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愣愣看半晌,周围众人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个进宫不久的小奴才还嚷嚷着该是他了该是他了,接住毽子的人便信手将毽子扔给那小太监,穆清仍旧呆站半晌,然后才回到人群当中。后宫一众人也有一瞬的安静,后宫成年男子向来不能进来,这男子是谁,怎的还出现在后宫当中,可看他是一派悠闲,众人便就没吱声,况且这里面最大的是静妃,静妃都没说话,她们哪里敢说。
新皇登基,皇后真是没有给后宫竖个好规矩,若是高祖或者先帝后宫,主子不说话,奴才们早就嚷嚷起来了,仅有两年时间,皇帝后宫松散的不成样子。
“我们回去罢。”穆清低声同身边的掌事说话,那掌事是宫里的老人,一看见那接毽子男子便倒抽了口气,这当中有不少人都认出了这男子,只是都不敢说话,见有不知qíng的还在嚷嚷踢毽子便混在里面也不出声,这时候静妃终于开口,那掌事不叠应了,穆清悄悄从人群里出来往回走。
“静妃娘娘好兴致。”穆清走了几步,将将要看不见那踢毽子的一群人,身后竟然传来声音,深吸一口气,穆清回头。
“阁下是谁?擅闯后宫你可知罪?”她道
“我不过是等着面见圣上的一个属臣,无意闯进后宫还望娘娘见谅。”那男子负手说道,目光灼灼打量穆清。
“放肆。”穆清直斥一声,便见那人扯出了一点笑意来。
“怪道有人心仪与你,原道静妃娘娘是这样一个妙人。”那人道,穆清不知他话里的意思,只转身要走,从头到尾她身边的掌事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她们是宫里的老人,天下除了皇帝便是太子最金贵了,哪里敢同先帝太子说话。
穆清因了方才踢毽子是一身的汗,脸蛋红彤彤眼眉几黑嘴唇也殷红,她原来是个撩袖子提裙摆的模样,也不知什么时候她就肩背挺直裙裾不动了,这时候转身只管走自己的路,心道后宫是个谁都可以进来的样子么,那皇帝死了几百次都要不知道了。
“萧大人身体可还好。”那人这样道一句,穆清走路的脚步一停,咬牙让身边的人先走开,心下一片惊涛骇làng。
“好久不见。”她道,声音沉沉两眼看向那男子。
“好久不见。”唯祯回道。
“今日见你别无它意,倘若你想见萧大人,点个头便是。”不及穆清有下一句,唯祯说一句,他估摸着他要被找到了。
“你怎么敢。”穆清咬牙,这是缉熙的皇宫,他怎么敢这样堂而皇之的进来还肆无忌惮的说着前朝秘辛。
穆清还要问他怎么知道她是萧家女儿的,先前是不是他将她装进昭阳殿暗格里,父亲又同他什么gān系,可是不等她问,唯祯便往后走,不远处前朝的侍卫正在往后宫攒,穆清眼睁睁看着沈宗正从外面拐进来将唯祯引出去。
她呆站好长时间,浑身的热汗凉下来冷的她打了个颤,好半晌她又是个没心没肺跑去又踢毽子。
第60章 宝和
沈宗正领着唯祯往前殿走,方才他看见这人正同静妃在说话,险些要吓死,静妃如今面貌身姿与往日有千差之别,怎的唯祯就能准准找见静妃,也不知他同静妃说了什么。面见皇上的属臣要在殿外排着队进殿,即便大理国属臣刚一进宫就有人来禀报,且沈宗正着人盯着唯祯动静,可他将将去殿内一会,不想出来已经不见唯祯身影,连忙四处寻人,最后看见唯祯同静妃站在园子里。
眼下还不知这唯祯作何是要入宫,可依着皇上的xing子,见了人必立时要将唯祯脑袋斩落,唯祯知道皇上,他还这样有恃无恐的来宫里,也不知因了什么,遂沈宗正一直按而不发,只等着看这唯祯的筹码是什么。
“宣大理国属臣觐见。”殿里唱监的太监高声一唱,殿外候着的大理国属臣终于进殿。
皇帝端坐上位,看门外进来的人,那人从殿外一直走进来,然后道“大理国属臣段思平见过圣皇帝陛下。”
皇帝如常那么坐着,好半晌之后回一句“免礼。”然后开始听自称段思平的人念礼单,周围朝臣皆都识得前太子唯祯,这时候皆都垂着脑袋眼观六路,生怕今日朝堂上有流血事件。
这当口,殿外的侍卫开始增多,沈宗正已经将手按在剑柄上往殿里走,却是忽听那段思平朗声道,“本人还有一物要赠与圣皇帝陛下。”
此时是个什么光景,满殿的朝臣都列在两侧,中间留了通道给各属国属臣,皇上端坐上位,殿外沈宗正已经点了不知多少人是个随时要进殿的样子,太清殿台阶数十个,皇上坐在上面俯视众人,仿佛顷刻间就能主宰谁人xing命,殿里安静,四下无人有声息,遂隐隐便有了天威难测之感。
今日一旦皇上将大理国属臣杀死,明日两国立时要开战,众臣已经做好了殊死同皇上请求为了家国大计暂且放过前太子的准备,却是不料前太子开口说那么一句。因为这种无声的剑拔弩张严五儿紧张的腿肚子都要抽筋,这时候听见阶下人说话连忙跑下殿接过他递来的一个红苏锦包裹的小木盒。
严五儿呈给皇上还想着提醒皇帝一句图穷匕首见的事qíng,想起皇上身手便就咽了下去。皇帝面无表qíng打开一看,里面一根粉色银针静静躺在盒底,银针过细,不仔细看险些要看不清。
皇帝表qíng未变将木盒合上,唱监的太监道一句“宣东瀛国属臣。”然后大理国属臣安稳的退到边儿上。
沈宗正见状大吃一惊,皇上不可能念着两国要开战才放过唯祯,到底作何突然就放过前太子,那木盒里装的东西又是什么?
