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丫头,口无遮拦的,也不知她每日在紫微殿里腻着,帝君怎么受得了!”
其实凝朱倒也不是多么不待见那红药大呼小叫的xing子,只是因为那红药是紫苏送过来的所谓
“礼物”,因着与紫苏颇有私怨,连带的,也就将那红药看作是了紫苏的替身,怎么看怎么
不顺眼。
睨了一眼凝朱的忿忿不平,将她的嘀咕听了个十成十,云泽元君心中不免失笑,可表面上却
还故意地正色:“凝朱姑姑,想当初你刚来紫微垣时,比她更多百张口,更少十根筋。”
“元君大人!”一听这调侃,凝朱登时就恼了,跺着脚发狠,将手里那刚拾起来的神籍册簿
给呼啦啦的扔了过去,呈天女散花状:“既然如此嫌弃我,那元君大人何必请我来收拾这些
册子簿子的?您就慢慢地自个儿整理吧!”
语毕,她转身一抬下巴,重重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就出去了,留下云泽元君望着那一地
的láng藉苦笑连连。
……他也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而已……果然,在女人面前是不能说真话的……在凝朱姑姑面前
——好吧,除了玉曙仙君,不相gān的人还是尽量拣那腻嘴甜心的话说吧……否则,女人的报
复心是很可怕的……
这样想着,他一路去到紫微殿中,不想却是正巧见到平生一边处理这公文,一边在对那满脸
委屈泪眼汪汪的红药说话,说的还是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记得,你以前好像很喜欢吃葵花籽……”
话一入耳,云泽元君便就惊了惊,转眼看了看一旁的千色,却见她低垂着头细细地研墨,手
似乎是微微抖了抖,面上却是未动丝毫声色。
“帝君许是记错了罢。”他有些心悸地接过话,露出了谦恭的笑容,望向那一脸茫然的红药
,心里却有些惴惴地:“红药是花妖,那葵花籽与她乃是同根同谱,食了必然受惩,她又怎
么可能会喜食同类之躯?”
一头雾水的红药见到云泽元君,似是羞涩,原本含着泪的眼眨了眨,颊间瞬时便迅速染上了
一层淡淡的红晕,如同胭脂一般。“帝君,葵花籽是什么东西?”她有些局促地望向平生,
眼中有着疑惑。
见红药也对这没什么印象,平生就着云泽元君的话细细一想,也觉得在理:“难道我真的记
错了?”他微微蹙了蹙眉,理了理思绪,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记忆里一闪而逝,想要抓
住却是再也觅不到痕迹。
见平生这幅表qíng,云泽元君的心都要揪紧了,生怕自己露了破绽。“我看帝君近日太过忙碌
,一定是记错了。”他将那不经意的模样做了个十成十,看似调侃地补充着,可心却像是要
从胸膛里蹦出来一般。
平生笑了笑,似乎不在意这个问题了,只是搁下手中的笔,淡淡地道:“若说来,我倒也觉
得奇怪,自从帝尊将红药给送来,我那疼痛的宿疾倒真的像是烟消云散了,莫不真的如帝尊
所说的那般,红药就是他为我找到的医治宿疾的灵药么?”
那一瞬,平生的话才出口,千色研墨的手便又无法抑制地轻轻颤了颤,可她咬了咬牙,不着
痕迹地敛了一切的qíng绪,只是那研墨的动作越发地缓而重了。
“一定是的。”云泽元君一直在偷偷看着千色,自然也没能错过她那瞬间的失态。明知这么
说不够厚道,可他却还是不得不岔了话题:“红药,红药,难怪前些日子帝君特别喜欢红色
……”他留了个意味深长的话尾,转而望向红药,心里在悄悄地哀叹。
其实,细细说来,他也很佩服千色。一个女子,被削了仙籍,诛了修为,锁妖塔中百余年不
见天日,如今,需要怎样的坚qiáng,才能够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在眼前却陌不相识?帝
君转世之时喜欢上她,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毕竟,如她一般的女子,堪称凤毛麟角。
任谁见了她,恐怕也只能叹一声“宿命弄人”。
“帝君喜欢红色?!”听着这一番有生搬硬扯之嫌的话,红药辨不清其中的深意,脸倒是更
红了,可到底无甚阅历,竟是不明就里地将话题给意外地扯到了千色身上,没半分心机地道
:“难怪千色姑姑一直穿着红衣,原来是因为帝君喜欢红色,明日,我也换身红衣去。”
云泽元君愣了一愣,转过头一看,见千色果然是穿着一身惹眼的红衣,而平生的视线也因着
红药的话转到了千色身上。他心中哀嚎一声。本想岔开话题,不想如今却是弄巧成拙!
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也!
