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这个耍赖的模样!”老太太将手中的牌一丢,“罢了罢了,最后一把就饶过你。”
“多谢老祖宗疼我。”苏祺抬手收拾榻上的牌,笑着说,“老祖宗的手气可真是好的没话说。”
二人一唱一和,就将苏礼晾在旁边没人理睬,苏礼无奈也只得等着,又过了大半晌,才听到老太太问:“刚才老七说什么来着?老四,你去探病怎么还探到兵刃铺子去了?”
“回祖母的话,孙女在外祖母家听说,宝剑阳气重,可以镇宅辟邪,并且有压惊定魂的效用,最适合挂在居室中,可以保家宅平安,人身康健。所以特意叫上哥哥陪我去逛兵刃铺子,打算买两把送给祖母和外祖母,谁知哥哥说铺子里卖的都是些练武用的俗物,连他都瞧不上眼,更别说是送给长辈了。不过最后还是他有办法,带我去了个认识的掌柜店里,定做了两把,连上头的花纹都是哥哥和我一起绘制的。虽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是我们作晚辈的一点心意罢了,只盼长辈都康健福长。”她说罢将荷包里的单子递上去给老太太瞧,“这儿是花样和订货单子,请祖母过目。”
老太太微微摆手道:“我就是这么一问,你不用这般拘束,老七跟我说的时候,我不过是怕你一个女孩儿家,去那种地方太不安全,既然是祈儿陪着的,那我便放心了。你们能有这份心思,也足见你们的孝顺。”
苏礼见火候差不多,便上前两步低声道:“祖母,哥哥在兵刃铺子,遇到了学里的同年沈公子,据他说家中叔叔在宫内是御前禁卫,昨日刚好当值……”她的话只说了一半,而且声音极低,就只见老太太一反刚才的昏沉模样,猛地抬眼看她,眼中闪过一丝犀利,对着她的神色瞧了许久,便扬声道,“行了,你们陪我顽了一下午,估计都乏了,各自散了吧!礼儿留下陪我说说话就够了。”
苏祺的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不满,但脸上却还堆着笑意道:“陪着老祖宗怎么会累,孙女好久没顽得这样开心了。”
老太太半垂下眼帘道:“你不累我却是乏了,回吧。”说吧扶着碧菡的手,就朝里间屋走去。
“是!”苏祺无奈,只得行礼后转身离开,狠狠地朝苏礼剜一眼,却在苏礼瞧过来道别的时候又恢复笑意,“姐姐在祖母和外祖母跟前都要尽孝,真是辛苦了。”
“尽孝乃是咱们做晚辈的本分,何来辛苦一说,妹妹刚才不是也说,陪着老祖宗怎么会累,我与妹妹自然也是同样的。”苏礼也笑吟吟滴将她噎回去,看着她摔练字出门,心里觉得解气的很,你就自己回去闹心去吧。
看着老七闹心虽然暗慡,但苏礼还是急忙收拾好心思,还要去应对屋里的老太太。刚走两步还未掀起帘子,就听见里头老太太的声音道:“碧菡,这些个碎银子和铜板你拿去给房里的丫头婆子们分分吧,难得人家巴巴地来送钱,也算是给你们添些油水。”
她听了这话忙放慢脚步,等里屋再无响动,这才进去道:“祖母赎罪,刚跟七妹妹说了两句话,便进来晚了。”
丫头们已经都被打发出去,只剩老太太一人歪在竹制的凉榻上,见她进屋就朝她招手:“礼儿到我这边来坐,其实昨晚我就想说,但是很太晚而且亲家太太还在,今早我又身上不适,所以便一直没找到机会。昨晚在宫中的事qíng,你处置的极好,我没看错你,的确是个妥当细心的孩子。”
“祖母谬赞,孙女实不敢领。只是今日事qíng似乎有些麻烦,但孙女拿捏不准,也不敢声张,依旧按原计划订了宝剑,而后到外祖母家换了车才回家。”苏礼见屋内没有绣墩,只得在榻边稍稍搭边儿坐着。
“你不声张是对的,且说说是什么事qíng。”老太太稍微有些心急地问。
“沈公子知道的也并不甚清楚,只是听家中叔叔说,昨晚宫中淹死一名宫女,据跟她一同当值的人说,是瞧见个女子将她叫出去的,那人形容的身量相貌,还有穿戴首饰,都跟三姐姐一般无二。淹死的那个宫女是惠太妃身边儿受宠的,如今宫里正闹个不休呢。”
老太太听完这话,一口痰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口中发出嗬嗬的声响,脸上登时就变得青紫起来。
第七十二章 苏禅闯了大祸
苏礼被她的模样吓得不轻,也顾不得多想,忙扶着她的上身伏在自己腿上,然后替她拍背顺气,总算是将喉头的这一口痰吐出来。
将老太太扶着躺在榻上,苏礼这才后怕地说:“都是孙女不好,这要是祖母有个什么意外,那孙女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的。”
老太太费力地呼吸着,艰难地把手摆摆道:“不碍你的事。都是我素日惯着她,才最后惹出这样的大祸来。”
此时在外头的丫头听到响动,隔着帘子轻声问:“老祖宗,可有什么吩咐?”
