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听得此话,便有几分犹疑。
“二姐儿年纪也不小了,便是和离再嫁,恐怕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了。况且她当娘的若是离开了庄家,孩子怎么办?庄家恐怕不肯放,即使放走了,有个和离的娘,孩子们将来议婚恐怕也麻烦,便是为着闺女,二姐儿恐怕也不会和离。”
到这个年纪,当真是前行无路,后退无门,唯有停在原地,尽力让自己的生活愉悦一些。
——那就是让小妾出局了?
容妍若有所思。
过得几日,虞世兰来瞧她,容妍提起此事,她出的主意倒简单粗bào:“只消让那贱妾将孩子生下,抽一顿鞭子提脚卖了便是,何须发愁?”
容妍原来的打算倒比她这个还要宽容:“我的意思是……孩子留下,将小妾撵出庄家门便可。”还是虞世兰的方式更符合当地土著正室对嚣张妾室的惩治手段?
她又犹疑了。
对于处理小妾庶子这种棘手的事qíng上,容妍还真没有经验,无论是娘家还是婆家也没有可借鉴之人,容国公后院至今仍是义安公主独大,楚老将军亦是一夫一妻的楷模,虽然不排除因为征战原因,他实在没空发展小妾数目,而且听说楚老将军与楚夫人也算是一见钟qíng,故事颇有几分传奇,也许人家中间就容不下旁的人也未可知。
让容妍猜测公婆的爱qíng故事以及有可能会有小三的可能xing,这比较荒谬。
唯一家中有小妾的乃是义成郡主后院。但是义成郡主在对待小妾庶子的态度上——实在是种特例,不值得大多数正室借鉴。
反倒是虞世兰神神秘秘向她提起一件事:“阿妹,你还记得虞世莲不?”
怎么不记得?
当年在东林书院虞世莲也算得风头人物,后来被义成郡主关在府里,这么多年若不是虞世兰提起来,她都忘了还有这号人物的存在。
“说出来给你借鉴一下。当年她姨娘死后,我阿娘不是将她关了起来吗?对外只说她体弱,只在家静养。但有人前来提亲,也只以身体有恙不能成婚害了别家而推了亲事。她在家里关了七年,只差疯了,刚开始还求我阿爹放她出来,但阿爹死活不肯见她。后来便是恶毒咒骂,蹉跎了一年又一年,眼瞧着年纪老大嫁人是没指望了,恐怕连出后院也没指望,她终于也死了心。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难道真因为体弱而死?”容妍默默回想一下虞世莲的xing格,让她自杀……恐怕有难度吧?
她理应是极度爱惜自己的人。
“怎么会?”虞世兰撇撇嘴:“她在后院里关了七年,脾气坏人又不怎么打扮,活动的地方小,侍候的人又粗鄙,真是胖了起来,成了朵胖白莲。”容妍举家回京的时候,虞世兰还特意“好心”的跑去娘家后院“探望”了一下这位庶妹,将容家风光返京,容妍获封郡主,父母皆有封赏之事细细讲给她听。
虞世兰可忘不了当时虞世莲怨毒的目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容妍回京又做了郡主的事qíng给刺激的,过了没多久,她也不知道怎么跟后院里一个花匠勾搭上了,前些日子竟然越过众婆子的看管,跟着花匠私奔了。
“啊?”
这结局也太出乎人意料了。
虞世兰“嘿嘿”一笑,家中后院那些婆子皆听命于义成郡主,若无她发话,哪个有胆子敢放走虞世莲?
她猜来猜去,恐怕那些婆子们的有意懈怠都与她家阿娘的默许分不开,至于那大胆的敢拐了郡主府的庶女私奔的花匠,有没有受到义成郡主暗示xing的鼓励,虞世兰现下还不知道。
“姨母……就这般让她私奔了?”这消息传出去,岂不是坏了虞家女儿的名声?
义成郡主面上也未见得有什么光彩。
庶女跟着花匠私奔了,当嫡母的能有什么好名声?
虞世兰轻敲了下她的脑袋,抱过楚小郎来利落替他换了尿布,又顺手将他裹好了,塞到容妍怀里,示意她喂奶,这才讲出了事件结局:“你当我阿娘傻啊?虞世莲前脚私奔出了郡主府,后脚府里便给她办起了丧事,只道她体弱多病,终于还是去了。甚至还有人夸我阿娘这么多年照顾体弱多病的庶女,将养了这么多年,到底人命敌不过天数。”
容妍佩服的连连点头:“受教受教!”
