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心知_舍念念【完结】(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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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应麟着御天与沈宗正两人将皇帝拉住,皇帝将剑收起来,看那元昊一眼,翻身飞到三层龙船上,身后众人拿着刀剑也退回来。

  “李元昊外甥是谁?”皇帝问一句。

  “这李元昊有三个兄弟,未曾听说有过姊妹。”韩应麟回一句,随即似是想起什么又补了一句“李元昊确乎是有个胞妹,元昊十六时候胞妹出嫁,听说数年后病死,未留子嗣,距今已经二十余年。”韩应麟边回忆边说,再抬头皇帝已经吩咐沈宗正解锚连夜回程。

  “他胞妹嫁了西夏回纥部。”皇帝说一句,也不是疑问。

  韩应麟回想半晌,隐隐约约想起似乎是嫁了党项部族里头的党回部,当年的党回部,如今正是凉州六谷藩部。

  皇帝没着人去追人,人已经不见,不在这两只船上,便是早已经出了河道,他多少也是知道点野夫,野夫既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抢走人,出了河道决计不会给他追上的机会,江水这样湍急,这会功夫已经是百里,遂一言不发只是要回朝。

  他也再没有同见那元昊,只是站在二楼湿衣服也不换就那么站着,严五儿在他不远处战战兢兢,看着皇上浑身的水往下流也没敢上前说一句,只恨天爷怎的要回回让静妃出事,若是见着皇上不顺眼,直接让皇上断腿断胳膊呀,非得是要用静妃折腾他。

  风大雨急,众侍卫一齐去甲板上掌舵,李元昊眼睁睁看着宋朝龙船劈着风雨离开,知道这番商谈算是毁了,只希望这年轻皇帝能够以大局为重,暂时维持表面的和平。

  此时我朝与大理国战事吃紧,西南方向眼看要被人撕裂一个口子,皇帝龙船行至半途便接到宝和飞信,信上寥寥几句,战事吃紧,皇帝速归。

  来的时候三楼这屋里时常有人不是睡觉就是吃东西,时常也要人伺候,回去的时候却是整个三楼一整天没人敢上去,皇帝一个人在三楼一呆一整天,也不知是愤恨谁,直将自己恨了个面部狰狞。

  全天下的人都盯着自己的一点宝贝,老天爷怎的就要这样,一丁点东西都不给他留,他才将将把人养的长了一点ròu,怎的就要被夺走。

  船在水面上行走,离京里还有三百里的时候皇帝一行弃船骑马往京里飞奔,他不急着先找穆清,人既然是被野夫抢走,且先不用担心安危,他要回京立马点兵去凉州,将那狗杂种擒住碎尸万段。

  皇帝一行从风雨里来,到京里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月,京里正是个大雪天,他日夜没合眼打马进了宫里,片刻之后折子往各处四散。

  第77章 凉州

  天地肃杀,满眼都是青黑,凉州的冬天比京里的冬天更冷,即便太阳已经升起来很长时间,可空气仿佛都被升起来的太阳凝住了,偶有窗户里溜进来的丝丝小风chuī到脸上也让人觉的如小刀在脸上刮过。

  穆清拢着双手站在檐下看山下的毡房与河流,还有仿佛已经被冷风冻住的羊群与牦牛,她站了很长时间,从晨起到现在,即便外面冷的浑身都僵住了,可她还是不愿意呆在屋里,牛油与牛粪烧起来的味道陌生的让人头脑发疼,眼前的一切再再提醒她她现在在凉州,再不是京里。

  今天是穆清到凉州的第三个早晨,眼下她在姑臧城,这里是六谷藩部王族聚集地,此时她站的地方就是藩王住的王宫。但见这王宫依山而建,殿宇嵯峨,直直入天,有横空出世气贯苍穹之气,石墙金顶,松茸墙领,沿墙有巨大鎏金宝瓶与幢和经幡jiāo相映辉,在凉州这样的地界里当的是金碧辉煌,与穆清料想中的塞外景象大不相同。初初从远处看见这宫殿的时候,穆清还以为赶了好长时间的路她已经出现了幻觉,未料到上得半山腰这宫殿依旧没消失方知在山下毡房与羊圈不远处有这样一个宫殿是真的。