“去把禅儿给我叫来。”老太太有气无力的说。
不多时门帘挑起,就见苏禅略有些战战兢兢地走进屋,发现苏礼也在明显地吃了惊,许是看屋中二人都面色凝重,神qíng更有些惴惴。从初次见面到现在,苏礼还是头一次见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估计也是明白自己没了后台,如今又闯了祸,这才知道收敛的。
还不待苏禅上前行礼,老太太就厉声问:“你这个不省心的,在家仗着我宠着你,你不守规矩也就罢了,出门张扬些我也不说你什么,但是你胆子还真不小,连宫里你都敢捅篓子,你自个儿不过一条命,想往死路上走也就罢了,还想连累这一家子老小都给你陪葬不在?”
苏禅怕是从来没听到过这样的责骂,在加上还有姐妹在一旁坐着,面子心里都受不住,脸憋得紫红,眼泪成串地滚落在衣襟上。不过就一日的工夫,她的脸颊十分明显的消瘦下去。眼睛也有些内陷,估计昨天根本就是一夜未睡,眼下的青痕连脂粉都遮掩不住,如今一哭更是冲花妆容,露出晦暗的面色。
“哭,你还有脸哭?”老太太更加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抓起枕边的把玩的玉佛手就朝她丢去,竟是只冲着头面就飞了过去。
眼见着老三只顾着哭,压根儿没瞧见那物件,苏礼也顾不得别的,飞快地起身将她扯到旁边,二人跌坐一团,玉佛手砸在红木桌上,发出“砰”地响动撞成碎片。趁着这个空当,苏礼抬眼瞅见老太太露出的神色不是责备,而是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没惹得她不满,也放下心来。将老三扶起劝道:“祖母莫要这般动气,我瞧着三姐姐也定然是被昨晚的事qíng吓得不轻,让她慢慢说来,好赶紧想主意才是,您若是气坏了身子,那家里岂不是连个主心骨都没了,那才真是了不得的事呢!”
老太太东西丢出去自己便后悔了,倒不是心疼物件,但真朝着头面去,若是砸出伤疤来,那日后如何放人家都是问题,眼见苏礼不但救下老三,还给自己铺好台阶,心里觉得受用不少,稍稍放缓语气,道:“你也别哭了,坐下好生将昨晚宫里的事说个清楚,莫要因为怕我生气就藏着掖着,都说出来咱们好想办法周圆,不然才真是大祸临头的。”
苏禅吭哧半天,这才吞吞吐吐地说:“前儿个家里舅妈打发人来叫我娘回家,说舅舅因为触怒龙颜,竟在朝堂上就被打发去岭南为官,还说让三日内就必须动身,不到告老还乡不许回来。家里为了这事儿都哭做一团,舅舅把自己关在书房不肯出门,也没个能主事周旋的人,只好请了我娘过去,想看看能不能借力转圜一下……”
“真是胡闹,你这舅妈也是个没规矩的,这是什么事qíng,是朝上爷们的事qíng,你娘已经嫁做人妇,叫她去掺和什么?她能有个什么力能借,还不是仗着夫家。”老太太气得浑身止不住的哆嗦。
苏礼见状忙上前倒碗热茶,伺候着她用下半碗,这才稍稍缓解,放下茶盏又问:“这些个事qíng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去宫中到底做了什么?”
“我娘回来就是犯愁,也知道即使说出来爹爹也没法帮忙的,最后只想到她有个幼年的好友,如今在宫里惠太妃身边儿当差,那人当年受过我娘的恩惠,正好我要进宫贺寿,便让我找她出来打听打听……”
“荒唐,别说她只是个宫女,还是在太妃身边儿的,就算是太妃,也不可能cha手了解朝政的,你娘没脑子,你这么大的姑娘,自己也没点儿脑子吗?”老太太的手在榻上踅摸,似乎又想抓起什么来打人。
苏礼不想再做一回救火队员,只好将老太太的手握在自己手中道:“祖母先别骂姐姐,让她将宫中那晚到底出了什么事说清楚,我们姐妹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我觉得姐姐不是能做出那种举动的人,这里面怕是还有别的事儿。”
老太太听完她的话没有做声,但是也没将手抽回去,只点头示意苏禅继续往下说。
“我,我进宫之后,上午一直没找到机会,直到下午太后恩典让大家游园的时候,才悄悄去惠太妃那边打听,只说了是因为我娘跟她是好友,让我进来问候一声。那些宫女都十分和气,也没为难我便将她本人唤了出来,我悄声与她说了缘由,她为难得很,最后说当初我娘帮过她家里,就算她还当年的恩qíng,也不能断然拒绝。但也不敢说能打听出什么,只能去勉力一试。我本来就心虚害怕,自然也不敢要求太多,将娘给我的银子给她,让她打通关节用,然后她跟我约好晚上设宴的时候在池边的树林见。结果晚上的时候,我在林边等了许久,她才神色慌张地跑来,只说你回去跟你娘说,万万莫要再托人打探此事,不然会有大祸临头的,然后就催我赶紧离开。我,我便回席面上了,之后的事儿,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胡说,你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的头饰怎么会丢在湖边?那死了的宫女手心里怎么会有翠羽?”老太太的眉头拧在一起。
“哦,头饰,头饰是我离开的时候被树枝挂挂住掉了,我都快走出林子才发现,忙回头去找,结果还没等走到湖边,就,就听见有人惊呼一声,随后就是落水声和脚步声,我哪里还敢上前,忙不迭地就回身跑回席面去了,后来,后来的事qíng老祖宗您就都知道了、”苏禅连哭边断断继续地说,“老祖宗,您平日最疼我了,您可千万要救我啊!”
73章 好歹不分的混人
老太太表qíng略带厌恶地说:“行了,你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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