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它呢,跟饭没有仇,照样吃。”富文成宠rǔ不惊。
秋叶红耸耸肩,那好吧,她已经打定主意,连吃带拿。
不拿白不拿,反正左右他们都是讨厌自己,混个肚儿圆再说。
后角门的热闹不亚于前门,虽然人们的穿著打扮比不上前门那么繁华簇锦,但也不乏偶尔有穿金戴银的二等仆从,添肚叉腰一副大爷样子的招摇而过。
“哎,哎,”一个牵著马的伪大爷恰好跟富文成走对面,似乎不满意富文成比他早迈了一步,伸手用马鞭子拦住富文成,“挤什么挤什么?瞎眼了?这是二老爷的马,等著用呢。”
“对不住,”秋叶红忙拉了富文成一把,“只看到畜生了,没看到大爷你。”
周围的人听见了,顿时哄得一声笑起来。
“呸!”那汉子又羞又恼,涨紫了脸就要骂,但转眼看到秋叶红穿的尚算可以,神态大大方方,不像是个丫鬟,他好歹是混富贵人家的,看人下菜的眼色还是有的,于是咽下了骂人的话,将富文成用肩膀一顶,自己牵马往外走。
这匹马趾高气扬的也挤了过来,差一点踩到秋叶红的脚。
“真是马随主子。”秋叶红嘟囔一句,进了后院,满院子的小厮婆子丫头的乱跑。
“男客都在外院,女客往这边走。”一个年纪大的妇人漫不经心的看了眼这面生的父女二人。
富家合族人多了去,一看他们的样子就是个不起眼的分支。
“吃过就回家去。”富文成嘱咐一句,看著秋叶红往内院去了,才跟著几个缩手缩脚的旁支汉子往前头去了。
翠绿的梁柱,朱红的雕栏,来往于其中的没有那些三等的粗使婆子,多是富态的管事婆子以及青chūn俏人的丫鬟们。
一群群白衫袄蓝比甲的丫头们说笑著穿梭在绵长又曲折的道路,再加上四周皆是挂红披绿,前院里鼓乐喧天,丝竹绕耳,真是华贵之极喜庆之极。
秋叶红跟著前面明显的被几个丫鬟拥簇的哪家的夫人小姐,绕过一道穿花墙门,就到了女客们的院子。
“哎,等等。”在她要抬脚进去时,两个大丫环拦住她,上下打量几眼,似笑非笑道,“恕我们眼生,竟不认得姑娘。”
“我是二太老爷那边的,慧娘。”秋叶红便说道。
这边皆是人随意来往,她这突然被人拦住,立刻引来许多注视,那目光看的她有些不自在。
“哦,”丫鬟们拉长了腔调,脸上浮现一丝说不上什么意味的笑,“慧姑娘啊,太太特意吩咐过了,怕冲撞了慧姑娘贵体,我们粗手粗脚没眼没脸的,看慢待了姑娘,所以,还请姑娘移贵步回家去歇歇吧……”
丫鬟的话没说完,秋叶红就皱了皱鼻头,呸了一声,转身走了。
院子里立刻响起笑声,那丫鬟奚落人不成,反而被啐了,又羞又恼,仗著这富慧娘横竖不讨喜,追著又冷嘲热讽的骂了几句才悻悻的回去了。
犯得著吗?秋叶红一面走一面有些愤愤,这么一个大家太太,心眼怎么小的针尖一般?
“慧姑娘!”一个声音猛地喊住她。
秋叶红抬头一眼,见是宋嫂子站在一小院门口冲她摆手。
“……可算见到你了,咱们有日子没见了,今日我得闲,咱们说说话。”宋嫂子避而不问她做什么去,只上来拉她的手说道。
正文 第六十章 尿不出来的马
这个妇人真心的待自己好,秋叶红便笑,挽著她的手说道,“人人都忙,偏你说闲。”
“我一早就守在这里,只怕错过你,一转眼还是错过了……”宋嫂小审视著她的脸色,拍著她的手道,“可是觉得委屈了?”