  她来这里的时候是前天傍晚,当时太阳即将落下,头顶上天蓝云白,仿佛一抬手就能摸着云彩,穆清不敢抬头看天,怕一抬眼天能当头罩下来,一路上都发了疯的往凉州赶,到地方了才稍稍松一口气,陌生的景色也因为再不用赶路而显出几分可看来。

  从乌江六道河口被冲出去的时候穆清险些被淹死,那样急骤的风雨和深水,一叶小船哪里经得住,还未入赵王河她就已经翻船沉进水里,水呛进胸肺的当口她就意识昏蒙了,再醒来就在另一方大船上,身边只有野夫伺候着。

  过去两年里野夫日夜照料着她,遂乍然没了宫里那些个奴才穆清并没有不适应,除了初初骂了野夫发疯之外她就格外沉默了,清醒之后离皇帝的龙船已经有万里,这时候她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qíng,仿佛也是说不清楚,那时候在船上野夫说父亲病重的时候她将自己难成那样,恨不能当时自己真的中了蛊,人事不知只知道吃吃喝喝,被野夫掳走之后穆清心底终归还是有一丝庆幸,十个不愿意里还有一个庆幸,庆幸野夫将自己掳了出来,说到底若是不能见父亲最后一面,日后她必然是要后悔的,遂就再没有闹腾,只跟着野夫上船下船,上马下马,盼着皇帝能在她到了凉州之后再来将她接走,或许他生气了不来接她,看过父母亲之后她也要央着野夫将自己送回去。

  那一份庆幸在看见父母叔伯之后就被无限放大,野夫不光将萧铎夫妻两接到了凉州,还有旁的充军流放的叔伯。

  顶了一路的风尘,穆清从一进王宫就要去看萧铎,野夫沉默领了她去,是时太阳已经落下去,天瞬间冷肃昏暗,穆清站在窗前看着室里的父母亲泪流满面。

  萧铎还穿着一袭jiāo颈长袍坐在chuáng前的毛毡地上,束发戴冠如同记忆中的模样,只是长袍空dàng了许多,露出来的双手也满是冻疮与皴口,眼窝深陷就连坐着都能看出后背弯下去不少。

  第78章 父亲

  chuáng榻前放着一个两尺高的小炉,他正盘腿坐着翻搅炉上的砂锅,穆清噙着眼泪使劲眨了眨眼才看清那砂锅里正熬着药。

  chuáng上被子隆起,不时有咳嗽声传来,也不知萧铎熬的药是给自己还是给chuáng上人的,穆清站着看了半天,努力想要将眼泪忍住再进去,忍了几忍,喉咙依旧哽的话都要说不出,却是这当口,chuáng上躺着的人蓦地侧头呕出了一口血,穆清再也忍不住要进屋里。将将走至门口,然后便又是一股热意倒呛,萧铎已经到了chuáng头,左腿拖在地上。

  天色本来昏暗,屋里还没有点灯,门口多出来人之后室里蓦地一暗,萧铎刚刚将夫人呕出来的血擦gān净,因了室里一暗然后转头,转头之后便是不可置信,嘴唇蠕动了几蠕动,看看野夫,再看看穆清,眼睛睁大半晌才犹疑出了声“穆清啊。”只叫一声名字,旁的都说不出来。

