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兰贞心里恻然:“母亲刚才发愁,就为女儿嫁不出去么?”
“谁说我女儿嫁不出去?迟早而已嘛”
孙老夫人咳嗽一声,说道:“母亲是为了你大哥,威义侯战事失利,你大哥要顶上去了你知道吗?南方有瘟疫,你大哥打仗也是有一手的,不怕与敌人硬碰硬,就只怕死在疫病上”
孙兰贞吃了一惊:“瘟疫?在疫区打仗,怎能不死?可敌方也一样受疫qíng所累啊”
“孩子,人家是本地土著,常年经受那种瘴气,他们自是知道怎么应对,咱们虽有好药,却不知如何应用,而且是远途奔驰而去,处于劣势是一定的”
孙兰贞沉默着:“母亲舍不得大哥去南方?”
“为娘只有你大哥和你,明知去送死,如何舍得?况且你大哥这些儿女中,最大的女儿才刚及笄,最小的儿子才三四岁,方氏肚子里正怀着一个,不知男女,难道我们家又重蹈覆辙,让你大哥像你父亲那样,留个遗腹子?”
孙兰贞听着母亲悲怆的声音,不免头皮发麻,暗自心伤不已,自己不但是个遗腹子,还先天弱质,耗费了老母亲多少心血和jīng力才长到这个岁数,如果大哥在南方战场上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母亲不是更加痛苦?
她叹了口气,说道:“母亲,我与娉婷谈论时也略知些事qíng,威义侯去南方在所难免,至于大哥么,我觉得端王……”
孙兰贞看见一只蝴蝶忽然从她放置于桌上的花篮子里飞了出来,一直朝外边飞去,明亮的光影下,雪白的蝴蝶轻盈飘逸,没来由的,她脑海里闪现出huáng大公子的模样。
第二百O四章 谋嫁
病得躺倒在chuáng上不能自主的人,丝毫没有半点自悲哀戚,言语平淡却不失礼节,声音缓慢、绵软,但清晰gān净,他给人的感觉,依然高洁风雅。
透过纱帐看到他的清瘦,孙兰贞并未被吓着,相反,她心里在刹那间竟然涌起一阵热cháo。
文娇嫁作端王妃后,她们不能常见面,但仍然保持以前的惯例,相互间写信,文娇没有空闲,兰贞却几乎天天写信,只期盼能得到一个消息,前几天她终于得到了:文义平安到达,jiāo到冯老手上,冯老把病人收下,只说了一句,听天由命吧!
孙兰贞松了口气:人活在世上,谁不是听天由命?冯老肯收下人,便有希望!
那个想法,她不能说,不好意思说,她是个女孩子啊,矜贵自傲这么多年,怎能够自己主动提出来?
若是有一个名目,有一个过得去的理由,她便敢放下自尊,放下骄傲,去做她想做的事!
今天大哥这件事,难道不算是机会吗?她觉得应该抓住!
她不靠端王妃,她心甘qíng愿,让母亲和哥哥拿自己这个侯府小姐,去作为投靠端王的筹码!
心思转动之间,孙兰贞脸上微微发热,大胆地做了决定。
“母亲,大哥错在与威义侯一起做下那件事,得罪端王,端王手握兵权,他要做什么,谁能阻止?若想与威义侯撇清关系,保得大哥不上南方战场,除非……”
孙老夫人急问:“除非什么?”
孙兰贞坚定地说:“与huáng家联姻!端王娶的是huáng家姑娘,他对端王妃疼爱非常,信义侯与忠义侯联姻,端王不能不顾到亲家之谊,大哥可以不用作第二个威义侯!”
孙老夫人怔住,沉吟半晌方道:“联姻?可huáng府那huáng二公子新近热热闹闹地娶过亲了啊,他家听说还有位十三四岁的小公子。却不在家,况且我们家也没有合适的……你大侄女与庄家正议亲,二侄女未及笄……”
孙兰贞的脸慢慢红了:“母亲!您忘了他家的大公子!”
“不是说,他家大公子得了与你一样的病,如今病得比你还厉害,是将死的人了?而且他年纪也……”
孙老夫人猛然抬头:“我的儿!你……”
孙兰贞故作镇定:“母亲,女儿愿意陪他!我们得了一样的病,都是嬴弱之人。不会有人真心想嫁他,也不会有人真心要娶我,只有同病相怜之人,肯以真心相待!我与他,谁也不能嫌弃谁,相伴相携,这一辈子,走到哪里算哪里,可以同生共死!”
孙老夫人愣愣地看着女儿,眼里泪光闪闪:“你可要想清楚。你还能清清慡慡、在母亲跟前自由自在地走来走去,他是躺在chuáng上要人服侍的啊!”
“母亲。女儿见过他,他形容枯槁,却依然气度不凡,言语温雅有礼,待人真诚宽厚……女儿觉得,这辈子,唯有嫁给他。心里才踏实!”
“可是他……”
“母亲放心,他不会死!文娇没有把握,不会送她哥哥远去江南!他或许不会好得那么快。但他一定会好起来!如若亲事成了,女儿愿回江南,去陪伴他左右!”
母女俩磨矶半天,孙老夫人最终被孙兰贞说服,当晚找了孙文斌夫妇来,孙文斌初始以为妹妹为了他作出牺牲,坚决不肯:“事到临头,儿子岂是怕死的?这样推了妹妹出来,让别人怎么笑话我?”
孙老夫人说道:“你妹妹也不全是为你,她有自己的想法,你听为娘的,明日即去探一探忠义侯的口风!”
“母亲!”
“叫你去便去!照为娘说的做!”