皇帝万万没想到在凉州城消失的宝和竟然被唯祯掳走,西南苗疆距凉州那样远,况且唯祯从未出过大理,宝和又怎会落入他的手,一时间简直怒不可遏,两年前穆清被太子掳走的事qíng今日又上演了,以同样的qíng形上演,还正正好的都能碍住他的手。
各属臣继续觐见,皇上姿势未变一直持续到觐见结束,一从太清殿出来,皇上着沈宗正立马宣御天进宫,着兵部侍郎呼延赞立马进宫,沈宗正着人继续看着前太子唯祯。
皇帝不惧前太子活着,只是不能容忍他活着还在自己眼前从从容容晃了一圈。他历来不怕被人说皇位得来不名正言顺,也不惧有人觊觎着他的皇位,弱ròuqiáng食是天下的法则,唯祯但凡能坐上皇位怎的最后仓皇出逃。
两年前萧铎将虎符jiāo给太子,致使皇帝没能找着静妃,萧家满门都被流放充军,自此兴盛几代的权贵之家顷刻消失,静妃是太子藏起来的,皇帝怎么能忍,即便两国要开战,眼下太子必然要走不出宫门。
沈宗正原本是这样想的,压根没料着宝和与前太子怎的有了gān系。
日上当空,此时书房里只有皇上和沈宗正两人,书房里一时间气氛都要凝滞,皇帝脸色yīn沉仿佛下一刻出去就要将太子杀死,沈宗正没有韩应麟稳重能说话,旁人也不知皇帝有个亲舅舅,这亲舅舅还是江湖玉面罗刹,于是他就只能偶尔蹦出一句“皇上,你现在是皇上。”再不是个想杀谁都就能杀谁的光景。
“他千里迢迢大胆入宫,到底图什么。”皇帝背手站在窗前沉吟,唯祯抓了宝和还冒死入了京,绝对不是想在人前露个脸而已,到底是图什么?
他正是个沉吟不解的时候,窗外那头却是一阵喧闹,一堆人哗啦啦跑了过来,静妃娘娘扯着一根线往这个方向疯跑。
皇帝眼睛一眯细看,静妃正带着一通的人在后宫放纸鸢,那纸鸢在她手里怎么也飞不高,不多时竟然还掉进了湖里,眼看那女人竟然不管不顾要探身去湖里捞纸鸢,皇帝拿起桌上的笔劈手扔了出去,刚好扔在静妃脚下。
穆清已经坏了好几个纸鸢了,她这几日总是闹得后宫jī飞狗跳的玩儿,可她对于玩儿真的是擅长的有限,眼前她掉湖里的纸鸢是宫里能找见的最后一个,遂她也不顾奴才们劝阻不觉要探身去湖里捞,正要俯下身时候一支毛笔凌空she来直cha她脚下,头脸被溅了墨汁她也顾不上只脸色一肃四下看,一抬头却是见不远处窗户里皇帝正黑着脸瞪她,连忙扯出一个笑脸来。
“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你要回来用午膳么?”穆清讷讷喊了一嗓子才发觉她竟是来了皇帝书房附近,这时候纸鸢也不敢捡了,连忙转身要跑回去,也不管她问了人家回答没有。
“站住。”皇帝喝一声,穆清混不管那些个便是撒腿就跑,昨日晚些时候她坐着秋千从上面跌下来腿上跌了一片的乌青,皇上说过若是她再敢在宫里四处撒疯,就要给她脚上锁狗链子。
她一溜的跑,皇上瞪着她身影消失在园子里,午间太阳光亮,穆清撒腿就跑身影仿佛要跑进一团的白光里。皇帝站着看半天,也没有去追她。
沈宗正见此qíng形,心下一动,“皇上,今日那唯祯去找了静妃娘娘,同娘娘说了几句话,距离太远没有听清。”
皇帝霍的转身,“你说唯祯见了静妃?”
“是。”
“萧铎从流鬼出发的信下到了么?”皇帝眼睛一眯忽然问。
“已经下到了,今日一早萧铎就从流鬼出发。”
“立时传令,按下萧铎,严加看管。”
沈宗正看皇帝脸色凝重立马下去传令。
皇帝在书房站了半晌然后往出走,眼下他有的东西不太多,眼下他仿佛不应该有的就两样,皇位和静妃。
皇位是他从唯祯手里抢来的,静妃是从先帝手里抢来的,别人能图的按理说只有前一样,可若是有人知道他是因为后一样不被抢走才抢了前一样,又该如何。
皇帝眉头紧皱往出走,严五儿跟在皇上后面不敢言语,他也听说了早上静妃在园子里踢jī毛毽子的时候遇见前太子了,这时候就小心屏着呼吸跟着皇上走。行至书房后面那湖旁的时候皇帝突然对严五儿说“去湖里将那纸鸢捞上来。”
严五儿一愣往皇上指的方向看去,湖面上泡着一团快要发烂的纸,“皇上,纸鸢是纸做的,见水早就泡烂了。”严五儿道。
“哦。’皇帝应一声也便就继续走。
严五儿觉得兴许皇上不知道纸鸢是纸做的,哎,长了一二十年,连纸鸢都未见过。
皇帝去了倦勤殿,殿里穆清跟前摆着几个空碗,她手里端着一碗药正是个要喝不喝的样子,见皇帝进来,她将药碗放下一溜儿的跑到皇帝跟前乖觉的揽上人家胳膊。
“我不是故意要去书房后面放纸鸢的,你可不要再生气。”她扬着脑袋窥着皇帝脸色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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