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郎_林笛儿【完结】(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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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妇人站起身,如闲话家常一般,一脸亲切,一点点的责备之色都没有露出。

  “袓母!”冷炎突然施了一个九十度的重礼,双目灼灼、坚定,“我有理智,也重qíng感。若想生儿育女,我不会等到二十六岁了还孤身一人。遇到梦姗,是我今生今世最庆幸的一件事,我对她的感qíng不能按常理来论。我爱梦姗,非她不娶。只要袓母同意,我可以立刻迎娶梦姗。没有遇到也罢了,但遇到,我已经……无法再失去她了,她能不生能生孩子不重要,只是稍微有些遗憾。梦姗小我十岁,我……把她当孩子好了。”

  老妇人有点出乎意料,她可能没想到冷炎会用qíng这样的深。“你怎么向你爹娘jiāo待呢?如让你再娶几房妾室呢?”

  “袓母,我是二十六岁的男人,不是六岁的娃娃,我的命运早就握在自已的手中,不会受任何人的摆布了。”冷炎理正词严的回道。

  老夫人慢慢坐回椅中,“我希望你是真的考虑过这事。”

  “袓母,让一个十六岁的姑娘接受我,已经不容易了。冷炎恳请祖母成全我与梦姗。”他又深深施了个大礼。

  老妇人淡淡一笑,“自夫君过世后,老身活着唯一的寄托,就是想看到姗儿嫁给一个疼惜她、懂她、珍爱她的男子。炎儿,你肯定你能做到吗?”

  冷炎非常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以后,姗儿拜托你了。”老妇人和声笑道。

  冷炎轻吁一口气,缓缓张开手掌,悄然在身后拭去满掌的冷汗。

  午膳后,冷炎与蓝梦姗告辞下山。

  老妇人和蓝丹枫一直把两人送到山下,看着上了马车,远远地成了一个小白点,两人还在张望着。

  姗妹要去的地方,子樵也在那,他会问起她吗?蓝丹枫幽幽地叹息。

  “那孩子是个人才,就是xingqíng太冷,与姗儿不太般配。”老妇人说道。

  “袓母?”蓝丹枫不解地看着老妇人。

  “你奇怪我为什么还放心让姗儿随他去西京?”老妇人拍拍蓝丹枫的手,“我若拦阻,他会想尽其他办法把姗儿带走的,那时,就怕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那孩子对姗儿太上心了。”

  “那不是好事吗?”蓝丹枫讶异地问。

  老妇人忧虑地一笑,“所谓姻缘都是一次赌博,不到二十年,你都无法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有些人值得你赌,有些人不一定值得。”

  蓝丹枫眨眨眼,没有听懂。

  因为走的是官道,马车行得极快,三日后,冷炎说距离西京城已不到五十里了。

  “冷大哥,那么是不是快要到观云亭了?”蓝梦姗兴奋地看着车外。西京城建在一块盆地之中,不象龙江镇山峦起伏,到处都是丘陵。

  “你怎么知道观云亭?”冷炎瞧瞧日头西斜,赶得快的话,天黑前,应该能进城。白天阳光不错,到了下午时分,气温有些回落。他忙给梦姗披上斗篷,顺手塞给一个手炉。这丫头,一双手,从早到晚,很少暖的。

  “我六岁的时候来过西京城,在观云亭歇了下脚。”

  “哦,”冷炎突然一笑,“文轩自小近不得女子,我唯一记得他抱过一个女孩,好象就在观云亭。那是chūn天,桃红柳绿的,他和一帮文人在亭子里吟诗作画,我在亭外骑马驰骋。一拉马缰,回过头,就看到他抱着个小女孩,我惊得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是……吗?那可真是怪了,他那种人还会有这种善举?”蓝梦姗gāngān地笑着,小脸有些发白。

  “我也觉着奇怪,不过那小女孩一双大眼如湖水一般清澈,长相很脱俗,有点象……”

  “冷大哥,西京城那有座夫子庙吗?”蓝梦姗出声打断了冷炎。

  “有呀!那里有西京城最热闹的集市,人很多的。”

  蓝梦姗犯难地皱起眉,人很多呀,那么不是更难找二姐了吗?

  “我想去那里看看。”

  希望二姐还好好的等着她,蓝梦姗心不在焉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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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无言谁会凭栏意(五)

  蓝双荷的日子过得不算好,但也不算坏,确切地讲,有点糊里糊徐的。

  她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已经很灿烂了。拿起搭在chuáng边的碎花夹袄,俐落地穿好,然后在镜子前坐下,熟稔地梳了个妇人髻。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她都觉着那里面的人儿是陌生的,不叫蓝双荷,而叫徐娘子。

  她早已无法把自已与几个前一身中xing装扮,跑起来都带风的蓝双荷相联系起来了。

  徐娘子这名是徐慕风叫出来的。

  两人刚来西京城那会,在西郊租了个小院。西郊这块地是西京城最繁华的,这一带住的都是外地做生意的小商小贩。口音南腔北调,谁也说不清谁叫什么,但见了面,个个都是一团和气。

  徐慕风粘了一脸的洛腮胡须,找不到眉和眼,原先那张俊伟的面容也藏得严严实实的。

  刚搬进来那一晚,隔壁邻居们来招呼,他乐呵呵地笑着说是从西北那地来的,会点杂耍,靠卖武为生。然后,他很幸福地把从身后拉过蓝双荷,介绍说这是他刚过门的小娘子,初来乍到,以后请大伙多多关照。