第二午后,huáng继盛前往韦府探看老丈人回来,路上与孙文斌遇着,二人相互见过礼,孙文斌殷勤地请huáng继盛上酒楼喝酒,huáng继盛推辞不过,便跟了孙文斌去,再出来时就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心里又装了事,思来想去,不着急回家,让随从陪护着往端王府去看女儿。
小乔得到传报,心想会不会来问huáng文正的事?huáng文正躲进林宅住她知道,琢磨着该怎么应对老爹,当然不能告诉他实qíng,是亲亲的父亲不假,那老太太还是他亲亲的娘呢,孝敬和护犊,不敢猜别人会选哪一样,就huáng继盛这个大孝子来说,一定首选孝敬,太过于听老娘的话,有时候不见得就是对的!
急忙走至二门迎接父亲,一个笑咪咪喊女儿,一个上前扶住喊父亲,免了客套行礼,反正也没人看见,在内院呢,侍卫、侍女们也当没看清,父亲给自己孩子行礼,太别扭了,这都什么规矩。
huáng继盛一身酒气,小乔知道他喝多了,便让青梅做醒酒汤来,huáng继盛喝过醒酒汤,感觉清醒了些,便和小乔说起孙文斌来:“信义侯比我小了好多岁,以前他是外臣,我与他没有什么jiāo往,他今日拉了我喝酒,我想着自回到京中得着不少人关照,这信义侯也是多次来到我们府中,随礼道贺,每每在前,少不得要做东陪他一陪,却不料他酒量实在不可小瞧,只一会就把我喝成这样!”
“父亲,文正哥哥在北边军中,多得他写信让旧日袍泽照应!”
“嗯,为父听得文正说过,欠着qíng呢,改日得找机会致谢才好!”
“父亲,我与他妹妹孙兰贞是很好的朋友!”
“呃,这个嘛!”
huáng继盛摸摸下巴:“为父今天来找你,就为的这个!”
“这个?是什么?”
huáng继盛问:“娇儿,你实话说:是你带了孙家小姐去涵虚院看过你大哥?”
小乔一怔:“是,怎么啦?”
“哎呀,你这孩子!你大哥病成那样,怎好见人?那孙小姐她、她说与你大哥见过一面,竟然有盟约,私订下终身了!”
小乔呆住:“父亲,您、您说的是真的?信义侯跟您说的?”
“为父说的还能有假?信义侯说,如今孙小姐为挂念你大哥,每日茶饭不思的!唉,这可如何是好?”
huáng继盛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自己那病得皮包骨头、平常人看了都觉寒碜得慌的长子,坚决拒绝娶亲冲喜,怕害人一辈子,却怎么才见了孙小姐一面,就肯和她私订终身?
这事太荒唐了!
可是孙文斌言之凿凿——私相授受,这样的事qíng摊在谁家都是丢人现眼,他何苦往自己脸上抹黑?坏掉妹妹的清白?
huáng继盛仔细端详自己的女儿:“娇儿啊,为父没见过孙小姐,或许见过也不曾得仔细认清,按理说我儿这样的人品,结jiāo的朋友才智容貌应不相上下,那孙小姐好好一个姑娘,她如何就喜欢上你大哥了呢?”
孙家世袭侯爵,门庭高贵,若说为攀附自家这个新贵,那说不过去!
孙文斌还说,既然两人都到了那一步,孙家无意阻拦姑娘,若忠义侯也认为可以,索xing为他们了结心愿,便jiāo换庚帖,结成亲家,孙家愿意先让姑娘进门拜堂,为huáng大公子冲喜,侍奉病中人!
小乔看着huáng继盛一脸的不解和迷惑,笑道:“父亲莫急,想那孙小姐是个眼光毒辣的,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她为何就不能喜欢上我大哥?我大哥难道不好么?他因病才憔悴成那样,他若是好了,岂不也仪表堂堂?只怕比文正哥哥还要qiáng上几倍!”
huáng继盛正发愁,闻听此言,呵呵笑道:“那是自然!你大哥比你二哥气度好……唉!只是不知能否治得好?文义儿啊,他自小听话,肯读书上进,可就是多灾多难!”
“父亲放心,王爷得了那边传来的信,那边名医大夫诊看过了,能治!正在为大哥配制药物,只要jiāo到冯老手里,他把人收下,就不用担心了!只是大哥的病需要慢慢调理,不能那么快见效,至少一年内,他回不来!”
“如此甚好!甚好啊!”
huáng继盛jīng神一振:“只要能治得好,保住命,他就是五年不回来又如何?为父去看他就是了!”
小乔笑道:“父亲,大哥能好,您是否会答应与孙家结亲?”
huáng继盛沉吟一下说:“也不必瞒你,你大哥的婚事在议,你祖母执意要娶丰家的姑娘!也是打算这几日内把喜事办了,等下个月为父复职,为公务繁忙起来,就顾不上那么多了。侯府又要拓宽重建,到时府里更加混乱,什么事都办不了。”
小乔试探道:“大哥从小到大,都跟在父亲身边,父亲应是了解大哥xingqíng的,丰氏女他见都没见过,他会喜欢吗?他愿意娶自己不喜欢的姑娘吗?若是孙家小姐已与他有盟约,他更加不可能答应祖母的安排!父亲是否想到这点?”
huáng继盛微微点头:“若是没有孙小姐,为父倒有把握让他听话娶丰氏女为妻,如今有孙小姐,他必是要当成第一位……这可如何是好?你祖母因着文正先于文义之前娶亲,认为犯了你大哥的忌,非要给你大哥弄个名份上的妻室,也是为他冲喜,你看看,唉!一碗水要端平,众口悠悠,为父也只得听你祖母的,为你大哥娶一位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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