秋叶红便呵呵笑了,摇头道:“没有,就没想著该得到什么礼遇,何来委屈之说。”
宋嫂子便松了口气,拉著她进了院子,这边是另一个宴席场所,在座的妇人穿著打扮明显要次于那边的夫人小姐们,秋叶红一眼扫去,模糊认得几个是大杂院里的人,其中就有那个把他们当仇人看的胖妇人。
看到她过来,那胖妇人眼睛亮了亮,先是狠痕的撇了秋叶红一眼,回身就拉著另一个胖妇人唧唧咕咕的说了几句话。
那妇人便有些愕然的向这边看来。
这是一个大约三十四五的妇人,生的矮胖,擦了厚厚的粉,戴著两个金坠子,穿著一件不合年纪的果绿色圆领直身袄。
这是……秋叶红觉得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
那妇人已经开始提高了嗓门,扯著自己身上的衣角让人看,”……瞧瞧……光这个就给两身……我只说我老了穿不得……还要给……再瞧瞧我的金坠子……老了老了,倒俏了……”
一面说一面有意无意的斜了秋叶红一眼。
席上的妇人们便都笑了,有艳羡也有撇嘴不屑的。
“你不认得她了?”宋嫂子见秋叶红歪头去看,便低声笑道,”她就张大嫂子,保良的娘。”
是她啊,秋叶红点点头,便又看了两眼,保良长的跟她可是不像。
宋嫂子见她目光还留在那里,心里便误会,只当她不自在,忙拉她在席尾坐下,一面道:“……你别看她说的热闹……都是骗人的……我亲眼见了,那金坠子衣裳是她自己偷偷从临安买来的,她倒想让人家给……都去了四五回了,连门都不让她进……说的好听,只怕连媳妇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
“怪可怜的……”秋叶红忍不住的嘟囔一句,又看了眼那妇人,见她依旧大说大笑,不由叹了口气。
“可怜?姑娘这个样好心的人有几个?”宋嫂子冷笑一声,“她放著好心的人不要,一心攀高枝,那高枝上的人有几个好心的?一心指望自己跟著享富贵,到如今连儿子面也见不到……”
“入赘也不能不让见吧?”秋叶红不解的问道。
“你不知道,我却知道,那临安王家的姑娘,出了名的厉害……”宋嫂子笑道,“她一心瞒著人,却不知道人都传遍了,那一日上门去被赶了出来,保良偷偷塞给她几个钱,被那媳妇知道了,让人追了二里地愣是要了回来……,将他们母子骂的那个狗血喷头……”
秋叶红心内叹了口气,保良那个孩子……
正说笑著,听外边一阵乱跑,几个使唤婆子不敢怠慢,忙探头去看,不多时回来了,笑得前俯后仰。
“……书贵牵了马刚到门前,正是二姑爷家的人下马呢,好巧不巧的那马就尿起来……这个马一尿,引得好些马都尿起来……门前都乱了套……气的大老爷骂了二老爷……书贵抽了马几鞭子,自己也被抽了几鞭子……往马圈哭去……当著这么多人的面,真是丢脸……该。谁让他日常张狂的不知道自己是谁!”
那个书贵,就是方才角门那遇到的汉子,秋叶红听了也抿嘴笑了,再过一时,就见许多丫头们乱跑,嚷著看新姑爷去了。
“咱们吃,别管别的。”宋嫂子给她夹了菜,低声笑道。
“是。”秋叶红点点头,二人笑著吃起来,远远的闻得那边院子里,爆竹连连,鼓乐喧天。
席上很多人都去看新姑爷进门了,宋嫂子便捡了好些菜给秋叶红装了一盒子,秋叶红望著她捡了这个又捡那个,嘴里嘟囔著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心里热糊糊的,想起小时候跟姥爷在农村去红白事上混吃混喝的场景。
“……没什么热闹看,姐儿早回家去歇著吧。”宋嫂子将盒子给她包好,亲自往外送。
“闲了我来看你……”秋叶红说道,起身往外走。
刚走到后角门,就听有人在后喊她名字。
“慧姐儿,小大姐儿……”
回头一看,竟是钟大夫。
“我正说找你去……原来你在这里……”钟大夫紧走了几步,喘著气道,“……请教小大姐儿来看看,这匹马病的古怪……”
宋嫂子知道秋叶红的职业,听了也不以为怪,反而有些骄傲。
看看,这姑娘真能gān,这么老的一个大大夫竟然还要恭敬的请教她。
跟著钟大夫过来的除了马棚里的小丁哥,别的人都不认得她,见钟大夫恭敬的对一个小姑娘说请教,都惊讶的瞪大眼。
这个小姑娘穿的这么好,长的很漂亮,往人堆里一站,谁都要当大家姑娘看,怎么能跟她说牲口的事?钟大夫该不是老眼花认错人。
别让这小姑娘恼了,啐他一脸,几个小伙计就忙拉钟大夫。
“慧姐儿!”小丁哥乐滋滋的跳出来,“我早说你在这里钟大夫还不信,快跟去看看吧,马棚里都乱了套,到了时候可就坏了大事了!”
见小丁哥这样说,几个伙计都愣了。
“好,我去看看。”秋叶红笑著点头应了,抬脚跟著小跑的小丁哥往马棚里去了。
马棚里站著七八个人,都急得脸红脖子粗,其中那个叫书贵的蹲在大树下,正被一个年长的管事训的不敢抬头。
“钟大夫……这么快就请了你师傅来?”见到钟大夫这么快回来,一众人忙迎了过来,探头往他后看。
却看不到花白胡子年纪更大的老头,只有一个gāngān净净花朵一般漂亮的小姑娘跟著。
“来了,来了。”钟大夫点头道,一面将秋叶红一让,“小大姐儿,这边来看。”
满院子的人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吆!这不是慧姐儿!”几个老马夫认出秋叶红,都拍著腿低声道,“好厉害,竟然被钟大夫称为师傅?”
不理会院内人的惊讶,秋叶红已经走到一匹yù卧不卧,打尾爬地,屡做排尿姿势的枣红母马跟前,正是差点踩到她的那匹马。
“……先是淋漓尿不尽……我放了百会大胯血……又灌了瞿麦散……到如今,反而尿不出……”钟大夫将病qíng以及诊断用药说了。
秋叶红看了看自己的新衣,怪有些舍不得的,不过也没办法了,挽起袖子,诊脉看口色,道:“……这马是排尿时,猛遭鞭打,滚转跌仆,牵转了膀胱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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