  他那时候战战兢兢将穆清叫了十几年,早已经将这名字叫习惯了,他取得蓁儿早已经是另个人的名字,穆清自己也习惯了父亲唤她穆清。

  她过去时间里带了蟾织,脸上的ròu被刮去不少,父亲该是对她陌生的,不知怎的却是一见面就认出来了。

  “父亲。”穆清吸了口气勉qiáng叫了一声,然后眼泪就不可收拾的往下掉,看父亲站起来往门口方向要走,赶忙走了几步到了chuáng榻跟前。

  到chuáng榻跟前穆清方看清chuáng上qíng形,母亲躺在chuáng上形容槁枯嘴角还有一丝血迹,两颊带了点不正常的红,也不过是不到六十岁的夫人,头发却已经枯huáng发白,见她进来用残留的一点神志睁眼看她两眼然后便又闭上眼睛昏睡。

  穆清痛哭,两腿软的自己都站不住,如若不是野夫扶着她她就要跌在地上去。过去两年,过去两年,她处心积虑就是让流落在外的父母兄弟少受点哭,那样冒着天大的险往远路送钱物,终还是没有叫父母安好。

  这屋里四下无人,伺候的人也没有,穆清相信野夫费了千难能将人接回来自然不会不给拨伺候的人,大约是父亲没着人来伺候,再看父母亲qíng形,一时怎么都过不得,只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往下掉。

  萧铎大约也是感慨唏嘘,然毕竟人世朝堂浮沉几十载,除却了刚开始眼眶发红,很快就镇定下来,看穆清也是消瘦憔悴不若记忆中的模样,只能长叹一声造化弄人。

  “这些时间受了不少苦罢。”萧铎开口,沉稳若往昔,他本来是文官,流放两年再见还穿着中原jiāo颈长袍,消瘦了许多也依旧带了文雅的样子,仿佛两年里没发生任何事。

  “没有。”穆清好容易忍住的眼泪因为父亲这句话又决了堤,哽咽着摇头说了两个字。

  萧铎叹息,伸手想要抹去穆清脸上的眼泪,却是手伸到半空看见自己手又缩回来,穆清垂下眼睛狠命咽了咽将眼泪忍住,一时竟然迷茫起来,她往后该怎么办,看见这样的父母亲,她怎么能把人丢在这里,皇帝说要将人接回京里去,眼下野夫把人带到凉州她又怎么能将人带回去。

  因了思量这些,眼泪是彻底忍住了,再抬头便是问父母亲这两年的生活,看眼前qíng形大约也是能想到,只是还是忍不住要问,萧铎却是寥寥几句不愿细说,只是一叠的说过得还好。如此穆清就再没问,原本以为此生再不能相见,却是见着了,只能感激,感激天爷,也感激野夫,他总是最能知道她心意。

  “走了这么长时间,你也辛苦了,回去歇着吧。”穆清转头对野夫道,从头到尾野夫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哭,看着她们父女说话,站在一旁像个柱子,同两年里他和穆清一起生活时候一模一样。

  野夫便无话转身出去了,穆清看着他背影从门里消失,心下也是百转千回。

  “你们怎的到了这里。”野夫出去,穆清问父亲,皇帝原本要将父亲接回来,怎么他们就到了野夫这里。

  “野夫着人将我们接到凉州。”

  “皇上,五皇子……开口着人护送你们回京,怎的能被野夫接过来?”穆清一直在京里等着父母亲回来,好端端竟然到了野夫这里,奇怪又蹊跷。

  “冬天路难走,野夫便接我们先来了凉州。”萧铎边说边起身去点灯,对于皇帝想让他在路上冻死的事绝口不提。

  当日他们接到圣旨着即刻回京无人相送的时候就知道了皇帝的意思,已经做好了一死的准备却是刚出发半天就被野夫遣来的人接到凉州,萧铎原想着死也要死回中原,却是不料最后到了姑臧城。

  从流鬼到凉州的路比到京里的路还远,依着萧铎的xing子即便死了怕是不愿意来凉州,凉州在没动乱之前虽然与我朝jiāo好然毕竟是个藩部,萧铎一生最看重名声,怎么可能以戴罪之身来番邦。萧铎那样说一句穆清本想再问一句,心下猛地一顿再然后脸色发白,沉默半晌带了一点不死心问”不是野夫将你们掳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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