察觉到平生的视线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千色略微有些不自在。却仍旧能将自己的qíng绪藏得
滴水不漏。
其实,对于那红药小丫头,她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烦,只算得上是毫无感觉,从来都视
而不见。在她看来,留在紫微垣唯一的意义就是能多看青玄一眼——是的,在她看来,平生
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连样貌也与青玄没有任何相同之处,可是,在她眼里,那仍旧是
青玄。
这世间,她的恋慕,唯有青玄,那个挖了自己的心也要救她的孩子。
至于其他,她倒是真的不在乎了。
“是呵,千色一直都穿着红衣——”看着眼前那艳如血一般的殷红衣裙,心头像被什么触动
了一下,平生低敛的黑眸失神了片刻,才重又拾回神智,若有所思地直视着眼前的千色:“
若我没有记错,千色是比红药早一日来紫微垣的。”
这一次,他视线不偏不倚正巧落在了她研墨的手上。
她的手纤长而瘦削,大半都掩藏在那宽大的衣袖的内,往往只露出手指。而这一瞬,偏巧得
很,平生竟是见着千色手背上那暗褐色的伤痕。
那应是一个早年的旧伤口了,如同经霜guī裂的gān涸树皮一般,那豁开的口子像是永远也不会
再愈合一般,透出一种怪异的褐色,在她的手背上显得颇有些突兀。
平生是个明眼人,又怎会看不出这伤口的玄机?!
这分明是挖ròu补伤后伤口无法愈合而留下的痕迹!
只是,下一瞬千色却像是察觉了他视线落下的位置不对劲,停下手里正在研墨的动作,欠了
欠身子便就出去了,那伤痕也照旧被掩藏在了衣袖之下,一如她的那些伤与殇,不愿被任何
的人窥见。
云泽元君本就有些心悸与心虚,如今见平生望向千色的神色若有所思,心里便更加忐忑。他
力持着镇定,待得平生将关于赶赴长生宴的细枝末节都jiāo代妥当了,这才像是忙不迭地一般
出了紫微殿。
“帝君,你看元君大人他——”倚在大殿门边,望着云泽元君那极明显地追随千色脚步而去
的身影,红药似是有些失望,神qíng中有了一丝落寞,闷闷不乐地询问平生:“他是不是对千
色姑姑有意?”
“哦?!”平生不置可否,只像是有些诧异地应了一声便俯下头去继续处理公文,在某个她
所见不到的角度,那犀利的黑眸骤地眯了起来,厉芒乍闪而逝。
他如今在意的其实并不是云泽对千色是否有意,而是一些莫名的巧合。
如果说千色手背上的伤痕是挖ròu补伤所致,那么,那定然是在她本身也极其危险的时刻。她
到底有着天界朱雀的血统,若不是某些非常的因素,那些伤决不至于留下。
至于她肯挖ròu补伤的对象,除了那凡人,不用再做第二人想。
最终,他压低声音抬起头,带着几分不经意,像是闲话家常一般,连语气也是那般漫不经心
,黑眸灼亮得骇人:“红药,替我去唤凝朱来,我有些事要问她。”话虽是说得平静,可眼
风微微一扫,影影绰绰间已是带了几丝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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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泽元君出了紫微殿便就没见着千色的踪影,一时纳闷之下询问了好几个侍宸,才总算有人
开口,说看到那xing子孤僻的千色姑姑往扶桑树下去了。
扶桑树在紫微垣极北的汤谷处,是由两棵相互扶持的大桑树组成,那两颗大桑树树长二千丈
,二千余围,同根偶生,更相依倚,盘蜿上至天,下屈而通三泉,日出爰始而登,照曜四方
。
远远地,云泽元君便看到千色扶着树gān而立,极耀眼的阳光之下,她的轮廓也仿佛被镶嵌上
了一层金边,便就更显得她形销骨立地瘦削不堪,仿佛那殷红衣裙之下所掩藏的并不是躯体
,而是已经摇摇yù坠的枯枝朽木。
“千色姑姑。”思及自己方才那当面的睁眼瞎话,他也不免心存愧疚,不由自主地将声音放
得极轻缓,多少带着点无意识地讨好,连平素的悠闲也有些挂不住了:“再过几日便是长生
宴,届时,你也想回玉虚宫去看看吧?!”
“多谢美意。”千色转过身来,压低了声音只说了四个字,垂下头缓缓轻摇,以示拒绝,唇
色绽出苦涩的笑意。没人说得清她说话时是什么表qíng,只觉得她的话语中似乎有些不一样的
qíng绪,让人刚想要牢牢抓住,却又无法再觅见丝毫踪影。
是呵。她当初触犯天条,如今被削了仙籍,诛了修为,细细说来,已经算不上神霄派门下的
弟子了,再回到玉虚宫去,也不过是让师尊徒增尴尬罢了。看来,她还是不要出现得好。
相见不如不见,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此。
虽然她寡言少语,可云泽元君又怎么会不明白她心中的qíng愫?
“你还是早日忘却了那些旧事罢,莫要再如此伤神。”虽然如今说些劝慰的无关痛痒,且有
矫qíng的嫌疑,但无言以对之下,云泽元君也仍旧只能如是说。虽然是自清的旁观者,可他也
觉出了几分说不出的迷惘与酸楚:“这样,无论是于你,还是于帝君,都好。”
千色不再回应,只是抬起头看那高悬的旭日,回忆这那些不该再回忆的与他有关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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