  说这话时,他轻轻揽着她的腰,非常珍惜的样子。

  邻居们点点头,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徐兄弟、徐娘子以后就与咱们是一家人了。

  徐娘子就这样被叫开了。

  早晨,卖菜的大嫂会来喊她一同上街买菜,午膳后,对面的大妈过来找她聊天、做女红。没几天,这附近一带,都知道新来了一对小夫妻。

  她在蓝荫园,那是十指不沾阳chūn水的二小姐,至于女红,那也不是她做的事。

  她会的是别的女人不会做的,别的女人会做的,她当然也全都不会。

  而她那位“夫君”,则是一大早就出门,对外说是去卖武,实际上是为她去找那三十二件瓷器。

  可怜的她为了不让别人看出破绽,只好一点一滴从头学起。

  第一天,她做了一锅面疙瘩,不需要太多的技艺,和好面,然后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扔进开水里,最后加上炒好的菜,便又当饭又当菜了。

  晚上,“夫君”很疲惫地回到家,她给他盛了一碗,他喝了一大口汤,放下了碗,“隔壁卖盐的大哥给你打死了吗?”

  “呃?”她眨巴眨巴眼,“我没有呀!”

  “那怎么他家的盐全给你抢回来了。”他端起碗,凑到她嘴边。她犹豫了一下,文文地抿了一口。

  她痛苦地皱起眉,端起旁边的水杯狠狠地灌了几口,才让嘴中的咸意稍去了些。

  徐慕风哈哈大笑,捧起碗,自如地吃了起来。

  “别吃了,我出去给你重买。”她脸红红地yù抢他的碗。

  他闪开,“盐很贵的,许多人家还吃不起呢,别làng费。水不要钱,我最多吃完了,一会多喝点水。”

  “我有钱。”她身上带有几千两纹银和上万两的银票呢!

  徐慕风瞟了她一眼,“那银子是蓝家的,你现在是我娘子,自然得用我的钱。”

  她想说我们不是真的夫妻,但看他吃得很自在的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一锅的面疙瘩,最后全进了他的肚。

  一晚上,她听到睡在另一个房间的他,一直起身倒水喝。她因为愧疚睡不着,点了灯起来做女红。

  结果,他一件只破了一个小dòng的长衫,给她一不小心,连袖子都剪掉了,最后只得做了抹布。

  “这抹布可真奢侈。”徐慕风捏着那件绸缎长衫,直咧嘴。

  她象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眉敛目,羞愧得大气都不敢出。

  他微笑着把她拉进怀里,“没事,没事,虽然你不会fèng长衫,但你会做抹布,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窘得恨不得地上裂点fèng,让她钻进去好了。

  这样的日子,是她不曾过过的,有好奇,也有无助,可是却满心的甜蜜。有时,她私心地想永远不要找到那瓷器了,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

  不知不觉,她对徐慕风的眷恋越来越深了。

  徐慕风是山贼,却是一个读了许多书的山贼。下雨天,他不出去,会留在屋里陪着她。他给她讲塞外的趣事,说些南朝大的河流、山川,西京城里有什么传说。听着,听着,她就会入了迷,直直地看着他,目光越来越温柔。至于他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眼里面只有他这么个人儿。

  这时,他就会停下来,拉过她的手,轻轻地吻着。胡子碰到手背,痒痒的,她突地回神,慌忙挪开视线。

  徐慕风笑,说她好可爱。

  然后,两人都不说话,十指jiāo缠,四目jiāo织,一起听着门外的滴答的雨声,似乎可以这样直到天老地荒。

  晚上睡觉前,他都会前前后后地巡查一番,再替她关好窗、掩上门,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双荷,你睡了吗?”睡前,他都会隔着墙壁问几次。

  她的心跳得象擂鼓,小脸在烛光下红如酡霞。她不敢应声,仿佛一应声,就泄露了自己的小小心思。

  再过一会,她听到他浅浅的鼾声传了过来。她听着那鼾声,浅浅入眠。

  这些日子,他出去得更勤了,而且装扮越来越怪异。有天晚上,她看到一个拄着拐棍的佝偻老头走进院子,她正要发问,老头突然朝她摇摇手,她这才认出原来是徐慕风。

  “是不是那人不肯转让瓷器?”她问他。

  “不是,是我最近找不着他了。他好象搬家了,现在官府对我盯得好象又很紧。”他安慰地对她笑笑,接过她递来的布巾,“如果我被抓进牢里,你自己悄悄地去租辆马车,回龙江镇去吧!”

  “不准胡说,我……才不回去呢!”她眼一红,抢过布巾,气得扭过身去。

  “那你要gān吗?”他凑到她面前,逗她。

  她勇敢地抬起眼,很认真地回道:“我……给你送牢饭。”

  “双荷。”徐慕风一怔,笑意从脸上褪去,转变成一种神圣的动容,他温柔地抱住她,低下头,颤抖的唇瓣覆上她的。

  四周都安静了下来,他们不需要用言语表达彼此的爱意,那温热的唇的接触,他qiáng而有力的臂膀,她笨拙却不留余地的回应,一切都已做了最动人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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