浚冷眼看她。
他去gān嘛?
那天放她出宫,回来还带她骑了一阵马,累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她半夜在昏睡中还是在哭。
别以为柳家的那些个事他不知qíng,他不说只是不想提起柳家让她分心。
他这次倒是要去亲眼看看,谁给她不痛快受。
他冷眼无波,柳贞吉看他几眼,见他不为所动,也只能妥协了。
毕竟他才是皇帝,她这出宫跟出街似的频繁了,还跟他对着gān,也太对不起他了。
“去吧去吧,”柳贞吉苦笑,“天下人都说你不仁不孝,就由我来陪着你,被人说无法无天罢。”
其实周容浚这个皇帝都不在意的风言风语,柳贞吉这个皇后相反在意得很。
她觉得对于文帝凤后他已经尽了全心全力,她跟他们的儿女皆如是。
再被人这么说,哪怕是完全不可能知道真相的百姓们这么口口相传,她还是觉得混帐得很。
“我得知道是谁gān的。”这是皇后听到流言后,成天在心中嘀咕的话。
见她脸色不好看,周容浚也不多说,快速把手中的奏折看过一遍后,批了朱砂,又与苏公公道,“告诉丞相下午不用来了。”
“嗯……”说着他沉吟了一下,“傍晚来,来德宏宫跟太子一道用膳就是,到时朕再传他。”
“是,奴婢这就差人去传您的口喻。”苏公公往门边小跑,传完口渝,还得跟林大人商量帝后微服的事。
**
一路到了柳家,帝后从前门进,哪怕被人围着进的门,也没弄出动静来,柳家里面的人也知道谁来了。
但他们以为是皇后娘娘来了,不知道皇帝也来了。
周容浚一袭黑色纱帽到地上,略站于皇后之后,谁也不知道戴着白色帷帽后的黑纱人是皇帝陛下,带来的侍卫也皆是这个装扮,往日不戴纱帽的侍卫戴上了这个,前来迎接的柳之平也只当是太阳太猛,御林军戴来遮阳。
等进了屋,柳之平带着夫人,柳贞雯,还有带着儿女来了柳家数日的贾文彪朝柳贞吉轻施了一礼。
柳贞吉向来不让他们施重礼,见此颔首。
“你们出去。”她朝下人道。
叶苏公公站在了门边,等人悉数出去后,关上了门。
屋内置了冰盆,不热不冷。
这时,周容浚摘了头上的纱帽,坐在了首位的椅子上,
柳之平与柳贞雯等大惊,连忙上前行礼,“见过皇帝陛下……”
“柳之程在哪?”承武皇一开口,声音里满是不耐烦,“朕跟皇后来了,还得朕亲自去请他,才来拜见不成?”
有着冰块冒出凉气的屋子里,不过眨眼,柳之平就汗如雨下,“臣……臣这就去叫。”
说着就顾不得承武皇的反应,他踉跄着扑向门边,一时之间脑如雷轰。
他兄长装病不迎皇后,这事如果只有妹妹的话,本着家丑不可外扬,妹妹为了这个家,顾及着柳家的脸面,只能忍了,可皇上不是妹妹,他从来都不是个忍的,现在他兄长这不敬之事生生发现在了他眼前,他岂会善了?
柳之平吓得手软脚软,他怕,他是真怕承武皇,这满朝文武没一个不怕这说得出更做得出来的皇帝的,他更是又敬又怕,怕他哪怕就是皇后的亲哥哥,皇帝也未必饶得了他们柳家。
柳之平跌跌撞撞出了门,承武皇跟视而不见似的,转头掉向贾文彪,“朕听说你在南州五县设了十来个粥棚?”
“回禀皇上,确是如此,臣辖下不少义商捐粮,由官府带头,在每县四个方位设棚,救济灾民。”贾文彪自决定带妻儿去南州,脱离家族立业后,xing格更沉稳了些,这时候哪怕脸上一脸的汗,话却丝毫未抖。
“嗯。”承武皇淡淡应了一声,侧头跟皇后道,“他那个州,算是江南五州中最平衡的一个,旱qíng与其四州一样,但闹事的少,也算是治理有功了。”
柳贞吉点头,正要说话,就见柳之程屁滚尿滚地冲了进来,脸上一脸的水,不知是汗还是泪,冲进来就是往地上跪伏,同时大喊,“臣不知皇上……”
他这请罪的话没说完,这时承武皇起了身,一脚踹向那跪到一半的柳之程。
“砰”的一声,柳之程被踹出了门外,落在了地上。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屋外,也是静了。
静得能清晰闻到那糙丛树梢间吱了吱吱的吱呀声。
☆、 第235章
寂静中,柳贞吉眼皮一跳。
周容浚转过脸,“我还不知道,这家里,还有人能踩到你头上的?”
柳贞吉摇摇头,对着苍白一张脸的姐夫姐姐,还有二哥轻语道,“他是铁了心是吧?”
一定要仗着柳家长子的身份胡作非为了?
柳之平和柳贞雯他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们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你们也跟那东西一样?”承武皇的很是漫不经心,还带着几许血腥味。
柳之平已经跪下,头发中都冒出了汗,额上的头掉进眼睛,模糊了他的双眼,“臣不敢,回皇后娘娘,大哥他,他确是铁了心了。”
柳贞吉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声音里,透着无穷的疲惫。
这就是她娘的大儿子啊。
“他要什么?”周容浚出了口,嘴角一挑,似笑非笑,那气势却比他冷着脸还冷酷。
柳之平曾亲眼见过百官在金銮殿议政的时候,只要哪个臣子挑起了他的怒火,皇上不容人分说,哪怕宝座离下面隔得远,他也会拿起沉甸甸的金锭子金珠子往人身上砸,那人是死是活,全看天意。
以至于到现在,哪怕是言官,也不敢在朝廷上随意张口。
柳之平是真怕他,他已经无心管柳之程的死活,头低得越发地低,嘴里恭敬道,“回皇上,臣大哥说,他要官复二品,充内阁学士。”
以前他的户部侍郎算户部四侍郎之尾,只算四品,如果转为二品,那就是王尚书之下的第一侍郎官,户部除王尚书,以他为最,充内阁学士,那也是二品之位,那是进入内阁的第二步,等位于内阁大学士几年后,那就是大周朝堂堂正正,最为风光不过的内阁阁老。
那是妹夫在外为官的目标,而现在,他大哥却想靠着威胁小妹上位,这已不是荒唐二字可言的了,柳之平都万万不敢与他的皇后妹妹说道,无奈却不敢欺瞒张口询问的承武皇,一字不落地复述了出来。
“我看你这大哥心大得很,是不是下一步,得朕把天下拱手让给他,他才甘愿?”承武皇淡淡地道。
这话一落,在屋子里的所有人,除承皇后,都落了跪,所有人被承武皇的话吓得忘了言语。
即便是叶苏公公等宫中的人,也跪在地上冒着冷汗。
冰块的凉气,冒似都冲进了这些人的骨头里,让他们冷得不停地打冷摆子。
柳贞吉被也是被他的话惊得眼睛不停地跳,好一会,她哑着嗓着开口道,“您别吓着人了,他们哪敢。”
“不敢?朕看他们敢得很……”
他说着时,被她幽幽看过来的眼睛看得定住,这话就没往下说了,撇嘴不屑道,“那种丢人现眼的东西,你以后就别见了,省得脏了眼睛。”
52书库推荐浏览: 杀猪刀的温柔 宫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