她这位姨母不出手便罢,一出手便是要人命的狠招。
虞世莲当初那是何等高洁的一朵小白莲啊?在整个东林书院不少学子们心中都有一种“虽然出身不好人却善良美丽纯洁”的美好形象,不知迷惑了多少无知少年,将她当做梦中女神,奈何因为出身不得不望伊兴叹,比起鲁直的虞世兰,虞世莲的桃花可是从来不断。
可是任她心高气傲,最后走投无路之下,却跟个年近四旬的花匠私奔了,唯一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想要离开郡主府后院,奔向自由。
这就是一个两难的选择题。
虞世莲留在郡主府后院,她至少还是高官庶女,出身贵族,可惜却永生不能出嫁,走出那一方小院子。
随便抓个男人私奔,身份上一落千丈,此后生活上也会陷入困顿不堪的局面,甚至连身上最后一点光环也全然被抹掉,此后只能像这世间无数寻常穷困百姓家的妇人一样,辛苦cao持,过着贫寒艰辛的生活,再无一点指望能够回到贵族行列。
虞世兰拍拍她的肩:“你好生学着点吧,有我娘的一招半式,就够你吃后半辈子了!”她自己是学不来义成郡主的一招半式,唯学会了一招:武力镇压。简单粗bào好用,却很遗憾的并非是从义成郡主那里学来的,只是自己成长的路上独自摸索出来的。
她如今也成熟许多,并非一味认定秦二郎对她有多害怕,武力上有多差,不敌媳妇儿才被追的满院子跑。只不过在他心里,愿意容忍她,愿意容让她,愿意让她追着跑,愿意让她管东管西,仅此而已。
不过是因为爱。
这么多年的夫妻生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夫妻俩心知肚明,一个追一个跑,都当成了一种生活qíng趣,偶尔逗逗趣,对方的xing子又颇合自己胃口,相处起来愉快轻松,毫无遮挡隐瞒,这大约也是幸福生活的一种。
至少多年前当她对着楚三郎心动的时候,是全然无法想象如今这样欢乐的婚姻的。
有时候虞世兰也忍不住要自夸一下:“阿妹,我这个人虽然有点脑子不够用,凡事一根筋,但挑夫婿的眼光是一等一的!”
容妍喷笑,狠拍她马屁:“是是是!我家阿姐最会挑夫婿了!瞧瞧你家秦二郎,养只小叭儿狗都没他听话!”
怀里的楚小郎似乎被他阿娘的笑声吓住了,停止了进餐,任由嘴角rǔ汁往外淌。容妍摸了把他的小脸蛋:“你个傻小子听懂什么了?千万别被你姨母吓着了,她就是有些不着调而已。”在他的小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催促他进食,小家伙这才又开始认真吃饭。
虞世兰轻拍她肩膀:“你这是夸我啊还是贬我家二郎啊?”
“都有都有!”容妍憋着笑承认,招来虞世兰一顿白眼。
她看着小外甥认真吃饭的小模样儿,忍不住生出了一种“婆婆式的嫉妒”来,“阿妹你说,咱们这么尽心尽力的拉扯这些臭小子们,他们将来长大了,被人家的小娘子勾走了魂儿,再娶进家门来,到时候阿娘排第几啊?”这个臭小子们指她家中的秦小三郎与眼前这一位楚家小大郎。
“诶诶阿姐,你这是恋子qíng结,千万要不得。将来可别成了恶婆婆啊!”容妍取笑她,反被虞世兰追着问恋子qíng结又是什么东西?
姐妹俩说说笑笑呆了半日,虞世兰才兴尽而去。
临走之时,容妍再三央求她过几日再来陪她,再窝在房里做月子,她恐怕都要窝出毛病了。
虞世兰果然信诺,过得几日与邓九娘王益梅三人结伴而来。
王益梅还没孩子,她本人与夫婿都不着急,哪管家中长辈催促,自顾自行事,全然不在乎,哪怕有长辈想往他们房里塞通房丫头,王益梅也不当一回事。阎文那个药疯子在女色上头完全不开窍,一门心思扑在医书上,偏偏房里琐事全都听令于王益梅,她不发话让送来的丫环侍候,哪个敢往chuáng上爬?
她这例子也不足以让容妍借鉴来处理林碧月的事qíng,倒是邓九娘在处理这些事qíng上面更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听得容妍虚心求教,便教她:“将孩子留下,妾室要么卖掉要么就遣出去,不令她再入庄家门,孩子养在你阿姐名下就好,反正本来也是她的孩子嘛。”
——好吧关于这一点,容妍觉得她的肚量还是不够大。
抛开小三论不说,这个时代三妻四妾也寻常,那小妾压根算不得小三,但是站在林碧月的对立面,至少也算得上是个qíng敌吧?养着老公与qíng敌生下的孩子,难道不膈应吗?
习俗归习俗,她只要想到还要给对方养着孩子,就觉得膈应。
不过她自己反省一下,也知自己的观念很多时候跟本地土著区别甚大,也许林碧月的想法跟她有所不同呢。
她算是死心了。从头至尾,她虚心请教过好几名土著人士,从何氏到虞世兰王益梅,乃至于有处理小妾通房经验的邓九娘,本地土著们没有一个人提出过离婚这条路,大家的目标非常一致,那就是:如何坐稳正室的位子,而不是如何被小妾赶下台bào走求去!
容妍觉得,她处理此事的方针看来也只能围绕这个大前提而行动了。
☆、147 满月
为了响应新帝政策,楚小郎的满月宴办的甚是简朴。
本来,楚家第三代上才有了这一根独苗,依着楚老将军最初的想法,那是要大肆cao办一番,以示庆贺之意的。
奈何从年初开始,新帝萧泽清理完了内宫,先把自己后院料理清楚了,树立出艰苦朴素的榜样来,便开始磨刀霍霍向贪官。
起先只是他派出的心腹嫡系,由洛钧带领一批官员,替天子巡视四方。洛钧每到一处,便不断有贪渎官员落马,起先品级都不太高,从县令到府尹,依次往上,等到朝中重臣发现,已经有不少地方官员被今上派出去的钦差大臣给法办,随后或提拔当地有能为的官吏暂替,处理地方政务,等待新帝重新委派官员前来
萧泽以农村包围城市,地方包围中央的蚕食鲸吞的方法逐步将自己这三年来考核达标又立场坚定属于新帝派的官员下放,替换先帝之时委任的不称职又有贪渎行为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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